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眨巴着大眼睛,睫毛忽閃忽閃,燭火映在她水汪汪的黑瞳裏,好像落入了兩顆星星,閃爍動人。
他不自覺地就欺近了她,貼着她柔糯的唇瓣,嗓音低沉暗啞,如耳鬓厮磨:
“有時候,本王真的懷疑,你到底是人是妖,爲什麽隻要我看見你,就想變成你口中的變/态,想要吻你,要你,想要把你緊緊地箍在懷裏,揉進血液,永遠不放開……”
“唔……”
不等她反應過來,他的唇又欺了上來,以一股風卷殘雲之勢侵襲着她的唇、她的舌,仿佛要把她吞吃入腹,溫柔缱绻,悠遠綿長……
在此良宵時分,靜忍室中一片旖旎,沖霄閣内卻是清冷寂寥。
雲傾城一遍又一遍的嘔吐着,吃的東西不對了,喝的茶水也不對了,就連丫鬟們身上的脂粉味道也不對,她看什麽都不順眼,因爲不管什麽味道到了她這都是那麽難聞,都惹得她嘔吐不止。
她也不知道自己這是怎麽了,自從上次穆九霄來過之後,她就日日夜夜盼望着他能來看她,可惜她盼來的隻有日複一日的失望。
爲什麽會這樣?
她初到瓦倪時看得清清楚楚,穆九霄攬着林鈴兒假扮的王妃同騎一匹馬,他的表情雖然威嚴,但是細心的人可以看得出,他的唇角是帶着一抹若有似無的笑意的,尤其他攬着身前的王妃時,那動作不輕不重,生怕摔着她,又怕弄疼了她,小心翼翼、處處謹慎,好像他身前的人兒是個琉璃仔,一碰就會碎掉一般。
進入王府後,她迫不及待地與林鈴兒換回了身份,爲的就是能像她一樣得到一個男人的寵愛,不僅是寵愛,還有真愛,這樣的愛情她從未得到過。
可是才過了幾天,穆九霄的愛便不複存在了,他冷落她,将她軟禁在沖霄閣,甚至都不來看她一眼,而是整天把林鈴兒那個卑賤的奴婢帶在身邊,他到底是怎麽想的?難道她的身份、她的美貌還比不上區區一個林鈴兒嗎?
爲了不露出破綻,她甚至不惜在胸前刻上了他的名字,爲了承歡與他,甚至去讓一個副将給她破了身,難道這還不夠嗎?她的心還不算虔誠嗎?
“啪”的一聲,她又摔碎了一個茶杯,碎片四濺,茶水弄髒了她的裙擺,她心裏不痛快,幹脆将桌上的東西全都掃落在地,名貴的花瓶瓷器四分五裂,驚得站在屋裏的秋雨和冬雨身體僵直,一句話也不敢說。
“該死,全都該死,通通都該死!”
她叫喊着,聲嘶力竭,雙眼赤紅,頭上、頸上的青筋冒出,好像一個發了狂的野獸。
秋雨、冬雨“撲通”跪在了地上,雙雙垂着頭,她們已經習慣了這樣的王妃,每天忍受着她的打罵,隻要她不痛快,不是拿東西出氣就是拿她們出氣,現在東西都被她打破了,如果她們的态度再不謙恭一點,恐怕下一個就會是她們了。
“去,去門口告訴那些奴才,我要見王爺,就說我有很重要的事要告訴王爺,去,快去!”
她指着門口大叫。
“是是,奴婢這就去。”
秋雨一刻也不敢耽擱,馬上爬起來跑出了門。
幾乎每天她都要指使她們去做這件事,去門口請求那些站崗的士兵,讓他們去請王爺來,可惜都是徒勞,如果王爺想來,便會不請自來,如果他不想來,誰又敢通傳這些?
“咳咳……”
雲傾城扶着桌角,彎下身子,胃裏一陣翻湧,又開始嘔吐起來。
冬雨見狀忙起身欲去扶她,卻被雲傾城一把推開。
冬雨僵直在一旁,隻能嚅嚅道:
“王妃,奴婢、奴婢去給您倒碗清水吧……”
見雲傾城沒否定,她便自作主張地跑了出去,一會功夫端進來一碗清水,水面上微微冒着熱氣。
将清水放到桌面上,她扶着雲傾城坐下,膽怯道:
“王妃,清水應該沒什麽味道了,您試試看。”
雲傾城嘔得難受,渾身酸痛,顫抖着手端起了那碗水,喝了一口,卻一下噴了出去,随後便将碗打翻在地,叫道:
“呸……你在這裏面放了什麽?爲什麽有一股子酸味?說!”
冬雨連忙跪在了地上:
“沒、什麽也沒放啊……”
“沒放?”
雲傾城一腳踢在了冬雨的身上,将她踢倒在地,走過去按住她的頭,
“好,沒放是吧?你把地上的水給我喝下去,喝!”
冬雨的眼淚啪嗒啪嗒地落了下來,她早就意識到自己跟錯了主子,當時膽小怕事,如今想反悔已經來不及了。
雲傾城讓她把灑在地上的水喝下去,她要怎麽喝?
“王、王妃,奴婢再去給您倒一碗吧……”
“你給我喝……”
“王妃!”
雲傾城還想說些什麽,這時秋雨騰地從外面推門進來了,她惶恐地跪在雲傾城面前,眼光閃動着,
“王妃,奴婢、奴婢覺得……您……”
“想說什麽,别吞吞吐吐的,趕緊說!”
雲傾城喝斥道。
秋雨終于鼓起勇氣,道:
“奴婢覺得,您可能、可能是有了。”
“有了?有什麽了?”
雲傾城揪着眉頭問。
“可能是有喜了。”
秋雨壯着膽子說,如果她說錯了,讓雲傾城空歡喜一場,到時倒黴的還不是她嗎?
可是秋雨與冬雨兩人誰也沒想到,這句話倒是救了她們,将局面扭轉了過來。
“你說什麽,有喜了?”
雲傾城不敢置信地重複着這句話,繼而将手從冬雨的頭上拿開,緩緩地轉過了身,手撫上小腹,雖然那裏仍舊平平坦坦,可是秋雨的話提醒了她,也許她的身體裏已經開始孕育着一個小生命了。
她琢磨着這句話:
“有喜了,有喜了……”
她一直心心念念的隻有穆九霄,隻想着與他根本沒有行過房/事,卻忘了還有一個穆圖。
細算起來,從她上次與穆圖苟/合至今,已經過去一個多月了,這個月,她的月事沒來,最近兩天她一直嘔吐不止,原以爲是她吃壞了東西,卻沒想到她也可能會有喜!
隻是一次,她就有喜了?
她有了穆圖的孩子,一個奴才的孩子?
不!
如果這件事被穆九霄知道了,她還有活路嗎?
這個孩子不能留!
“奴婢們恭喜王妃、賀喜王妃!”
“王妃嫁給王爺這麽久,終于有了孩子,王爺知道了一定會很高興的!”
正想着,身後傳來丫鬟們的道喜聲。
也是她們的話給她提了醒,她不是沒有跟穆九霄發生關系的雲傾城,她是那個早就嫁過來的雲傾城,在她與林鈴兒換回身份之前,她早已跟穆九霄有過夫妻之實,所以如今她有孩子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她在擔心什麽?
是她想錯了,這個孩子來得正是時候!
自從上次上官清清來此,兩人合謀算計林鈴兒之後,上官清清至今沒有來跟她禀報結果,她不知道林鈴兒與穆天甯如何了。
如今她有了孩子,還用管其他女人如何嗎?
孩子就是她最大的籌碼,有了孩子,還怕穆九霄會不來看她嗎?還怕其他女人跟她搶男人嗎?
哼,王族裏的習俗,向來是母憑子貴,隻要有了孩子,她便穩坐冥王府當家主母之位,将來還很有可能成爲這瓦倪國的王後!
倏然轉過身,她的臉上露出了一絲複雜難測的笑,對秋雨道:
“秋雨,你去告訴那些奴才,本王妃身子不舒服,叫他們馬上請個太醫過來給本王妃診脈。”
秋雨的臉上也露出了笑容,不爲别的,隻爲了雲傾城的好心情,能讓她們逃過不少麻煩與苦難。
“是,奴婢這就去。”
“等等。”
秋雨剛要出去,又被雲傾城叫住了,
“記住,不要驚動任何人。”
“是,奴婢記住了。”
秋雨點點頭,轉身跑了出去,她明白王妃的意思,如果是炸喜,到時大家都難堪。
守在沖霄閣門口的士兵一直謹遵穆九霄的吩咐,除了王妃離開沖霄閣,其他一切事宜都可以盡量滿足她,當然也包括在夜晚去請一位太醫過來給她瞧病。
得了秋雨的通傳,門口的守衛馬上派出一人去請太醫了,西廂内,雲傾城坐立不安,緊張地在地上來回踱着步子,她多麽希望她是真的有喜了。
秋雨與冬雨也緊張地立在一旁,兩人不時地對視一眼,目光交流的内容很簡單,她們也希望王妃真的有喜了,如果她懷有身孕,最起碼心情會比從前好了,王爺應該也會多撥來幾個人伺候她,她也就不會每天都爲難她們了。
按理說,以王妃這樣的身份,身邊最少也要有不下四十個奴才伺候着,可是看看現在,堂堂的冥王妃,身邊隻有兩個丫鬟,說出去還不叫人笑掉大牙?
如果真的比起來,她還不如林鈴兒,一個丫鬟身邊還有一個丫鬟伺候着呢……
很快,太醫一刻不敢耽擱地跑來了。
雲傾城端坐在上座,假意胸悶,嬌好的面容痛苦地糾結着。
“太醫如何稱呼?”
她佯裝虛弱地問了一句。
太醫是一位上了年紀的老者,頭發花白,他跪伏在地上,低垂着頭,恭敬地應道:
“老臣蘇斷。”
“哦,蘇太醫……”
“不知王妃哪裏不适?”
雲傾城作了個嘔吐狀,才道:
“本王妃近日不知吃壞了什麽東西,總是惡心嘔吐,什麽東西到了我的嘴裏好像都變了味道……對了,最近還特别喜食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