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女兒給父親請安。”
她身姿婀娜地福了一福。
上官無用看了她一眼,這是在穆九霄的書房門口,他不希望在這裏看到她。
“你來這幹什麽?”
一句簡單的話,卻聽得出頗爲嚴厲。
想說的話還未出口,心先抖了一下。
上官清清抿了抿唇,猶疑再三,道:
“父親,除夕夜霄哥哥沒有與王妃一同守歲,也沒有在王府,聽說他獨自外出了……”
“我說過多少次了,你們長大了,他不再是你的霄哥哥,他是王爺!”
沒有正面回答她的問題,上官無用先是給了她一記警告,
“王爺的行蹤自有他的道理,豈容你妄加揣測?回去!”
這就下了逐客令。
來都來了,她最起碼得把要說的話說了再走。
“是,他是王爺,可不管到了什麽時候,他都是我心裏的霄哥哥。”
“你……”
看到女兒如此倔強癡迷,上官無用眉心一擰。
“父親,女兒實話跟您說了吧,除夕夜我去見了王妃,這是她和親後的第一個新年,接理說王爺應該陪着她的,可是今天已是大年初二,王爺卻不知所蹤,父親在此等候,莫非連父親都不知道王爺去了哪裏?”
見上官無用不理她,她索性接着說道,
“王爺可從未有過這樣的時候,沒有戰事,也不是被宮裏請過去了,王妃懷疑他……”
“懷疑什麽?”
聽到是雲傾城在背後作梗,上官無用倒想聽聽她會說些什麽。
“懷疑他在外面又有了别的女人。”
上官清清直言不諱。
“哼,”
上官無用冷哼一聲,
“她還說了些什麽?”
“王妃還說,還說……原本以爲林鈴兒已死,王爺也該收收心了,可是沒想到從前不沾女/色的王爺如今卻大開葷戒,開始在外面拈花惹草了……”
“住口!你竟敢辱罵王爺?”
“父親!”
上官清清自知話不好聽,撲通一聲跪在了父親面前,
“王妃還說,與其讓王爺在外面流連花叢、夜不歸宿,不如讓他在府内納個側妃,幫他收心。”
這話已經不難聽出端倪,女兒繞來繞去,結論馬上就要說出來了。
“所以,王妃是想讓王爺将你納爲側妃,是嗎?”
上官無用替她說了出來。
上官清清不敢擡頭看父親,隻是微微點頭:
“是,女兒希望父親成全!”
“混帳!”
他用力一拍輪椅,吓得上官清清渾身一抖,
“你不知道林鈴兒是怎麽死的嗎?這就是想要做側妃的下場,你也想跟她一樣?”
上官清清沒有想過這個問題,她一直以爲自己跟林鈴兒是不同的,雲傾城從一開始就恨不得林鈴兒死,而自己則是她主動提出要納爲側妃的,兩者之間有着本質的區别,如果雲傾城想要對她下手,用得着多此一舉嗎?
“父親,不會的,如果王妃想要害我,何必讓我做了側妃再害我,豈不是多此一舉?”
“你又知道她葫蘆裏賣的是什麽藥?”
上官無用反問,
“那個女人詭計多端,你根本不是她的對手,這件事到此爲止,今後不許你再提起。”
“可是父親,王妃說她會親自向王爺求情的,而且她說她有辦法讓王爺一定會答應,女兒隻想求父親,這次,請父親無論如何也不要阻攔,女兒不求您的祝福,隻求您順了女兒的意,行嗎?”
“清清……”
“父親,女兒這一生隻有這一個願望,如果我的男人不是霄哥哥,我情願去死!”
“啪”,上官無用的巴掌落在了上官清清的臉頰上,真是恨鐵不成鋼。
“我早就告訴過你,除非我死,否則今生你休想嫁給王爺!”
“爲什麽,到底是爲什麽?”
上官清清哭喊起來。
“爲什麽?”
上官無用欲言又止,因爲王爺的心裏根本沒有你,他的心早就被别的女人占滿了。
這樣的話他沒有說出來,畢竟是女兒,他怒其不争,卻也哀其不幸,心心念念想要嫁給一個不愛自己的男人,到頭來隻會吃苦。
穆九霄跟他的父親一樣,拓跋沖當年若是知道自己被誣蔑隻是因爲南宮清風想要得到穆如煙,那麽他一定會放棄大邱江山,帶着穆如煙遠走高飛。
曆經生死才做了大邱的王,其實他的想法很簡單,隻是爲了給穆如煙一個好的生活,他做的一切都是爲了她,就像今天的穆九霄,隻身赴會,棄生死于不顧,爲的都是林鈴兒。
“滾,給我滾回去!”
上官無用指着清心苑的方向,吼着已泣不成聲的女兒,
“你給我記着,如果再做些什麽見不得人的事,你就不是我上官無用的女兒!”
上官清清捂着臉哭着跑遠了,他望着女兒的背影,憤怒大于心痛。
當年自己的原配夫人與剛剛出世的兒子死在了拓跋王府的那場大火中,後來他投奔了瓦倪,才又娶妻生女,繼室在生産後死了,留下了上官清清,他對繼室與上官清清的感情卻無論如何也無法超越原配與死去的兒子。
相反,他把更多的愛都傾注在了穆九霄身上,他就像他死去的兒子,承載了他所有的痛與恨,成爲他活着的意義。
“上官軍師!”
這時,一個侍衛老遠地朝這邊跑來,氣喘籲籲地行了一禮,
“王妃在沖霄閣裏大吵大鬧,說是要見王爺,已經好幾個時辰了,咱們都被她弄得筋疲力盡,實在是不知道該怎麽辦了。”
“她吵她的,你們不用理她就是了。”
上官無用說道。
“可是,可是王妃現在懷着身孕,萬一動了胎氣,奴才們可擔待不起啊!”
小侍衛的臉上現出爲難之色。
上官無用早就跟穆九霄讨論過雲傾城懷孕這個問題,他說這畢竟是拓跋的後人,要不要留下?
可穆九霄卻說不用,這孩子的身體裏也流着雲家的血,根不正,又怎敢祈求他将來能成大器,所以就像當年南宮清風對待上官無用剛剛出世的孩子一樣,殺無赦。
穆九霄自然知道雲傾城肚子裏的孩子不是他的,他從未碰過她,孩子怎麽會是他的?至于是誰的,他也沒有心思去追究。
可這件事跟林鈴兒易容代嫁是一個道理,他不能把這件事告訴任何人,不能讓林鈴兒陷入危險的境地,等到雲傾城一死,所有的事情也都迎刃而解。
上官無用卻并不知道這個秘密,在他心裏,多多少少還是對這個孩子抱有希望,處于兩難之間,因爲這個孩子的身體裏也有一半是穆九霄的血,人上了年紀,對于晚輩總是格外地期盼,他有些舍不得。
正猶豫着該怎麽辦,穆九霄匆匆從外面趕了回來,一頭銀發在陽光下閃着寒光,更成爲冥王府的一道風景。
見穆九霄回來了,上官無用先是行禮,猶豫再三,決定還是先讓他解決雲傾城一事。
“王爺,您就當可憐她肚子裏的孩子,見她一面無妨,将死之人,也不必太與之爲難。”
上官無用勸道。
穆九霄自然知道他爲何如此,皆是因爲雲傾城肚子裏的孩子。
起初他怕他真的愛上雲傾城,故而一再阻攔,甚至在房城時不惜動用刑罰,想試探他的真心,也想讓雲傾城變得半死不活,斷了他的念想。
而他則慶幸自己那時便已愛上了她,這才幫她擋了闆子,如今知道自己沒有愛錯人。
後來他知道上官無用開始在暗地裏尋找林滄海的傳人,恐怕目的與他一樣,誰又能想到,林滄海的傳人其實一直在他們的身邊,隻是衆人眼拙,雖然幾度懷疑雲傾城公主的身份,卻都被林鈴兒蒙混過關。
如今得知雲傾城懷了身孕,倒是上官無用心軟了,可惜此雲傾城已非彼雲傾城,對他沒有任何殺傷力。
“也罷,請王妃過來吧。”
他點頭應允,随後進入了書房。
上官無用上下打量着他,發現他毫發未損,心卻隻放了一半。
“王爺,聽說林鈴兒沒有死,王爺此去完全是爲了她?”
他問。
穆九霄也不想隐瞞,早晚有一天,林鈴兒要登上大雅之堂,如今隻是權宜之計。
“是。”
他隻淡淡給出一個字。
隻是這一個字,沒有半點多餘的解釋,卻讓上官無用漸漸對林鈴兒生出負面情緒。
“王爺,南宮絕此來也是爲了這個女人?”
“……”
穆九霄沒有回答這個問題,隐隐地,已經感覺到上官無用想要說些什麽了。
“王爺,有些話,恕老臣直言不諱,當年,南宮清風就是爲了您的母親而不惜捏造罪名強加于拓跋王,如今南宮絕又惦記着您的女人,老臣真的不想看到當年的事情重演。”
頓了頓,他接着說,
“也許老臣不如拓跋王與王爺多情,但是男女之間也就如此而已,男人,還是應以江山社稷爲重,女人,何足挂齒?再者,林鈴兒已是被王爺放逐雪山之人,如果日後再回來,王爺又要如何向天下人交待?”
“軍師,”
穆九霄轉身,
“天下事,需向天下人交待,我穆九霄之事,不必向任何人交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