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問。
拓跋九霄摸了摸她的頭發,下巴在她的額頭上摩挲着,低聲說:
“今天是抓捕的第一天,也是盤查最嚴的一天,送香房的車隊每天隻會走一個城門,也就是城西的西合門,這一天,全城十六個城門,無一例外,一定都會将過往的人仔仔細細地盤查一遍,哪怕是送香房的這些太監。但是再過兩天就不一樣了,人的心理就是如此,第一次盤查時沒有發現異樣,第二次就會松懈許多,第三次便也隻會瞅上兩眼就作罷了。再者沒有人會認爲我堂堂一個錦衣玉食、身嬌肉貴的王爺,會混入送香房扮成個太監,這可是不可能中的不可能,所以當送香房的車隊第四次經過西合門時,我們也就可以順利地在他們的眼皮子底下過關了。”
她突然擡起頭,崇拜地盯着他看了半天,然後又笑着依回他的懷裏,贊許地說:
“老公,你真棒!”
“你叫我什麽?”
他疑惑地擰起了眉。
她又起身十分認真地看着他說:
“私下裏,我叫你老公,你叫我老婆,這是我們對彼此的愛稱,記住了?”
他還是不太理解,這稱呼沒聽過,也不是很好聽。
見他不應,她撒嬌地搖了搖他:
“記住了沒有嘛?我叫你老公,你叫我老婆,嗯?”
他挑挑眉,算是勉強答應了吧。
她馬上樂了,小嘴往上翹着,樂呵呵地道:
“那好,叫一個聽聽。我先來,老公!”
他沉吟了半天,才低低地道:
“老、老婆?”
她噗嗤一聲就笑了出來,這稱呼從古人的嘴裏說出來,真的好怪異。
不過用他的聲音叫出來,那就是怎麽叫都好聽喽!
“呵呵,老公,你太可愛了……”
她暗自嘀咕着,緊緊地抱住了他。
眼角的餘光瞥到遠處的麗貴人正有一搭無一搭地往他們這邊飛着眼神,她不由得蹙起了眉,小聲問道:
“老公,我到現在還有一件事不明白。”
“什麽事?”
“昨天晚上,你爲什麽要答應小鄭子帶麗貴人一起出來?你就不怕她把我們的秘密洩露出去嗎?再說,帶着她也是個大累贅啊……”
他突然擡起手遮住了她的視線,讓她不能再往麗貴人那邊看去。
“你不是挺聰明的?能單槍匹馬進入哲北王宮拿解藥,這點事情怎麽看不懂了?”
提到進入哲北王宮拿解藥的事,他用了單槍匹馬這個詞,這讓她心裏一跳,有些心虛,因爲在王宮裏她并不是單槍匹馬的,還有阿莫禮和阿興幫她,連小鄭子這個太監他都要吃醋了,如果讓他知道阿莫禮還吻過她,他會不會氣得瘋掉?
想到這,她隻盼着他永遠不會有知道的那一天,不由得打了個冷顫。
“怎麽了?冷嗎?”
她的身體微小的變化被他感覺到了,所以一邊抓着她的手試溫度,一邊問道。
“啊,沒、沒有,不冷,你告訴我答案嘛,我想不到,懷孕的女人總是會變笨的。”
他擡眸掃了一眼麗貴人,此時她正低頭用手指絞着一根幹草,收回視線,他壓低了聲音說:
“她不是累贅,而是我們的掩護。誰都知道我們是兩個人,一男一女,如果加上她,我們就是一男兩女,誰都知道逃跑的過程中人肯定是越少越好,必要時還會分道揚镳,分散敵人的注意力,沒有人會在逃命的過程中再撿上一個人,給自己增加負擔。再者,送香房消息閉塞,他們今天不知道宮裏發生的事,不等于明天還不知道,一旦送香房的管事知道這件事,必然會懷疑到我們身上,但多了一個人,疑點便大大降低了。”
他頓了頓,見麗貴人并沒有往這邊看,又伏在她的耳邊道,
“至于洩露秘密,現在我們是一條船上的人,除非她想殉葬,否則她是不會說出去的。待出城後,會有人接應我們,至于她?各安天命吧。”
聽着他的講述,林鈴兒不住地在心中歎服,都說愛情會使人的智商降低,她是變笨了沒錯,可他爲什麽沒有?難道不是真愛?
噗……戀愛中的女人不僅會變笨,還會變成妄想症患者。
第一天就這麽過去了,晚上睡覺時,果然是很多人擠在一起,拓跋九霄自然與林鈴兒挨在一起,而麗貴人想了想,趁天黑沒有人注意,也悄悄地擠到了拓跋九霄的另一邊。
呼噜聲四起,震得林鈴兒睡不着,拓跋九霄輕輕地将她擁進了懷裏,一條手臂給她當枕頭,另一條手臂則捂住了她的耳朵,讓她睡得安穩。
半夜的時候,突然有一條手臂摸索着撫上了他的身體,他緩緩睜開了眼睛,背後躺着的人是誰,他自然知道,隻是爲了不讓林鈴兒不高興,他才默許了麗貴人躺在他身邊,沒有做出任何表示。
那隻手很不安分,滑過他的腰部,又摸向了他的胸膛,白天看着林鈴兒依偎在這樣寬厚結實的胸膛裏,她真的很嫉妒,許久沒有男人的她,也真的很想嘗嘗這胸膛的滋味,如果此時他是面對着她的該有多好,她會毫不猶豫地吻上他。
可是,那隻手還未碰到他的胸膛,便被他的大手一把扣住了手腕,稍一用力,她疼得悶哼一聲,趕緊将手縮了回去,再不敢放肆。
黑暗中,麗貴人疼得直想掉眼淚,可她沒有忘記林鈴兒的囑咐,這些日子誰都沒能洗臉,如果洗了,這張臉就會露出破綻,她怕淚水滑過臉龐也會留下痕迹,所以拼命忍着委屈與疼痛,硬是把眼淚咽回了肚子裏,隻是那雙眼睛升騰着怒火,讓她夜不能寐。
這一夜雖然環境差得要命,但是林鈴兒卻睡得很安穩,清晨醒來時,見拓跋九霄正看着她,她滿足地又往他的懷裏鑽了鑽,嘴裏咕哝着:
“老公,早安。”
剛剛出口,嘴巴就被他捂住了,她差點忘了,這是在太監堆裏,他們現在都是太監,哪裏來的老公?隻有公公!
她吓得瞪大了眼睛,求助地看着他,他微微起身環顧了一下整間屋子,然後沖她搖了搖頭,時間尚早,大家都想貪睡一會,不到時間是不會有人起來做工的。
拿開手,他貼着她的耳朵說:
“在這裏,要少說話,多做事。”
昨天觀察一天,他已經發現了,這裏很少有人說話,大多數人都隻顧幹自己的活,吃自己的飯,說話的永遠都是管事的太監,偶爾發出聲音是因爲管事的太監看哪個人不順眼了,随手就會用馬鞭抽打幾下,或者是年老體衰的太監發出的申吟聲。
他的話音落下,唇瓣突然被她吻住了,軟軟糯糯的一吻後,她趕緊縮回原位,沖着他傻笑。
他朝她瞪眼睛,她卻說:
“是你說的,在這裏,要少說話,多做事。我做了,你還不樂意啊?”
最後他隻能無奈地拍了一下她的屁股,因爲臉不能碰,容易壞啊。
陽光普照大地,金坦城新的一天開始了。
經曆了昨天的搜捕,整個金坦城不說翻了個底朝天,也差不多被搜遍了,大到酒樓、妓技院,小到貧戶人家,可是,他們唯獨漏掉了王宮,漏掉了送香房。
官兵們幾乎把每個人的臉都扒拉個遍,凡是長胡子的,胡子都得被拉掉幾根,白頭發的,頭發不是被割掉幾縷就得被拔掉幾根,誰讓拓跋九霄長了一頭的銀發呢?
金坦府衙門裏,又一批被抓來的男女排成隊等待着接受查驗。
南宮絕無力地坐在堂上,昨天一整天都沒有找到他們,凡是相似的人都被抓來了,他們不可能出城,一定還在城内,可是他們到底藏在了哪裏?僅僅一天的時間,他的耐心已經快被耗盡了。
眼前浮現的,是他的劍落在林鈴兒的背上的情景,他當時一定是瘋了,不然怎麽可能向她揮劍?她的衣服劃開了,不知道有沒有傷到她的皮肉?她會不會恨他?
這種情緒一直折磨着他,這些天,他唇邊的笑容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緊鎖的眉頭。
此時,下面一個被查驗的男人是個秀才,他拼命地反抗着這種查驗行爲,直喊着不公平,不能因爲身材相似就被抓來,那告示他看過,明明長得不一樣,憑什麽把他抓來等等的說辭。
南宮絕的眉宇間頓時攏上一股陰氣,他從堂上走下來,經過官兵的時候順手抽出那人身上的刀,像一陣風一樣來到那個秀才面前,隻見刀光一閃,秀才堞着白眼倒下了,刀鋒上殘留着一條血迹。
被抓來的人頓時吓得抱頭蹲在了地上,女人的尖叫聲響成一片。
他把刀扔到了衆人面前,兇狠的目光掃過院中的所有人,尖叫聲停止了,剛才還嘈雜不堪的場面變得落針可聞。
“誰再敢多說一句廢話,他就是你們的下場。”
撂下狠話,他大步離開了衙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