況且,她曾經赤果果地問過他這個問題。
“你是不是讨厭我?”
如果他喜歡她,應該會立即否認,這是一般常人的思想。
可是他偏偏什麽都不說,不承認也不否認,沉默到底,這樣的回答該讓她怎麽想?
隻好理解爲讨厭她而不好意思說出口了,所以她動不動就拿這件事将他,想要逼他說出心裏話,可是無論她說什麽都沒有用,他的心就像是石頭做的,又冷又硬。
這次的質問并沒有什麽不同,他依然保持着颔首的動作,沉默。
若不是丹珍去北江邊玩耍而意外救了他,他也許早已死在了那艘小漁船上,所以,就算不喜歡、就算讨厭,他也不會說出來,何況他隻當她是個小女孩、小妹妹,談不上讨厭;當然,喜歡,更不可能。
他的心很大,大得裝得下整個天下。
他的心也很小,小得隻容得下一個女人。
他的話本就不多,所以,沉默,是最好的回答。
“啊啊啊……肖九,我恨你!”
丹珍在馬上氣得就快跳起來了,兩隻手在胸前緊緊地攥成了小拳頭。
今天,阿莫禮要帶拓跋九霄去狩獵,以此來試試他的身體複員得如何,正巧丹珍又來看他,這才吵着要一起來。
結果丹珍在山裏遇到了黑熊,那黑熊張開血盆大口就要朝她撲來,就在千鈞一發之際,拓跋九霄三箭齊發,兩箭正中熊的眼睛,一箭正中熊的心髒,就這樣救了她一命。
在她看來,這當中似乎牽扯了莫大的感情因素,最起碼證明肖九不讨厭她,還很在乎她。
可是她想錯了,肖九救她,不過是出于本能,就算是陌生人他也會出手相救,何況是他的救命恩人?
再者,肖九救了她,他們之間的恩情也就兩清了。
恨也好、怨也好,喜歡也好,讨厭也好,肖九在她面前依然是一座冰山,不管她燒了多大的火,都烤不化他,可她自己就快要被燒死了。
見他還是沒有反應,丹珍揮起馬鞭就策馬而去,可是跑了不遠又停了下來,調轉馬頭,指着那頭黑熊叫道:
“把它給我帶回王宮,它是我的!我要挖它的心,喝它的血,看它還敢不敢咬我!”
擡熊的衆官兵無奈地看向了阿莫禮,這明明是肖九的戰利品,怎麽就成了小公主的?
阿莫禮擺擺手,示意他們跟着小公主走,他才懶得跟她計較。
一行人呼呼啦啦地走遠了,阿興拱拱鼻子道:
“哼,上次的獵物就被小公主拿走了,這次又是,世子,你就這麽慣着她?”
阿莫禮随性地笑着:
“她就是這樣被父王從小寵到大的,我不慣着她?”
說到這,他搖了搖頭,
“恐怕不行!”
“哎,可惜了九爺的黑熊啊……”
阿興搖頭歎息。
因爲是世子的好朋友,所以這裏的所有人都對他很尊重,稱呼他爲九爺,這份尊重也正好契合了他冥王的身份,這是阿莫禮的初衷。
阿莫禮看了一眼拓跋九霄,他似乎對黑熊沒什麽興趣,至于它的歸屬更是無所謂,他知道,如今他最在乎的事情莫過于一件事、一個人。
“九爺,回吧!”
他說話的聲音懶懶的,依然是那個不羁的三世子。
拓跋九霄看了一眼回來的路,羅五的腦袋迅速從一棵大樹後縮了回去。
他知道有人一直在跟着他,那人必然是葉布的人,在這裏,認識他的,隻有剛剛出現的葉布。
沒有任何反應,他調轉馬頭跟着阿莫禮返回了世子府。
“你們都下去吧。”
世子府的正堂内,丫鬟們奉上了茶水,阿莫禮便屏退了所有人,隻留了他與拓跋九霄。
拓跋九霄正認真地吹着浮在茶水上面的茶葉,熱氣升騰着,模糊了他的臉頰。
阿莫禮看着他,試探着問:
“怎麽樣,九爺,今天小試身手,感覺如何?”
其實他又怎麽會看不出拓跋九霄已經恢複如初?
拓跋九霄啜了一口茶水,說道:
“還好。”
“還好?”
阿莫禮嗤笑道,
“九爺可真愛開玩笑,三箭齊發,全中要害,這算還好?”
因着林鈴兒的緣故,他與拓跋九霄應是情敵關系,可是當他知道了拓跋九霄與林鈴兒共同經曆過的事後,之前那份嫉妒與不甘似乎漸漸變淡了。
拓跋九霄已經知道了林鈴兒易容代嫁之事,卻沒有治她的罪,亦沒有嫌棄她丫鬟的身份,兩人甚至同甘共苦,同生共死,這樣的情誼不是其他人能夠取代或是奪走的,今後他想插足恐怕都是難了,何況之前林鈴兒對待他的态度就很明顯,她的心裏隻有拓跋九霄一人。
他能爲林鈴兒做的,恐怕隻是替她照顧好她心愛的男人了。
拓跋九霄自然也知道阿莫禮的心思,所以,兩人現在的關系,既稱不上朋友,也不是敵人,隻能說是爲了同一個目标、同一個人,而整日酸不溜秋地相處的兩個男人。
面對阿莫禮的冷嘲熱諷,拓跋九霄無話,依然固我地啜着茶水。
阿莫禮的酸意又湧了上來,冷笑道:
“哼,真不知道像你這樣一座冰山,有什麽值得女人喜歡的,偏偏我那個傻妹妹還愛你愛得死去活來……”
說到這,他把一直在心裏盤算着的事說了出來,
“我看不如這樣吧,等你回去後,幹脆來向丹珍求親,丹珍肯定會答應你,到時瓦倪與斯南就成爲了盟國,如果有一天你找南宮清風報仇,我們斯南也好名正言順地出兵幫你啊?”
拓跋九霄連眼皮都沒擡,冷冷地反問:
“這麽做,于你有什麽好處?”
“當然有好處,如果你娶了丹珍,以鈴兒的個性,一定不會原諒你,到時定會棄你而去。對了,還有一件事,不知道鈴兒有沒有告訴過你?”
阿莫禮頓了頓,觀察着拓跋九霄的反應,
“當初鈴兒去哲北王宮幫你偷解藥,差點死在了那裏。”
說到這,拓跋九霄的目光明顯一緊,終于落在了阿莫禮的身上。
阿莫禮見挑釁成功,更加來了興緻:
“是我,是我把她從湖裏救出來的,還有,能拿到解藥,我也功不可沒。所以,鈴兒還欠我一個人情沒有還,她答應過我的,會幫我做一件事。”
“什麽事?”
哈,他終于好奇了。
“什麽事?”
阿莫禮故弄玄虛,
“我還沒想好。不過如果你娶了丹珍,我恐怕就會想好了。”
拓跋九霄冷笑:
“做夢!”
好似帶着冰棱而出的兩個字,直刺阿莫禮的敏感神經。
“你知道我在想什麽,你就說我做夢?”
拓跋九霄也不再回答他,放下茶杯,起身就大步離開了。
阿莫禮在想什麽,他當然知道,無非就是沖着他的女人而來。
不過,他剛才的提議倒是可以考慮,如果瓦倪與斯南聯姻,有些事似乎就變得順理成章、名正言順了。
斯南驿館裏,羅五見四下裏無人,才關好了門,來到葉布身邊低聲說道:
“大人,您剛才吩咐奴才去盯的人,奴才看見他往哪走了。”
“哦?”
葉布輕聲應着。
“是斯南三世子的府邸,他應該就住在裏面。”
“嗯,你去吧。”
羅五退了下去,房間内隻剩下葉布一人。
拓跋九霄不僅沒有死,居然還好端端地住在斯南的世子府,這是何故?
已經一月有餘,難道他不擔心林鈴兒的死活?不擔心他那尚未出世的孩子?還是另有隐情?
然,此來斯南能偶遇拓跋九霄,于他而言真是意外的收獲,看來,能與他私下裏見上一面,已經成了必然之選。
翌日,天氣晴好,蔚藍的天空沒有一絲雲彩,像是用天藍的油彩鋪出來的。
昨日剛到,葉布便把大邱國主賜與的文書呈上了斯南的朝廷,相約今日前去觐見斯南國主,昨日便得到了答複,允許今日大邱使節前去觐見。
于是,葉布一早便準備妥當,換好了大邱的官服,在羅五等幾個護衛的保護下,來到了斯南王宮。
進入王宮,隻允許帶羅五一人,兵器當然是要卸掉的,這是規矩。
斯南王宮不比大邱王宮氣派華麗,處處透着玲珑之感,倒也讓人耳目一新。
長了滿臉絡腮胡子的斯南國主乞顔克澤坐在龍椅之上,斜斜地靠着一側的軟枕,樣子很是不羁,如果年輕二十歲,與如今的阿莫禮簡直如出一轍,有其父必有其子,此話不假。
聽說今日有大邱的使節來訪,小公主丹珍早早就躲在了朝堂後面的國主休憩殿裏,想聽聽來人會說些什麽。
大邱易主之事人盡皆知,雖然表面上,南宮清風登基得順理成章,但是私下裏,阿莫禮把拓跋九霄與雲傲天、南宮清風的恩怨,一一道給了斯南國主,這使得斯南國主對南宮清風一族并未留下好印象。
最心愛的兒子的話,總會起到意想不到的作用。
于是,在面對葉布時,多了幾分輕蔑,少了幾分熱情。
聰明如葉布,又怎會感覺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