“丹珍,别想太多了,不過是四個字而已,他又沒說過喜歡你的話,你别一廂情願,希望越大,失望就越大,懂嗎?”
“才不是……”
“唉……”
不等丹珍辯駁,阿莫禮已經無奈地歎着氣、搖着頭走了。
“哼,你才不懂,九哥哥從來沒有對我說過這樣的話,這句話分明意義非凡。”
丹珍自言自語道,
“這是我們兩個人之間的事,你才不懂!”
“不怎麽樣”,單憑這四個字,她就當成了肖九對她的承諾,實在是不怎麽樣。
阿莫禮在馬廄裏找到了拓跋九霄,他正在給馬洗澡,目不斜視,專注而認真。
阿莫禮走到馬廄邊的一根橫木上坐了下來,一隻腳蹬在橫木上,随手從幹草堆上拈起一根幹草叼在了嘴裏,潇灑不羁這個詞永遠适用于他。
陽光灑在拓跋九霄的背影上,将那一頭銀發照得銀光閃閃,卻沒來由地讓人覺得壓抑。
他的肩膀很寬,可是越寬闊的肩膀,所要承擔的東西也就越多,不是嗎?
阿莫禮其實很想跟他計較一下林鈴兒的事,可是一想到這個男人冰冷面孔下那顆千瘡百孔的心,每次話到嘴邊,都生生咽了回去。
剛生下來就被人追殺,九死一生逃到了親外公那裏,卻要改名換姓充當外公的兒子。
知道了自己的身世,小小年紀一夜之間成了白頭翁。
娶了仇人的女兒,好不容易愛上了,卻發現是個冒牌貨。
當然不得不說他眼力很好,居然給他認出了這個冒牌貨,好不容易兩情相悅了,如今連冒牌貨和自己的孩子都給弄丢了。
保護不了,身受重傷,有家不能回,他的心裏有多苦,誰能體會?
想到這,阿莫禮一愣,草,他居然在同情這個苦逼,這是弄啥?
“咳咳……”
他清了清嗓子,調整一下狀态,問道,
“九爺,你剛才跟丹珍說的話,什麽意思?”
拓跋九霄仍然在認真地幫馬搓澡,不鹹不淡地答道:
“你應該明白。”
阿莫禮不是個傻子,聽他這麽說,心中便知自己的猜測是正确的。
他擡頭看看太陽,眯起了眼睛,靠在木樁上,不知他心裏在想些什麽。
“這麽說,你真的喜歡丹珍?”
明知道拓跋九霄的意思,他卻非要擰着說,萬一弄假成真了呢?
“不過,我得事先聲明,你必須答應我,如果丹珍嫁過去,隻能做正妃,我們斯南的公主是不可能給人做小的!”
說到這,他忽地跳起來,走到拓跋九霄面前,用幹草指着他說,
“但是,你也不能讓鈴兒受委屈,不如……這樣吧……到時我讓鈴兒做我的正妃,絕對不會讓她受委屈……”
“你的夢,越來越離譜了!”
此時,拓跋九霄正巧洗好了馬,不等他說完,便冷冷地丢下一句,然後躍上馬背,奔馳而去。
“哎……你去哪?”
“遛馬!”
渾厚的聲音遠遠地從馬背上飄來,沉穩有力。
拓跋九霄開始是真的去遛馬了,他喜歡去北江邊遛馬,那裏有江水的滋養,不僅青草肥美,還能讓他冷靜、清醒。
他總會坐在江邊,看着滔滔的江水從眼前流過,盡管北江到了斯南這一段已經溫和了不少,不像在大邱境内時那般憤怒,可它依然是他的記号。
在這條江裏,他幾乎失去了一切,母親的遺體,心愛的女人,親者痛,仇者快,曾經的種種曆曆在目,就像一個記号刻在了他的心上。
總有一天,他會再次跨過這條江,把一切奪回來。
遛了馬,他開始慢慢地往回走,邊走邊逛,當然,這逛是有目的性的。
葉布是外國來的使臣,按照禮數,斯南王就算不待見他,也不會虧待于他,住在使臣專門下榻的驿館是必須的,按照常理,斯南國主是不可能這麽快就給他答案的,所以他應該會再住上幾天。
逛着逛着,他已經逛到了驿館前面。
驿館距離吉原府不遠,官府門前,人流量總不會特别的大,但是這條街道很是繁華,不遠處的集市很是熱鬧。
他閑逛時已經将這裏的環境一一收入眼底,之後便順着這條街回去了。
南宮清風剛剛登基就來求親,狼子野心昭然若揭,他固然不能讓大邱與斯南聯手,但是丹珍喜歡他,這卻是一個可遇而不可求的機緣。
夜半時分,家家關門閉戶,街上連條狗都看不到,一輪皎潔的明月挂在夜空中,照亮了驿館前面的街道。
一個黑影從驿館後面蹭地躍上了二樓的廊下,此時,隻有一間客房亮着一盞微弱的燈光。
黑影悄無聲息地朝那間客房摸去,到了門口,黑布下的唇角冷冷一挑,看來是在等他。
他直接推門而入,然後将門關死。
屋内的格局一目了然,不分外堂内室,隻有一間屋子,中間的圓桌上點着一支蠟燭,葉布正專注地看着一本書。
見有人進來,他隻是微微擡眸,便瞥見了一個高大的黑影,随即放下書,輕輕一吹,蠟燭熄滅了,房間陷入了無止盡的黑暗中。
“老夫等候多時了。”
葉布沉沉地說。
黑暗中,拓跋九霄立刻警覺了起來,對方是敵是友還未知,他不能莽撞行事。
習文與習武差得不是一星半點,刹那間,他已經竄到了葉布面前,扼住了他的脖頸:
“葉大人爲何等我?”
被扼住頸子的葉布呼吸稍顯困難,但他并沒有反抗,這是取得對方信任的方式。
“因爲、有一個人的事情,你、一定、會感興趣。”
一句話說得斷斷續續。
“誰?”
“林、鈴兒!”
話已至此,房内沒有出現任何危險,包括暗算、冷箭、埋伏等等手段,他知道,葉布是真心在等他。
他進入後,他便吹息了燈,有兩種可能,一是暗中下手對付他,二是怕引起外人的懷疑。
此刻看來,葉布的目的應該是後者。
他緩緩松開了手,葉布捂着頸大口喘息起來。
“鈴兒在哪?”
“王爺,說來話長……”
接下來,葉布将自己與拓跋沖之間的過往告訴了拓跋九霄,又将他走之前林鈴兒的處境以及此次來斯南的目的告訴了他。
“本王如何相信你?”
可以說,雖然之前有印象,但畢竟這是一個第一次接觸的人,他不得不防。
“王爺,相信與否,您可以派人去大邱,調查一下便知真假。但……”
葉布話鋒一轉,
“這隻限于下官離開前,至于離開後,南宮絕會不會做些什麽,下官就不得而知了。但是請王爺放心,下官離開前已經将葉府密道的地圖交與鈴兒,如果發生危險,她會知道如何逃生的。”
南宮絕,危險,密道……這些詞通通都跟林鈴兒有關,這讓拓跋九霄的心起起伏伏,即使他命令自己鎮定鎮定再鎮定,可依然逃不過對她的那份情,右手不由自主地捂住了胸口,那裏有她送給他的荷包,荷包裏裝着被射壞的鈴铛。
她救了他,他卻不能保護她,他放開了她的手,弄丢了她!
雖然看不到他的表情,可葉布卻似乎感覺到了他的痛苦。
“王爺,鈴兒不會有事,她是葉布保下來的,在葉布回去之前,南宮清風應該不會爲難她。何況,鈴兒懷着您的孩子,這是南宮清風的籌碼,這個孩子在他的眼裏要比鈴兒重要得多。至于信任……首先,如果葉布想要加害王爺,恐怕今天等在這裏的便不隻葉布一人了;其次,葉布大可以請求斯南國主幫我捉拿大邱欽犯;再次,葉布并沒有盡全力去求親,如若王爺不信,大可以看三日之後的結果”
葉布頓了頓,繼續說,
“實不相瞞,葉布早已不想在南宮清風的淫/威下爲官,如若王爺不棄,葉布願秉承夙願,忠誠于拓跋一族,以報答拓跋王的救命與知遇之恩。”
短暫的沉默之後,隻聽拓跋九霄的聲音已有一絲暗啞:
“救出鈴兒,本王就相信你。”
葉布有片刻的遲疑,似在思考如何才能救得出林鈴兒,而後答應了下來。
“再幫我辦一件事。”
“王爺請講。”
随後,拓跋九霄交待了葉布一件事,葉布答應了下來。
他知道,讓一個人相信另一個人需要時間,不是三言兩語就能推心至腹的,更何況他是一名敵國的官員。
但,時間會證明一切,總有一天,會真相大白,水落石出。
最後,葉布說道:
“王爺,如無意外,一月之後,請王爺在城外的九裏坡等候,屆時,鈴兒定會前來與王爺團聚。”
黑暗中,拓跋九霄目光炯炯,葉布的臉雖然模糊,可他的聲音卻铿锵有力、擲地有聲。
“本王一定會到。”
臨走前,他又扔下一句話,
“葉大人,本王見到鈴兒的那一天,便是你重見光明的時刻。”
重見光明,棄暗投明,葉布明白他的意思,看着他的背影從門口消失,不由得勾起唇角,笑得欣慰。
第二天,丹珍因爲“不怎麽樣”這四個字而早早地來到了世子府,出乎意料的,肖九竟然約她一起去打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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