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鈴兒愣住了,下意識地就躲到了穆圖的身後,穆圖則像個護花使者一樣,毫不猶豫地用雙臂護住林鈴兒,在外人眼裏,他們俨然成了一對逃難的鴛/鴦。
不過,林鈴兒越看越覺得這個身影有些眼熟,還有他手中那把長劍,白玉鑲着綠色寶石的劍鞘,很是特别,這把劍不就是……
“什麽人?”
不等她想下去,穆圖的聲音在空蕩的雪山中響起,驚起一片鴉聲。
黑紗下的男人輕勾唇角,緩緩吐出幾個字,那聲音清澈幹淨,宛如山中泉水:
“我隻要她。”
穆圖一愣,這個聲音好像在哪聽過,卻一時想不起來,男人所指的“她”,必然不會是自己,那就是身後的林鈴兒了?看來他跟那些黑衣人是一夥的。
想到這,他護得林鈴兒更緊了,警覺地看着男人,道:
“有我在,誰也别想把她帶走。”
這樣的對話,眼看一場惡戰在即,林鈴兒心裏發緊,她隻想要自由,不想跟任何一個男人走,不管是穆九霄還是眼前的男人,剛剛脫離了穆九霄,難道又要落入他的手中?
腦海裏浮現出申城說過的一句話,“南宮将軍愛的是你”,當時她隻把這句話當作笑話來聽,可是如今想想,雲傾城之所以恨她入骨,之所以窮盡一切手段報複她,難道是因爲申城說的話是真的?
可是,怎麽可能?南宮絕怎麽可能喜歡她?
還是轉不過這道彎來,可是眼前的男人,憑借他的身形、他的聲音、他手中的那把白玉清風劍,她幾乎可以斷定,他就是南宮絕。
他爲什麽一定要來找她?爲什麽要讓雲傾城将她換回來?難道隻因爲他愛她?
不,這不是她想要的。
她不要被任何人束縛,南宮絕握着她的把柄,他随時可以威脅她、可以置她于死地。
抛開生死不談,跟南宮絕走,就相當于再次失去自由,她不要!
“本來還想給你一條生路的,如今看來,是我太仁慈了。”
南宮絕的聲音輕佻随意,談論生死就好像喝口水那麽簡單。
穆圖的神經馬上緊繃起來,想随手抽出寶劍,可是他忘了,他現在是被放逐之人,身上根本沒有兵器。
他冷笑一聲,怎麽也是死,與其在這雪山裏凍死餓死,不如最後盡自己一點綿薄之力,算是他贖罪吧。
“你到底是誰?爲什麽三番五次要劫走鈴兒姑娘?”
穆圖已經作好了動手的準備,可他很想知道,這個男人到底跟林鈴兒有何淵源。
他側目看了一眼身後的林鈴兒,她瑟縮着身體,很明顯不願意跟這個男人走。
站在巨岩上的南宮絕身形穩如泰山,一陣冷風襲/來,将黑紗吹起,他那兩片紅似火焰的薄唇緩緩勾起,道:
“我的身份?你沒資格知道!”
說罷,隻見他身形一閃,從岩石上高高彈起,随即白玉清風劍出鞘,淩空朝着穆圖刺來。
穆圖推開林鈴兒,自己則跳往相反的方向,順着地勢滾出很遠才停下。
剛剛起身,南宮絕的第二劍馬上到了眼前。
他跟随穆九霄習武多年,征戰沙場、殺敵無數,自認武功不凡,可是如今在面對南宮絕時,卻顯得有些心有餘而力不足。
對方招招帶着必殺的決心直戳他的要害,讓他躲閃不及。
林鈴兒見兩人已經打了起來,再看看不遠處的地方,穆雨也帶着人跟南宮絕的人厮殺着,雙方似乎不相上下。
好吧,既然大家都打得這麽興奮,可别怪她不參戰,誰讓她不會武功呢?
于是她踮着腳,拎起裙擺,想就此悄然離開,但願他們都忙着打架,沒空搭理她。
她三步一回頭,五步一張望,打算繞過這兩撥人,另辟蹊徑,悄悄地從他們眼皮子底下溜走,誰料……
待她再一次回過頭時,隻見南宮絕的劍直指穆圖的咽喉,眼看就要貫穿!
“不要!”
她停住了腳步,下意識地就脫口而出。
她的話還算有效,聽到她的喊聲,南宮絕的劍停在了穆圖的咽喉處,沒有再動。
“林鈴兒,不要管我,快走,快走啊……”
穆圖的聲音遠遠地傳來,響徹在雪山裏,穆雨見狀想要趕過來幫忙,卻被南宮絕的人纏得死死的。
“鈴兒姑娘,往山下跑,快,快!”
穆雨的聲音從另一個方向傳來,林鈴兒左看右看,不知該何去何從。
“鈴兒,跟我走。”
這時,南宮絕妖孽般的聲音穿過冰冷的空氣灌入了她的耳朵。
她朝他看去,隻見他的劍正一點一點地劃過穆圖的脖頸,殷紅的鮮血順着白玉清風劍一滴一滴地滴落下來,沒入雪地中,将白雪染成了紅色。
“不要,不要殺他……”
爲什麽,穆圖手無寸鐵,他爲什麽要殺他?
“南宮絕,我說不要殺他,你聽到了沒有?”
她邊朝穆圖跑去邊大聲喊着。
穆圖被劃破脖頸連眼皮都沒眨一下,技不如人,他認了,可在聽到林鈴兒喊出南宮絕的名字時,眉頭卻緊緊地攏了起來。
“南宮絕?”
他重複着,怪不得覺得這個聲音耳熟,在大邱時,他們都曾見過這個男人,長相俊美,五官精緻得如同畫中的男子,堪稱妖孽。
林鈴兒是雲傾城的貼身丫鬟,南宮絕認識她無可厚非,但他爲何會千裏迢迢從大邱來到瓦倪,不隻一次地要帶走林鈴兒?據他所知,南宮絕乃大邱第一武将,丞相南宮清風之子,他與林鈴兒之間難道并非隻是相識這麽簡單?
“爲什麽要帶走林鈴兒?”
穆圖忍不住問,聲音沉穩,仿佛此時被割破的不是他的脖頸。
南宮絕的紅唇一勾,慢條斯理道:
“因爲……她隻能做我的女人。”
他正在殺人,卻不急不迫,仿佛殺人于他來說隻是一場遊戲,随時可以開始,也随時可以結束,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
劍割得又深了些,鮮血更多的流淌出來,在劍身上彙成了一條紅色的小溪,不住地落入雪地裏,原本星星點點的血迹很快變成了一片,刺目的紅。
冷風吹來,穆圖感覺到了寒意,那風好像直接從他的傷口灌入了身體裏,讓他冷得捏緊了拳頭。
一個念頭忽然跳了出來,難道林鈴兒肚子懷的是南宮絕的孩子?所以她才不惜毀了自己的名節也要從冥王府裏逃出來?
也不對,如果是爲了與南宮絕彙合,爲何她此刻還要逃跑?
他看了正朝他跑來的林鈴兒一眼,這個女人的心裏似乎有太多的秘密,但無論如何,她此時朝他奔來是爲了救他,在生命的最後一刻,他不想再害她。
“林鈴兒,你走吧,生死有命,大丈夫戰死沙場總好過在這大雪山裏默默地死去,我不用你救,你走!”
他的話音剛落,南宮絕冷笑起來:
“能死在我的劍下,是你的榮幸。”
雪太厚,林鈴兒跑得很慢,步履維艱,她聽到了穆圖的話,也聽到了南宮絕的聲音,心急如焚,腳下一個趔趄便摔倒在地。
不要,穆圖不應該就這樣死去,這不僅是一個生命,他是她在冥王府裏整日都會見到的人,她還記得穆圖在房城時幫她求情的樣子,還記得她躺在地上耍賴要他抱她的情景……往事曆曆在目,她接受不了一個大活人瞬間就死在她的面前!
“啊……”
膝蓋摔得很痛,她不禁尖叫出聲,吃力地爬起來,繼續朝兩人跑去,然而眼前看到的,卻讓她花容失色,
“不要……”
聲嘶力竭的兩個字,此時顯得那麽蒼白無力,她親眼看到南宮絕的劍割斷了穆圖的動脈,冒着熱氣的鮮血像噴泉一樣直射出來,濺滿了南宮絕冰藍色的衣袍,在雪地上綻開一朵朵大紅的血色之花。
“穆圖……”
她的眼淚像絕堤的洪水般奔流出來,從未想過,從前朝夕相處的人,如今會這樣在她的面前倒下,那血紅得觸目驚心,讓她的心疼得抽搐。
她拼命地奔跑起來,跌倒了爬起來,再跌倒再爬起來,一路跌跌撞撞終于來到了穆圖身邊,她雙腿發軟,跪在了地上。
穆圖倒下了,他的血還在汩汩流淌,他的身邊站着南宮絕,他的劍尖朝下,穆圖的血順着他的劍流下,那劍映着午後最溫暖的陽光,卻折射着最寒冷的光芒,叫人毛骨悚然。
“爲什麽要殺他?爲什麽?”
林鈴兒哭着質問,她接受不了這個事實。
黑紗下,南宮絕好看的眉宇終究是因爲林鈴兒的質問微微攏緊,聲音卻是一慣的平緩從容:
“因爲他保護了你,這不是他該做的事。”
因爲穆圖保護了她?
她明明哭着,卻忍不住苦笑起來,這是一個多麽爛、多麽龌龊的借口啊!
因爲穆圖阻止南宮絕帶走她,所以他就殺了她?
她看着倒在地上的穆圖,他的身體抽/動着,臉色漸漸變得蒼白,血就像開了閘的洪水,流得太快、太快……
她俯身抱起穆圖,輕撫着他的臉頰,淚水滴落在他的臉上,她無助地抽泣着:
“穆圖,别睡,千萬别睡,我帶你出去,我懂醫術,我會治好你的,我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