盡管心裏在對拓跋九霄吐槽,可是面對這樣的老婦人和小孩子,她又動了恻隐之心。
于是端起棒子面湯(姑且叫它湯吧)呼噜喝下一口,最起碼它是熱的,還不錯。
喝完後,她咂吧咂吧嘴,做出一副很滿足的樣子說:
“嗯,味道不錯。”
随後又從包袱裏掏出兩個包子,遞到小孩子面前,說,
“小家夥,我這裏也有點吃的,不如你嘗嘗看,有沒有你家的東西好吃?”
男孩看了看老婦人,老婦人朝他點點頭,他這才戰戰兢兢地将包子接過來,捧在懷裏,卻也沒吃。
“怎麽不吃?”
林鈴兒好奇地問。
小男孩終于開口說話了:
“我等奶奶一起吃。”
一句話差點讓林鈴兒落下淚來,她趕緊捧着碗呼噜呼噜喝起來,一會功夫,一碗棒子面湯下肚了。
“真是對不住二位了,家裏窮,沒什麽好吃的,這、這銀子,還是還給二位吧。”
老婦人不好意思地把銀子放到了桌上,拓跋九霄看了一眼,卻沒有再拿回來。
他低聲道:
“老人家,我隻問你幾個問題,不用害怕。”
老婦人的眼神有些畏縮起來,緊緊地摟着孫子,好像在懼怕什麽。
拓跋九霄一看便知有異,于是道:
“村裏是否有我們的畫像?”
那老婦人可能起初還在懷疑他們到底是不是畫像上的人,可是當他這麽一問,她便确定無疑了。
她吓得一下跪倒在地,連連磕頭求饒:
“壯士饒命,壯士饒命啊……”
林鈴兒忙把他們扶了起來,示意她别聲張,小聲說:
“老婆婆,我們不是壞人,我們馬上就走,你們不會有麻煩的。”
老婦人看了看二人,其實從他們拿出銀子給她買飯那一刻起,她就知道,即使他們是通緝犯,也不是那種江洋大盜、打家劫舍的人。
一開始她是爲了銀子,因爲生活實在太窮困,這意外之财,有總比沒有好,可是後來林鈴兒的兩個包子打動了她,她打算銀子還是不要了,但畢竟是通緝犯,心裏一定會有所懼怕的。
拓跋九霄拉開了林鈴兒,對老婦人道:
“看來老人家知道我們的身份?”
老婦人點點頭,然後跑到門口透過門縫往外看了看,又轉回來小心翼翼地說:
“村子裏有你們的畫像,村長說,要是看到了就得馬上向官府禀報,否則與你們同罪。”
“村子裏有官兵嗎?”
他又問。
老婦人連連搖頭:
“沒有沒有,誰能想到你們會逃到我們這窮鄉僻壤的。”
拓跋九霄想了想,道:
“老人家,我們馬上就走,待我們走後,你就去禀告村長,說在河邊看到了我們,他若是問我們往哪個方向去了,你就說我們分開走的,一個往南,一個往西,記住了嗎?”
老婦人想了想,問:
“官兵如果抓不到你們,不會把我抓起來吧?我家裏還有個小孫子,我可不能被他們抓走啊……”
“放心,不會,從你這裏出去後,我們會到村子裏走一遭,不會讓你爲難的。”
拓跋九霄道。
老婦人這才點了點頭。
随後他拉着林鈴兒走向門口,将門拉開一道小縫往外看了看,這個時候大多數人都在用午飯,外面路過的人寥寥無幾。
“老人家,買你一樣東西。”
他道。
老婦人恍然地搖頭,不知道他想買什麽。
他順手摘下了牆上挂着的兩個鬥笠,又将一錠銀子放到了老婦人的手中,道:
“多謝。”
不等老婦人回過神來,他已經拉着林鈴兒走了出去。
“我們真的要到村子裏轉一圈嗎?被更多的人看到怎麽辦?萬一他們人多勢衆……”
林鈴兒邊把鬥笠系在脖頸上,邊不放心地詢問着。
“如果看到小孩子,就分他們一個包子,告訴他們如果有人問起來,就說我們往東南西北走了。”
他不理會她的話,隻是叮囑道。
她想了想,好像明白了他的意思,除了河邊的小孩子,村裏的小孩子也會幫着他們說話,這樣的話不僅能确保老婦人的話被人相信,還能成功擾亂敵人的視線,讓他們往不同的方向追去,分散其兵力,增加他們逃脫的可能。
他們往村子裏走去,隻要見到小孩子,她就會像他說的那樣做,最後隻剩下兩個包子了,他才按住了她的手。
“這兩個留給你。”
他看着她說,眼神有一種戲谑的味道,她氣得咬咬牙,卻無話可說。
最後他帶着她和僅剩下的兩個包子,往北面淩水河的方向而去。
此地距離金坦城已經有兩三個時辰的路程了,他們雖然七拐八繞了三四天,可實際上走直線距離的話也就兩三個時辰而已,他算計着,從此地直去淩水河的話,天黑之前應該能趕到,就算剛才村子裏的人去送信,南宮絕若是帶人來追的話,恐怕那時他們早已過了河,過河之後,他們已經算是成功了一大半。
他們走後不久,老婦人便像拓跋九霄說的那樣跑去向村長報告了,那些個在外面玩的孩子聽見老婦人與村長之間的對話,也紛紛七嘴八舌的上來報告,有的說往南走了,有的說往西走了,跟老婦人說的話完全對得上号,村長爲了立功,趕緊派人前往金坦府送信。
此時的南宮絕,不管平時多麽冷靜智慧,此刻也早已被林鈴兒折磨得不成了樣子,思考能力直線下降,聽到這個消息,他頭痛欲裂,自己的手下已經像無頭蒼蠅一樣地追了三四天,一會有人說在東面看到他們了,一會又有人說在西面看到他們了,這會又有人說他們往南去了,往南不是回金坦城的路嗎,難道他們還要往回走不成?
但是仔細一想哪個都有可能,往西是哲北,雖然哲北視穆九霄爲仇敵,但是兵行險招,誰又能保證穆九霄不會去哲北,最危險的地方便是最安全的地方,這一招他也不是沒用過。
如果往東便是斯南,通過斯南回瓦倪也是個不錯的選擇。
往南便是回到金坦城,難道他還想故技重施?或者在金坦城還有什麽未完成的事情?
東南西都有他的足迹了,如今也有人說他們往北面去了,這是他故意放出的煙霧彈,還是他仍然會取水路而逃?
此時,南宮絕的大腦裏充斥着各種不同的想法,就像被五馬分屍了一樣,往不同的方向拉扯着他的神經,他感覺腦袋就要裂開了!
不,他不能再坐以待斃了,他要變被動爲主動,他手裏有一個最有利的武器,不到萬不得已,他不想用,可是如今他再也耗不起了。
他雙手抱頭閉上了眼睛,眼前仿佛浮現出一架天平,天平的兩端站着兩個人,他隻有一瞬間的猶豫,天平便逐漸向一端傾斜了,這傾斜的天平幫他做了決定。
“申城。”
“是,将軍。”
“追捕的事情,你去安排吧。”
南宮絕淡淡地丢下一句,便往外走去。
“将軍,那您……”
這幾天以來,南宮絕一直親自坐鎮指揮,這幾天加起來一共也就睡了不到四個時辰,這個時候他卻要離開,是放棄了嗎?
沒想到,他的聲音卻突然堅定起來,之前那份疲憊也消失殆盡。
“本将軍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
申城默默地看着他離開的背影,清瘦的背影孤傲、決絕,卻透着難以言喻的落寞。
“可是,将軍……”
申城想說,他沒有調動人馬的權利,這時,南宮絕突然停住了腳步,扔給他一個兵符,道:
“本将軍手下的人,供你調遣,隻要能抓到他們,在所不惜。”
頓了頓,他又道,
“把小鄭子給我押入囚車……”
“将軍,”
不等他的話說完,申城猶豫了一下,道,
“其實,昨天晚上,丞相便命人來帶走了小鄭子。”
這一消息讓南宮絕震怒,他蓦然轉過身,憤怒的目光直射向申城:
“怎麽現在才說?”
申城跪地,滿懷歉意道:
“是、是丞相不讓說。”
既然是父親的主意,南宮絕也無法再說些什麽,雙拳緊握,轉身便走。
飛身上馬,他一路疾馳回到了丞相府。
下午的陽光熾烈而刺眼,他下得馬來,突然覺得眼前一晃,腳下一閃,若不是及時扶住了馬背,他竟險些摔倒。
是這太陽太毒了,曬得他有些頭昏眼花,他這樣告訴自己,待站穩了腳跟,晃了晃頭,他這才覺得清醒過來,腦子裏的那些想法也都像驚濤駭浪一般翻騰起來。
“将軍,您回來了。”
相府的管家連忙出來迎接。
“丞相呢?”
他馬不停蹄地往府内走,打算直奔南宮清風的書房。
“丞相他昨晚就出去了,到現在還沒回來。”
南宮絕的身體往前一個緩沖,刹那間停了下來。
“從昨晚,到現在?”
他不可置信地看着管家,從進來到現在,他終于有時間看上管家一眼了。
管家被他淩厲的眼神吓到了,忙躬下身子,不敢擡頭看他,現在整個相府、乃至整個大邱都處于緊張壓抑的氣氛當中,誰敢得罪南宮父子啊?
唯唯喏喏地道:
“是,是這樣。”
南宮絕似乎想到了什麽,父親提走了小鄭子,自己也離開了,難道他跟自己的想法一樣?
可是又不太對,如果跟自己的想法一樣,那應該大張旗鼓地做,爲何要偷偷摸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