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句話徹底激怒了林鈴兒,她再也顧不得什麽主仆之分,冷聲道:
“你是我的救命恩人,但是這麽多年我對你惟命是從,甚至不惜冒着欺君之罪代嫁,你的恩情我也算還完了,我不會再受你擺布。”
不管雲傾城有什麽苦衷,既然她根本不再拿她當姐妹,她又何必自讨沒趣?
說與不說,她的情誼已經盡到了,如今做與不做,也是随她心意。
她是講道義,重情義,卻更要講道理,雲傾城這樣不講道理,她不會縱容她,大不了一拍兩散,量她也不敢把這件事說出去,公主犯法與庶民同罪!
誰知被林鈴兒頂撞後的雲傾城不怒反笑,她圍着林鈴兒悠然地踱着步子,信心十足地道:
“哎喲,你以爲這裏不是大邱,天高地遠,我拿你沒辦法是嗎?”
“我沒這麽說,我隻是在講道理。”
雲傾城圍着她踱了一圈,最後在她面前站定,微笑着:
“不錯,這裏是天高地遠,正所謂遠水解不了近渴啊,如果你遠在大邱的妹妹出了什麽事,你還真幫不上她呢。”
林鈴兒心裏一緊,她不是沒想過妹妹,但是妹妹一直在南宮絕那裏當差,每次南宮絕進宮都會給她帶來語兒的消息,有時還會特意帶着語兒進宮讓她們姐妹相會,她對妹妹在南宮家裏的一切都十分放心,難道是雲傾城去了丞相府之後……
“你什麽意思,你把語兒怎麽了?”
她逼問道。
雲傾城依然笑裏藏刀:
“沒怎麽,我隻是把她請到了一處地方,好吃好喝的供着,專人伺候着,當然了,如果她這個姐姐不肯聽我的話,那就另當别論了。你知道的,身爲公主,我的方法有很多,想弄死誰,簡直易如反掌。”
她完全有資格說這樣的話,因爲林語兒已經死了,她的确把語兒請到了一處好地方,那裏沒有煩惱、沒有紛争,有黑白無常閻王小鬼兒伺候着,不知道有多安甯,而且她也相信,這樣的謊話足以讓林鈴兒相信,畢竟她才是真正的公主,想當初她想弄死誰,不就是易如反掌麽?
“雲傾城!”
林鈴兒怒不可遏,直接叫出了雲傾城的名字,她已經不再是從前的姐妹雲傾城了,今天她重新認識了她,一個爲達目的不擇手段的女人,一個視生命如草芥的女人。
是她太傻,當初她能讓她易容代價,不正說明了她的不擇手段嗎?爲什麽直到現在她才意識到這一點!
“啪”!
誰知她的話音剛落,又一個巴掌落在了臉上,
“本公主的名字也是你能叫的?”
雲傾城耍着公主的威風,以林語兒相威脅,她的底氣更足了,因爲她相信林鈴兒不會置她的親妹妹于不顧。
她在心裏冷笑,林鈴兒始終是林鈴兒,她是個善良的女人,隻可惜善良有時也會變成弱點,讓她可以爲所欲爲。
“怎麽樣,考慮清楚了嗎?”
打完了林鈴兒,她像個沒事人似地再次坐到了床邊,看着有些發紅的手掌,她卻笑得很開心,
“啧啧啧……看着你這麽難受,我爲什麽這麽開心呢?比看到你死了還開心!”
人死了一了百了,還有什麽機會被她折磨?她可不能輕易就讓她死去,她要留着她慢慢地折磨。
林鈴兒的雙拳死死地握着,臉上傳來的痛都沒有此刻的心痛,一個巴掌兩個巴掌她都可以不在乎,可是,她卻不能不在乎妹妹的安危。
就算是一隻小動物她尚不能棄之不顧,何況是她在這個世上唯一的親人?
“放了我妹妹,我按你說的做。”
她咬牙說道。
“放了她?”
雲傾城像聽笑話一樣地瞪圓了眼睛,繼而搖頭輕笑,
“不可能!你乖乖聽話一天,她就多活一天,如果你敢不聽我的話,她的死期也就到了。”
“雲傾城,你怎麽是這樣的人?從前你與我之間的感情,都是假的嗎?”
她一直相信人性本善,可是人的感情真的可以在一夕之間改變嗎?還有什麽比人的感情更重要?
她期待着雲傾城的臉上會出現一絲愧疚,哪怕是轉瞬即逝也好,那最起碼證明她還有良知,她們之間的感情不是她的一廂情願。
可惜,她失望了……
雲傾城回答得幹脆利落,沒有一絲餘地,更看不到所謂的愧疚:
“當然是假的,你以爲我堂堂一個大邱國的公主,會對一個小丫鬟有真感情,别做白日夢了,那隻不過是我利用你所付出的一點代價而已,把它當真的你,是個真正的傻瓜。”
她看到了她臉上嘲諷的笑,那興災樂禍的神情讓她真恨不得上去抽她兩個耳光,把她打醒,打回從前的雲傾城。
可是,她知道,她永遠也不會那麽做,對曾經的好姐妹,她下不去手,對一個蛇蠍心腸的女綁匪,她更下不去手,因爲妹妹在她的手上,她能如何?
所能做的,隻剩下屈服。
她重重地歎道:
“對,我是個傻瓜,是這個世界上最大最大的傻瓜。我認輸,我玩不過你,但是我要告訴你,今天我認輸是爲了我的妹妹,而不是屈于你的淫威,你不要太得意,出來混總是要還的,希望你不會死得太慘!”
“你……”
雲傾城第三次舉起了手掌,卻沒有落下來。
隻是她無論如何也想不到,如今林鈴兒一句激憤的話,卻一語成谶,變成了她未來的命運。
她收回手掌,揚着眉毛笑了起來:
“打你,會弄疼我的手,不值得。”
頓了頓,她說,
“還不撕下你的面具,烏鴉無論如何也變不了鳳凰,賤人到何時都是個賤人,你還妄想做一輩子的公主?”
林鈴兒的唇瓣緊抿着,心裏千百個念頭在這一刻閃過。
幹脆對穆九霄說出真相?不行,語兒在雲傾城手裏,恐怕她說出真相之時,語兒也會随之斃命。
再者,如果穆九霄知道了真相,知道了他一直被兩個女人欺騙着,會不會一氣之下殺了她們?
最好的辦法,恐怕是先救出語兒,再向穆九霄坦白一切,希望能得到他的原諒與支持,即使做不成冥王妃,即使他不再愛她,也好過看着雲傾城再繼續欺騙他,就算被他殺死,她也認了。
“還不動手?”
思慮間,雲傾城的聲音如打碎鏡子般刺耳的響起。
她心痛地閉上了眼睛,撕下這張面具,就意味着從此以後,她與穆九霄之間劃清了界限,她不再是他的王妃,他也不再是她的丈夫,她隻能看着雲傾城奪走她的愛人,卻什麽都不能做。
這時,一陣敲門聲響起,接着傳來推門的聲音。
雲傾城騰地一下從床榻上站起來,顯得有些無措。
不管她如何颠倒黑白,想要做這個冥王妃,可事實是她對穆九霄根本就一無所知,除了今天下午在昆都的大街上匆匆看過他一眼,之前她連他長什麽樣子都不知道。
如今到了真正要面對他的時刻,她不由自主地緊張起來,一雙眼睛詢問地望向林鈴兒。
“王妃,奴婢春雨,是王爺派來伺候王妃的,王爺剛才叫奴婢來傳話,說是請王妃到正房去用膳。”
雲傾城示意林鈴兒作答,林鈴兒隻能道:
“告訴他,我馬上就去。”
“是,奴婢告退。”
門外春雨應着,退開了。
“誰讓你答應的?我對這裏還一無所知,你讓我怎麽去跟穆九霄同桌用膳?”
雲傾城低聲埋怨着。
事已至此,林鈴兒已經别無他法了,她沒理會雲傾城,默默地走到鏡子前,對着鏡子一點一點地撕掉了面具,心裏默念着“穆九霄,再見了”,這就算是她跟他之間的告别吧,她甚至連喜歡他的話還沒來得及說出口。
此刻,鏡子裏呈現得是她本來的臉,一個問題猝不及防地擺在了面前,穆九霄是認識這張臉的,如果再次看到她,他會作何反應?
一個念頭漸漸在心裏萌生,她也很想知道,穆九霄喜歡的到底是雲傾城那張傾國傾城的臉,還是她林鈴兒的魂!
她沒有把這件事告訴雲傾城,亦沒有易容遮起她真實的面孔,剛才雲傾城逼迫她做不成穆九霄的王妃,她曾痛恨她、并且心傷不已,然而此刻卻突然充滿了鬥志,或許這不是一件壞事。
行事也變得積極起來,她動作迅速地從衣櫃裏翻出兩套衣服,其中一套遞到雲傾城面前:
“給,換上吧。”
雲傾城看着衣服,卻沒有接,嗤笑一聲:
“林鈴兒,别忘了你的身份,本公主更衣何時需要親自動手?”
老娘這爆脾氣,她已經一忍再忍,她可以拿一件事威脅她,卻不能事事逼着她就犯。
她把衣服啪的扔到了她的身上,轉身拿起另一套衣服自己換起來。
“人前,你是王妃,我是你的貼身丫鬟,人後,你是雲傾城,我是林鈴兒,如果你想事事都借着語兒的名義威脅我,那就大不了大家一起死!”
她咬着牙狠狠地瞪了她一眼。
說到這,她又想起一件事,如果語兒一直在她的手裏,她就得一天都受她的威脅,她看得出,雲傾城就是不想讓她好過,不管原因是什麽,結果已經确定了。
想了想,她說:
“雲傾城,身份我已經還給你了,我們再做個交易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