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城走在他的身後,得知南宮絕的意圖,他握着刀柄的手越來越緊,林鈴兒一旦落入南宮絕的手上,那麽孩子定是不保了,如果孩子保不住,林鈴兒還能活嗎?
他了解自己的主子,爲了達到目的,南宮絕什麽事都做得出來,就像當初他對林語兒的死選擇了隐瞞和漠視,他可以殺人不眨眼,可以不認骨肉親情,因爲他從小到大沒有得到過愛,所以現如今有了自己喜歡的人,他一定會拼了命地守護這份愛,什麽王命難違,如果不能讓他得到這份愛,他不會管什麽王命。
沒來由地,林鈴兒徒手握住白玉清風劍的一幕又跳入了他的腦海,她那份剛烈倔強的模樣竟讓他心疼。
還有當初,她阻止拓跋九霄殺他,堅定的眼神猶在眼前。
太子連夜闖入葉府,直奔别亦閣,此時葉府早已進入就寝狀态,他們的突然出現打破了原有的平靜。
管家張堅揉着惺忪的睡眼、披了件衣服出來上前詢問,卻被他的人蠻橫地推倒在地。
張堅感覺大事不妙,忙跑去告知葉夫人。
另一邊南宮清風派來守衛别亦閣的人則一個也沒能離開葉府,通通被南宮絕的人擒下,以免去王宮送信。
“都給我閉嘴,誰敢出聲,格殺勿論。”
南宮絕看着漆黑一片的别亦閣,對衆守衛說。
這些人自然不敢開口,誰敢得罪太子,那必是自尋死路,可如果别亦閣失守,他們對國主也沒法交待,也是死路一條,進退兩難之時,南宮絕已經邁開大步往别亦閣走去了。
此時,一直随于身後的申城突然頓了下腳步,向守衛當中的頭頭遞了個眼色。
守衛頭頭收到暗示,忙朝着南宮絕的背影跪了下來:
“太子殿下,我等奉國主之命在此看守林鈴兒,如果有何閃失,我等擔待不起啊,還請太子殿下饒命!”
“太子殿下饒命!”
“太子殿下饒命!”
在他的帶動下,其他人也都紛紛跪了下來,緊着磕頭求饒。
卻不知,這一聲響在暗夜中極爲刺耳。
南宮絕沒想到他們竟敢出聲求饒,這樣的聲響必然會驚動别亦閣裏面的人,給了他們逃跑的時機。
高大瘦削的背影突然站定,夜風吹起了他的青色袍角,沒有光亮,他的背影看起來就像一座黑漆漆的高山,讓人的心倍感壓抑。
衆守衛還在頻頻求饒,此時黑暗中的他早已怒不可遏,随手抽出了旁邊護衛身上的佩刀,白光一閃,那帶頭求饒的頭頭應聲倒下,割斷動脈噴出的一杆血液直濺到旁邊人的臉上,驚得那人也是渾身一顫,被砍之人倒在地上,渾身抽搐着,不一會就沒了動靜。
沒有人再敢發出一絲聲音,這樣的例子還不足以讓他們領教太子殿下的殘忍無情嗎?
申城的心揪得緊緊的:
“太子殿下,他們是國主派來的人,恐怕……”
南宮絕冷哼一聲:
“此人以下犯上,膽敢對太子不敬,殺無赦!”
純淨的音色此刻被一層濃稠的血液包裹着,帶着鹹腥的味道。
申城有一絲愧疚,可是如果這樣能救下林鈴兒,他也隻能跟死去的那人說聲抱歉了。
不敢再說什麽,隻能跟在南宮絕身後繼續往别亦閣走去,心中卻祈禱着,希望林鈴兒不要睡得太死,希望她聽到了剛才的動靜,能想出辦法應付南宮絕,他能爲她做的,也隻有這樣了。
别亦閣的樓梯建在閣樓内,南宮絕輕輕地推開了别亦閣的大門,他不想鬧出太大的動靜,隻想悄悄地把林鈴兒帶走,不想驚擾他人,更不想吓到他的鈴兒。
丫鬟們都住在别亦閣旁邊的丫鬟房,此時即使聽到了響聲也不敢出來,這樣的陣仗已經讓人聞而生畏了。
閣樓裏很安靜,沒有光亮,申城掏出火折子,點亮了一支蠟燭,照亮了樓梯,南宮絕這才一步一小心地上了樓,直到林鈴兒的閨房門口,整個過程沒有發出一點聲音。
望着兩扇緊閉的房門,他沒有多做猶豫,直接推開。
門發出吱呀一聲,他拿過申城手中的蠟燭,擡腳邁了進去。
蠟燭将他的影子打在牆上,那影子有些扭曲變形,周圍纏繞着一圈光亮,這個影子小心翼翼地移動着,直到在林鈴兒的床塌前停下。
然而,當跳動的燭光将床榻籠罩在裏面時,他卻赫然發現,淩亂的被褥下,居然空無一人。
“掌燈!”
他一聲斷喝,已然掩蓋不住噴薄欲出的怒氣。
申城應着,連忙找到屋内的蠟燭通通點燃。
當室内一片大亮之時,隻需用眼一掃,便知這屋内根本沒有人。
“殿下,這、這怎麽可能?”
申城随即開始翻找室内各個角落,簡單的陳設告訴他這裏根本沒有地方可以藏人,可他還是翻了個遍。
“殿下,沒有,人不在這裏。”
南宮絕一拳砸在了桌面上,瞬間那桌面斷裂成兩截,桌上的茶具随着分裂的桌子掉在了地上,發出一陣碎裂的聲音。
“床還是溫的,她剛剛逃走。”
南宮絕咬牙說道。
申城過去掀起被子,敲了敲床闆,又推開各個窗子往下看了看,回來禀告說:
“殿下,這裏是閣樓,就算她想跑,總不能跳下去吧?”
“叫葉夫人來見我!”
此時,葉夫人已經接到管家張堅的禀告往别亦閣趕來了。
葉尚書臨走前特意交待過她,一定要照顧好林鈴兒,可她一介婦人,要如何鬥得過太子?
就在她正要踏上樓梯的時候,南宮絕正巧從上面下來,葉夫人趕緊退了下來,向他行禮。
南宮絕走下樓梯,緊盯着葉夫人的眼睛,輕扯出一抹詭異的笑,問道:
“葉夫人,你把林鈴兒藏到哪去了?”
葉夫人聞言大驚失色,擡起頭對上南宮絕冷冽的眸子,眼中是無法掩飾的震驚:
“太子殿下,您、您說什麽?鈴兒、鈴兒她不是應該在上面嗎?”
南宮絕怒極反笑,唇邊的笑意又擴大了幾分:
“此話當真?”
葉夫人點點頭:
“自然是真的,今晚涼意頗重,臣婦在睡前特意來給鈴兒加了被子,千真萬确,鈴兒不可能離開别亦閣的。何況太子殿下也看到了,别亦閣外面那麽多守衛,鈴兒怎麽可能離開而不被人知?”
“好,既然如此,你上去把她給我找出來!”
南宮絕厲聲喝道。
葉夫人被他的态度吓得渾身一抖,思忖着林鈴兒定是不在上面了,但是她去了哪,她也不知道,遂想起了葉府的密道,能在這麽短的時間内就消失得無影無蹤,除了走密道别無他法。
但是密道除了葉尚書與她,别人是不知道的,看來葉尚書的确很重視林鈴兒,所以才将密道的事情告訴了她。
此時是絕不可能告訴南宮絕密道之事的,這是葉府的秘密,以備不時之需,不到萬不得已,沒有人會開啓。
南宮絕如今咄咄逼人,她要如何才能保住葉府?
葉夫人雙手緊緊攥着手帕,先上去看看、拖延時間再說。
“是,臣婦這就去。”
葉夫人說着,低頭繞過南宮絕,在丫鬟白霜的攙扶下移步上了樓梯。
閣樓裏,一切都原封不動,根本看不出密道的出入口,這便是葉布的高明所在,整個大邱國,除了他,沒有人會将建築設計得如此絕妙。
“夫人,那小鄭子也不見了?”
白霜在葉夫人的耳邊低低地提醒着。
葉夫人豈會不知,那小鄭子白天守在林鈴兒的身邊,寸步不離,晚上就睡在門外,日夜守着她,此時定是跟她一起逃走了。
她稍稍寬了心,還好,有人照顧鈴兒。
“夫人,這事太蹊跷了,太子殿下一來,小姐就不見了,還硬說是您把小姐藏了起來,我看是他藏的還差不多,明明知道小姐的身份很重要,他是怕國主會怪罪下來,想把這件事賴在夫人您的頭上!此時大人不在,沒有人給您撐腰,您要怎麽辦呐?”
白霜心眼多,馬上便做了如此聯想,此時不管她想的是對是錯,倒是給葉夫人提了個醒兒。
“走吧。”
葉夫人沉住氣,輕輕地說了聲,便旋身下了樓。
樓下的廳堂裏早已燈光大亮,南宮絕正命人将别亦閣裏裏外外搜個遍,這裏沒有,便叫人去搜整個葉府。
葉夫人下得樓來,安安靜靜地走到南宮絕面前,不卑不亢地道:
“太子殿下,臣婦以爲,殿下還是别費力氣了。”
南宮絕的眼睛眯了起來,本就怒氣郁結在胸,此時一聽葉夫人的話,更是火冒三丈。
但葉夫人如今畢竟是正二品尚書的夫人,又是林鈴兒的義母,更是南宮清風如今的心腹葉布的夫人,他不會、也不能拿她怎麽樣。
硬是壓制着心中的怒火,他冷聲威逼道:
“哦,葉夫人有何高見?”
葉夫人突然跪了下來,低垂着頭,脊背卻挺得筆直,溫婉的聲音此刻甚是冷靜:
“太子殿下,小女鈴兒自從進入葉府之後,便一刻也沒有離開過,如若殿下不信任府中之人,大可詢問國主派來的守衛,量他們是不敢欺瞞太子殿下的。鈴兒每天的日子都過得很平淡,大門不出二門不入,可唯有今天不同,恕臣婦直言,太子殿下來了,鈴兒卻失蹤了,這……算是巧合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