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隻聽到林鈴兒用方言對那士兵說:
“大人,太醫說,俺肚子裏長了個大瘤子,現在都化成水了,所以這肚子就顯得大。”
林鈴兒一開口說話,露出滿嘴的大黃牙,那士兵一聽身子有病,忙退開了幾步遠,再看她滿嘴的黃牙,惡心的差點吐出來。
他捂着嘴忙往後走,看到拓跋九霄時也隻是一眼帶過,畢竟那臉上的黑痦子太吓人了,估計也不是什麽好病。
“好了,趕緊走走走,太特麽惡心人了。”
後面的人士兵看得更不仔細了,他怕再看下去中午的飯就不用吃了。
于是,三人跟着隊伍,伴着驢車吱呀吱呀的響聲,順利地出了城,城門周圍的死士們也松了一口氣。
出城之後,不時地會有一隊在城外巡邏的士兵經過,見到他們也躲得遠遠的,他們的待遇堪比國主了,誰都得給他們讓路,待他們走遠了之後這些人才接着行動。
跟着送香房的車隊又走出了兩裏地,周圍也沒有了巡邏的士兵,拓跋九霄突然用手悄悄地碰了一下前面的林鈴兒,然後說:
“我去解個手,馬上回來。”
說完便貓着腰往旁邊的莊稼地裏跑去。
林鈴兒明白他的意思,他前腳剛一走,她便在後面喊肚子疼,也跟在他後面跑出了隊伍。
并沒有其他人會在意這兩人的舉動,更不會思考他們會有什麽異常,大家都混到這份上了,誰還會管誰?隻管混吃等死罷了。
拓跋九霄跑到一片莊稼地裏,挑了一條田間小徑,然後朝林鈴兒一揮手,示意她往這邊跑,林鈴兒會意,貓着腰鑽進了莊稼地裏,來到了他的身邊。
隻是……他看到在林鈴兒跑出隊伍後,麗貴人也跟着她跑了出來,他沒功夫管那麽多,拉着林鈴兒便沿着那條小徑跑動起來,身邊刮過的莊稼發出嘩啦嘩啦的聲響,悅耳的聲音隐沒在風中。
他牽着她的手沿着小徑一直跑出這片莊稼地,田壩邊是一條用來灌溉的小河溝,小河溝的對面仍然是莊稼地,他辨别了一下方向,拉着她沿着田壩往北跑去。
怕林鈴兒的身子受不了,他們跑一段,歇一段,也就是在這個時候,麗貴人追上了他們。
她站在他們身後,氣喘籲籲地看着他們,一言未發。
林鈴兒看了拓跋九霄一眼,女人總是心軟的,她剛想說話,拓跋九霄卻一把将她拉到了身後,對麗貴人說道:
“出了城,你已經安全了,不必再跟着我們。”
說完他轉身便走,誰知袖口卻一緊,麗貴人不知死活地拉住了他。
“王爺,帶我一起走吧,金坦城我是待不下去了,我沒有地方可去,你帶我一起走好不好?”
她說的可憐巴巴,好像拓跋九霄不帶她走,她就會死掉一樣。
誰知這一拉、一求,卻使得拓跋九霄對她的厭惡感直線上升。
他毫不留情地甩開她,看着她時就如同看着一隻臭蟲。
“滾!”
最後,他隻扔給她這一個字,便拉着林鈴兒繼續走。
林鈴兒回頭看了看呆立在田壩上的麗貴人,突然生出不忍,剛想勸他幾句,卻被他識破了心思。
“閉嘴。”
他硬生生地丢出兩個字,讓她的嘴張了張,最後隻能閉上跟着他跑路,心裏卻忍不住嘀咕着,真是個冷血絕情的男人。
可是,麗貴人并沒有放棄,因爲她看到了林鈴兒回頭看她的眼神,隻要有一絲希望,她也要跟他們同行。
因爲剛才她說的是實話,她沒有地方可去,娘家以前作爲擁護雲傲天一黨,已經通通被南宮清風處決了,娘家一倒,她便沒了家,加上是從王宮裏逃出來的,哪裏還能容得下她?
她無處可去,如果能跟着他們回到瓦倪,不僅對她來說是最安全的地方,而且有朝一日拓跋九霄發現她的好,将她收了房,她這輩子才算有了依靠。
所以,她沒有滾,盡管她看得到拓跋九霄眼睛裏的怒火,可她還是跟在了他們的後面,跟着他們一起跑。
“她還在跟着我們。”
林鈴兒又回頭看了一眼,隻見麗貴人跑得上氣不接下氣,穿着一身太監的灰袍子,臉上易容的顔色被汗水沖出了痕迹,樣子很是狼狽,她忍不住對拓跋九霄說道,
“不然,就帶她一……”
她的話還沒說完,他的一個眼神就射了過來,淩厲而兇狠,讓她把下面的話咽了回去。
逃命中的男人,果然很可怕,還是不要惹他爲妙。
他拉着她又沿着田壩跑出一裏多地,這時,隻見一個農夫模樣的人拿着鋤頭在田間勞作,她感到奇怪,跑了這麽久都沒見到人,怎麽突然就冒出個農夫?
她心中生疑,拉着拓跋九霄的手緊了一下,剛想讓他停下來随機應變,卻見那農夫看見他們跑過來,便放下手中的鋤頭,返身鑽進莊稼地裏,拿出了一個土籃子。
待他們近了,農夫馬上摘掉頭上的鬥笠,朝拓跋九霄跪拜下來,道:
“王爺,屬下已經在此等候多時了,出了這片莊稼地有一片樹林,林邊已經爲王爺備好了馬車,這是幹淨的衣服。”
說完,他把土籃呈了上來。
拓跋九霄接過土籃,隻淡淡道:
“辛苦。”
“王爺,屬下這就出去查探情況。”
農夫模樣的人說完便起身往外跑去,想必是去馬車那裏查探是否安全吧。
拓跋九霄沒有再說話,拉着林鈴兒便鑽進了旁邊的莊稼地裏。
“他是誰啊?”
林鈴兒邊問,邊看見他打開了土籃的蓋子,這個土籃的外表看上去沾滿了泥,裏面卻幹幹淨淨,放着幾套幹淨的衣服,和一些盤纏。
對于她的提問,他隻簡單地給出了回答:
“我們的人。”
“哦……”
她呐呐地應着,他的人還真是無處不在啊!
“快把衣服換上,天黑之前我們要趕到淩水河邊,天黑了不好渡河。”
“渡河?去哪裏?我可不會遊泳……”
她接過他遞來的衣服,瞪大了眼睛問道。
她不明白他爲何這麽安排,他們來的時候明明沒有乘船渡河什麽的,回去時怎麽還要渡河?她可不會遊泳啊,他明明知道的。
他無奈地白了她一眼,邊換衣服邊給她解釋道:
“從瓦倪到大邱有兩條路,一條是陸路,行程較長,且比較平坦易行,另一條則是半陸半水,行程短卻不易行。瓦倪與大邱之間隔了一江、一河,這一江一河的發源地都是大雪山,江是北江,江寬而水流湍急,不易行船,河便是淩水河,河面窄且水流穩,如果舍棄陸路,想要回到瓦倪,便必經這一江一河,江與河之間還有一段陸路,渡江之後,便是我瓦倪的境地了,量南宮清風也不敢輕舉妄動。”
“哦,原來是這樣……可是我不會遊泳,萬一我掉進河裏怎麽辦?”
她還在擔心這個,真是被水吓怕了。
這時,他已經脫去了太監的袍子,換上了一身黑色的衣服,見她正慢吞吞地系腰帶,他便一把從她的手中奪過腰帶,幫她系了起來,惹得她一陣心跳。
“我不會讓你掉進河裏。”
他說話時沒看她,隻是十分認真地幫她系着腰帶,可她聽着他笃定的語氣,剛才對水的恐懼感卻立馬煙消雲散了,他就是能給她這麽強大的安全感,讓她感覺隻要有他在,他不會讓她傷到一根汗毛。
盡管他的臉還是黝黑黝黑的,臉上還布滿了難看的痦子,可她卻用力吻了一下他的臉頰。
他一愣,然後擡眸看她,她卻朝他吐了吐舌頭,做了個鬼臉,他緊張的表情終于松動了一下,綻開了一抹難得的笑。
她心裏想着,拓跋九霄,今後就算你老了,醜了,真的生病了,我也會愛你一輩子,照顧你一輩子,永遠不離開你。
“好了,走吧,如果身子不舒服一定要馬上告訴我。”
他扶起她,用手在她的小腹上輕輕撫摸了兩下。
“放心吧,我們的孩子結實得很,不會有事的。”
她給了他一個安心的笑,然後随着他出了莊稼地。
原本以爲還會看見麗貴人,可是這一次,她卻像憑空消失了一樣,沒有再出現在他們的視線裏。
兩人遂在灌溉的小河裏洗了臉,林鈴兒将兩人臉上臨時易容的材料都洗掉了,拓跋九霄那張讓人魂盈夢牽的俊臉終于露了出來。
她看着他,佯裝生氣地道:
“如果麗貴人看到你現在的樣子,不知道又會使什麽手段溝引你了吧?”
終于看到她本來的樣子了,一張小臉陽光下俏麗又調皮,尤其那雙大眼睛,長長的睫毛忽閃來忽閃去的,直撩得他心猿意馬,若不是現在正處于非常時期,他真不敢保證自己會做出什麽事情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