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不起,鈴兒,都怪我,腿太快了,桌子上明明有盤桂花糕,我怎麽就沒想着給拿下來?真是太笨了太笨了……”
他擺着一副苦瓜臉,不停地敲着自己的腦袋,卻被林鈴兒一把拉了下來。
“别這樣,”
她的話又輕又淡,好似一口氣就能吹散,
“不知道現在葉府的人怎麽樣了……”
當時小鄭子睡得不實,聽到外面南宮絕等人的聲響便馬上進屋來叫醒了她。
這兩天他看圖紙看得很認真,裏面的道道太多記不清,最起碼知道這密道的入口在哪裏,于是拉起她就要往密道裏跳。
林鈴兒起初是不同意的,她隻怕自己就這麽走了,南宮清風或者南宮絕不會放過葉府的人,可是小鄭子的話還是打動了她,他說,葉尚書之所以這樣做,就是爲了保護她,如果她有任何閃失,那又怎麽對得起葉尚書,還有她肚子裏的孩子?這個孩子不僅僅是她自己的,他還有可能是拓跋王唯一的後人,她不能斷了這根苗!
于是,她一咬牙就跟着小鄭子下了密道。
這密道葉布設計得着實花費心思,本是在二樓的,而密道都在地下,爲了與地下連通,葉布居然将一根柱子掏空,在裏面刻上了梯子,這根柱子就設在床榻邊上,而入口設在床下,柱子上有門,且用雕花作掩飾,很難被人察覺。
一般人都會以爲密道入口設在地闆或是哪個櫃子後面,誰也不會想到,一根柱子竟然成了逃生的法寶,尤其在二樓,沒有人會想到二樓也會有密道的入口。
隻是如今過了這麽久,她對外面的事一無所知,葉尚書出使斯南、哲北兩國,隻剩下葉夫人在家,萬一南宮絕一怒之下對葉夫人不利,要她如何對得起他們夫婦?
小鄭子看穿了她的心思,忙扶着她坐下,勸道:
“鈴兒,我知道你在想什麽,葉大人現在已經在出使他國的路上了,如今國主十分信任他,所以才會在那麽多大臣裏選中了葉大人,與和親的事相比,國主自然不會爲了一個失蹤的人而将葉大人召回;再者,南宮絕現在是太子,他的行爲更有約束了,不會亂來的,你别擔心這些了。”
頓了頓,見林鈴兒的臉色有所緩和,他又接着道,
“如今既然咱們已經逃出來了,還是想想如何走出這密道吧。據葉大人講,這裏的密道主要有三個出口,一個是城郊的馬車店,一個是福來客棧,還有一個就是萬花樓,這三個地方都是人流量非常大的地方,容易脫身。你現在已經餓成這樣了,我們還要再走幾天也不知道,到時别還沒走出去呢,咱倆都餓死在這裏了。所以,當務之急,咱們還是先就近找個出口,我弄點吃的回來,咱們再想别的辦法離開,你看如何?”
林鈴兒的肚子又咕咕叫了起來,她抱着膝蓋蜷縮成一團,身上隻穿着中衣,披了一件披風,此時又冷又餓,她的大腦卻一片空白。
有時候,她真想什麽也不想,就這樣一覺睡過去,也許那樣就能見到她想見的人了,在那個地方,有茂密的森林,有遍地的野花,有耀眼的陽光,還有清澈的溪水……
她會躺在他的懷裏,給他唱《我願意》,聽着他有力的心跳,“怦怦-怦怦-怦怦……”就這樣度過每一個屬于他們的日日夜夜,永遠不會分開。
她經常會沉浸在這樣的夢裏,想着想着就輕輕地阖上了眼簾,好似自己真的與世隔絕了一樣,哪怕是在這樣的時候,可惜……
“鈴兒?鈴兒?”
小鄭子的聲音将她拉回現實世界,她怔忡片刻,才道:
“嗯,怎麽了?”
小鄭子長長地歎了一口氣,雖然他已經習慣了這樣失神的她,可也不應該是在這種逃難的時候吧?
無奈之後還是無奈,他隻能道:
“沒什麽,我說咱們還是先找個近一點的出口,最起碼讓我先出去弄點吃的回來,你看怎麽樣?”
林鈴兒看着他,好像在聽他說話,又好像沒有在聽,最後隻是輕笑了一下:
“好,聽你的。”
小鄭子有些急了,聲音也拔高了幾分:
“鈴兒,你到底有沒有在聽我說話?”
她的目光好似這才有了焦距,大眼睛水盈盈地盯着他看,就像個無辜的孩子,惹得他又心疼又心慌。
“我當然在聽。”
她淡淡出聲,
“你放心吧,有時候,我不過是做做白日夢而已,我知道自己該做什麽,不該做什麽,就算我再想去找他,我也要首先爲肚子裏的孩子考慮,我不會有事的。”
說完,她将手按在了小腹上,已經五個多月了,現在孩子會用小腳踢她,用小拳頭打她,她不會忘記這個孩子是多麽不容易才保住的,更不會忘記他的身上流着誰的血,她會好好愛護他。
小鄭子忍不住握住了她的手,緊了又緊,有時,他很慶幸自己是個太監,可以這樣肆無忌憚地陪在她的身邊,如果他是個男人,恐怕就沒有這個機會了。
“我知道你不會有事的,我也不會讓你有事。”
他勉強笑着,然後放開她的手,眼神一閃,竟然變得有些狼狽。
爲了撫平那顆躁動的心,他連忙轉過臉,用地圖擋住了她的視線。
“呃……那個,順着這條密道再走不遠好像就是萬花樓的出口了,也不知道這出口被設計成了什麽樣子,怎麽會沒有人發現?”
“萬花樓……”
她重複着這三個字,當初,若不是陪着雲傾城去了萬花樓,她就不會遇上他,算起來,他們的一切都是從那裏開始的。
小鄭子聽見了她的喃喃低語,他又怎麽會不知道那裏對她的意義?
他突然有些後悔提到這裏了,于是想了想,又建議道:
“呃……那個福來客棧也不遠了,不然咱們去那也成,客棧裏正好會有吃的……”
“不了,就去萬花樓吧。”
林鈴兒打斷了他的話,扶着牆率先起身往前走去,萬花樓裏有她的回憶,就會有他的影子。
小鄭子在後面直抽自己嘴巴,怎麽就這麽沒眼力見兒,偏偏提什麽萬花樓,真是白癡!
抽歸抽,抽完了他還得跟着她走,不管天堂還是地獄,有她的地方,就得有他。
“哎,鈴兒,你當心着點……”
照着地圖上的路線,越往萬花樓的出口走,一些嘈雜的聲音越是近了,隐隐的,還聽到一些哭聲。
“好像快到了。”
小鄭子看着地圖說。
果然,又往前走了幾步,便看到了一個向上的通道,通道又小又窄,像一口井一樣看不到頭,有簡陋的台階可以供人攀爬。
“應該就是這裏了。”
小鄭子想了想,沒有把地圖帶在身上,而是疊好放在了密道裏,然後繞到林鈴兒前面,朝上看了看,說,
“鈴兒,你在這裏等着,我先上去看看情況。”
“嗯,你要小心。”
林鈴兒應道。
小鄭子順着台階爬了上去,頭頂上不知覆蓋着什麽東西,他用手推了推,沒推動,反倒是有一股子騷臭的氣味傳了下來,嗆得他直咳嗽。
“咳咳……這是什麽地方,怎麽這麽臭?”
他小聲地自言自語,憋了一口氣之後,這次試着推開了一條小縫,眼睛湊過去往外看。
外面很黑,看來是又到晚上了,看不清什麽,卻聽到了一兩聲馬蹄踏在地上的聲音,還有馬兒的吐氣聲,再結合這味道……
“馬廄?”
他好像知道這是哪裏了。
這葉布可真會找地方,居然把密道的出口設在了馬廄裏,上面不是馬糞就是馬尿,再不就是馬蹄子,當真是沒有人願意來的地方,自然也不會有人發現這裏還隐藏着一個密道的出口了。
萬花樓的馬廄裏,拴的都是來往客官的馬,自己的馬也就那麽幾匹,臨時給人拴馬的地方自然不會像自己的地盤打掃得那麽幹淨,上面鋪着很厚的幹草,而是這密道的出口就隐藏在幹草下面。
小鄭子兩隻眼睛在黑夜裏眨巴眨巴觀察着外面的情況,萬花樓裏的喧鬧聲聽起來有些遙遠,煙/花之地,越到夜晚越是熱鬧,看來這時的馬廄必然是無人問津了。
“鈴兒,你在這裏等着,我上去弄點吃的下來。”
他朝着下面輕聲喊道。
“好,我在這裏等你。”
林鈴兒應道。
又看了看,确定外面沒人,小鄭子這才一點一點地挪開了頭上的木闆,小心翼翼地露出了眼睛,見四下裏隻有馬,沒有人,才敢将整個身子探了出來,随後便馬上将出口按照原樣封好了。
他像作賊一樣地站起身,貓着腰一步一步小心地往外挪着,生怕會碰見什麽人。
馬廄的旁邊就是柴房,一些隐隐的啜泣聲從柴房裏傳出來,他知道這應該是受罰的姑娘們被關在了柴房裏,既然有人被關在裏面,就一定會有人在看守,探頭一瞧,柴房門口果然有一個彪形大漢拿着棍棒站在那裏,光看背影就知道那氣勢有多兇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