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是要分别了,她竟不知說些什麽好。
阿莫禮看着她,眼中的不舍之情溢于言表,是要分别了嗎?此次一别,何日才能相見?
倒是小英子用胳膊肘輕輕推了推林鈴兒,這位李公子的身份到現在還是個迷呢,不知道王妃解開了沒有。
林鈴兒提了口氣,大方介紹道:
“來,小英子,穆雲,給你們介紹一下,這位就是斯南王的三世子,阿莫禮,這位是他的侍從,阿興。”
她站在兩人面前一一介紹着,眼裏卻少了在談到啓程回房城時那抹異彩,平淡得讓阿莫禮覺得他甚至連她的兩個奴婢都不如。
小英子和穆雲紛紛見禮,阿莫禮手握折扇,卻也隻是笑笑,叫她們免禮,并問小英子山洞在什麽地方,他也好護送她們三個女人過去。
“不用了,穆雲也是個練家子,有她在不會有事的。”
阿莫禮剛剛提出要護送三人的想法,林鈴兒便急急地拒絕道,好像很怕再和他有任何牽扯一樣。
可他們之間就真的會因爲她的冷淡而沒有關系了嗎?
他想起了石屋裏那個吻,想起了她衣衫半/裸的模樣,雪白的肩頭,若隐若現的胸/脯……這一切都讓他那麽難忘,這一切也讓他們之間不得不牽扯起來。
阿莫禮淡笑,并看不出什麽,隻是真誠地道:
“穆雲畢竟是個女子,如果路上真的遇上個強盜土匪之流,恐怕她也不是對手,何況隻有她一人。”
阿興也跟着起哄:
“就是,女流之輩,何足挂齒!”
“你再說一遍?”
向來話少的穆雲此刻卻是瞪圓了眼睛,清清瘦瘦的小臉上橫眉立目,作勢就要跟阿興打起來似的。
阿興看着穆雲清秀的小臉,又上下打量了她一番,譏笑道:
“哼,長得跟面條似的,能有多大能耐?”
“你……找死!”
穆雲不善言辭,此時已是憋紅了臉,長劍已經出鞘。
“阿興,不得無禮!”
阿莫禮一把折扇橫在了欲要往前沖的阿興頸上,攔住了他,轉而對穆雲施了一禮,道,
“穆雲小姐,在下管教無方,得罪了,望見諒。”
穆雲見阿莫禮彬彬有禮的模樣,何況他的身份還是個世子,按理說與冥王是不相上下的,不能說是受寵若驚,卻也消了一半的火氣。
“哼!”
重重地冷哼一聲,穆雲算是給了阿莫禮一個面子,長劍當的一聲入了鞘。
不過這樣一來,三個女人就更不願意他們跟着了,林鈴兒轉身對小英子說:
“小英子,趕緊收拾好東西,我們馬上就走。”
“是,小姐。”
小英子應着,開始動手在屋裏四處劃拉着東西,最後整理出來兩個大包袱,裏面也沒什麽,都是他們來時穿過的衣服,另外還有一個食盒,是小英子原本打算給穆耳和穆錦送去的食物。
“小姐,都收拾好了。”
小英子把食盒提在手裏,兩個包袱她與穆雲一人一個背在身上,向林鈴兒禀報着。
“嗯。”
林鈴兒應了一聲,轉而面向阿莫禮,燦然一笑,
“李莫,無論如何,這次真的謝謝你。我們這就走了,這個……”
她說着,從懷中掏出了阿莫禮之前送給她的那塊玉佩,遞到了他的面前,
“你欠我的人命已經還給我了,這個應該用不到了。”
阿莫禮看着玉佩,晶瑩通透的翡翠上極好的雕工刻着一個禮字,旁邊盡是些紋龍雕花,這是身份的象征,三個世子每人一塊,她不會知道這塊玉佩于他而言的意義。
他寶貝似地把它送給她,這意味着他把自己的整個人、整顆心都交給了她,而她如今卻不屑一顧,要退還給他嗎?
晚了,玉佩收得回來,心卻是收不回來了。
他微笑着,用折扇一推林鈴兒的手臂,把玉佩又推回了她的懷中,道:
“留着做個紀念吧,作爲朋友,就算是我額外送給你的優待,還是那句話,日後,隻要你拿着這塊玉佩去斯南找我,有求必應。”
林鈴兒想了想,最終沒有再推辭,手裏握着玉佩,似乎意識到了它的份量,好吧,多個朋友多條路,說不定日後真的會有用得着他的地方。
“謝謝。”
她笑着,說了這兩個字。
眼看着林鈴兒與他擦肩,她的手背就擦着他的手背而過,他的手指動了動,卻沒有勇氣抓住她,隻能看着她遠離自己的視線,直到她走出客棧的大門,他依然靠在二樓房間的門扉上,一動未動地目送着她。
阿興觀察着他的目光,撓了撓頭,不解地道:
“少爺,我發現您變了。”
他仍然望着人來人往的門口出神,仿佛下一個進來的人會是林鈴兒似的,就像他内心期望的她願意爲他留下來,不再回到那個人的身邊去一樣。
“怎麽變了?”
他漫不經心地回問。
“變得……變得娘們家家的,一點都不像從前的你了。”
阿興支吾道。
阿興是他從狼群口中撿回來的孩子,年方十五,卻長得高高壯壯,他經常叫他小狼崽兒。
那是一個冬天,斯南王帶着幾個世子去打獵,雖然遭遇了狼群,卻有驚無險,因爲狼群的注意力主要集中在一個嬰兒的身上,就是被人遺棄在山中的阿興。
那時阿興尚在襁褓中,被扔在雪地裏,凍得渾身通紅,十歲的阿莫禮抱起他時,他卻對着他嘎嘎一樂,阿莫禮馬上就喜歡上了這個小家夥,把他抱回了王宮,一直到了今日,成爲他最親密的夥伴。
阿興從小就身強力壯,練得一身好功夫,卻對詩書不感興趣,每每讓他念書就喊頭疼,如今大字不識幾個,說話也有些粗糙。
此刻他卻一語點醒夢中人,阿莫禮暗忖,從前他是個多麽潇灑恣意的人,從來不受任何世俗的約束,想幹什麽就幹什麽,就像個高貴的浪人。
可是在遇到林鈴兒之後,他會常常發呆出神,行事也不如從前随意,尤其在面對她時,他總是會瞻前顧後、左思右量,可不變得娘們家家的。
正想得出神,隻聽阿興又說:
“少爺,咱們到底送不送啊?”
阿莫禮眼睛一亮,折扇打到另一隻手裏握住,幹脆地應道:
“送!”
林鈴兒一行三人騎着馬,小心翼翼地往洛川的郊外奔去。
一路上穆雲都十分警惕,不停地環顧着四周,生怕有人會上來搶解藥一般。
林鈴兒的身上還裹着阿莫禮親手爲她披上的那件白色鬥篷,周圍鑲着一圈雪白的狐狸毛,蓬松而溫暖,馬背上極速的風将這白色的鬥篷吹得鼓鼓的,就像一大團雪白的棉花在空中飄浮,冷風吹紅了她的臉頰,在這雪白的襯托下,卻顯得可愛而動人。
越往郊外走人煙越稀少,小英子識路走在最前面,穆雲斷後,林鈴兒在中間,到了一座光秃秃的山腳下,幾乎看不到人了。
山路略微陡峭,還好馬兒強壯,硬是走上了半山腰,在山洞口停住了。
林鈴兒下了馬,穆耳與穆錦見是她,忙迎了上來,連日來的擔憂化作了激動的熱淚含在眼眶,這一别似乎更加深了幾人之間的情誼。
林鈴兒走進山洞,看着睡在草席上的皮子,不由扯開唇角笑了起來,如今他在王宮裏可是個已經死了的人,誰能想到被推進死水湖淹死的人此刻還在這裏睡大覺?
她又觀察起這個山洞的環境,洞口不大,洞内完全可以容納下三個人平躺着睡覺,除了皮子身下那張草席,還有另外兩處鋪着厚厚的幹草與被褥,想來是穆耳與穆錦休息的地方。
可現在是冬天,即便有再厚實的被子也無法抵禦這無情的寒風吧?她突然爲穆耳與穆錦感到一陣心疼。
“小姐,皮子怎麽辦?”
這時,穆耳問道。
林鈴兒在皮子面前蹲下來,思慮片刻道:
“去外面拿點雪回來,使勁搓他的臉,弄醒他。”
“是。”
穆耳應着,然後照着她的方法,果然弄醒了皮子。
皮子像沒睡夠似的,雖然醒了過來,眼睛卻半睜半閉着,呼吸聲也發沉。
“渴……喝水……”
皮子的聲音聽起來有些虛弱,一張嘴就要水喝。
“給他喝水。”
林鈴兒對穆耳說。
穆耳把皮子的頭扶了起來,水壺擱到他的嘴邊,皮子像沙漠裏的瀕死的人,抓着水壺不放咕嘟咕嘟地喝了起來,喝飽了還打了個水嗝,才滿足地又躺下了。
不過這回他倒是清醒了不少,可能是在睡眼迷離之間仿佛看到了那位可怕的女俠客,他一下就睜大了眼睛,怔怔地看着眼前人。
林鈴兒那張豔麗的面孔又出現在眼前,他自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麽,驚慌地打量了一眼這裏的環境,才哭喊着叫道:
“這、這裏是什麽地方?陰曹地府?我……我這就下了地獄了?”
林鈴兒心想這個皮子肯定是虧心事沒少做,否則怎麽不說自己上了天堂?
她在他旁邊的一塊大石頭上坐了下來,撿起一根細長的幹草,有一搭沒一搭地撩/撥着皮子的臉頰,就像在逗/弄一隻猴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