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鈴兒真有點害怕她暈過去,如果她暈了,下面的事還怎麽進行?她可沒有多少時間再耗了。
不過,王後終究是王後,她雖然害怕卻也不斷地拿眼睛在打量眼前的皮子,似乎在懷疑他的真假。
“你、你到底是人是鬼?”
王後突然抖着聲音問道。
見她還沒有失去理智,林鈴兒略略放了心,笑道:
“王後,奴才是人是鬼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有人托奴才來捎個話,就是昨夜奴才在死水湖見到的那個人。”
“誰、誰?”
這個時候,她是人是鬼真的不重要,重要的是心虛之人願意把她想成什麽就是什麽,她也沒有解釋的必要,因爲這不是重點。
重頭戲還在後面。
她會心一笑,隻是那笑中的含義讓人毛骨悚然:
“奴才說了,是王後您的老熟人,就是……宜貴妃啊!”
“啊……”
聽到宜貴妃幾個字,王後終于忍耐不住心中的恐懼,“啊”的一聲大叫出來,那尖叫聲劃破琉璃殿的空氣,直沖雲霄。
林鈴兒心想不好,這樣的聲音恐怕要驚動其他人了,不由得加快了進度:
“宜貴妃說了,她生前有個心願未了,所以舍不得離開這裏。”
“什、什麽心願?”
“您說呢?就是寒蟾血的解藥啊!貴妃說了,讓您四更天的時候帶着寒蟾血的解藥去死水湖見她,她這心願啊,就了了。”
“不、不,我不去,我不去……”
王後像是自言自語一樣,把自己整個蜷縮在角落裏,仿佛那裏才是最安全的地方。
“宜貴妃還說,如果您不去,她就讓奴才去找國主了,到時您可就不好活了!”
林鈴兒威脅着,人一旦到了高位,便不會舍得再下去,尤其像中國人這樣好面子的人類,如果從王後的寶座上跌下去,恐怕她還不如死了痛快,所以從哈木維的心理來看,她甯可選擇壯起膽子去見宜貴妃,也不會願意讓宜貴妃去找國主吧。
“奴才話已帶到,那……奴才就先告退了。”
她不敢再多做停留,萬一驚動了其他人,她就不好脫身了,在王後宮裏皮子是鬼,可在其他地方可就沒那麽容易了。
剛剛轉身想走,果然背後傳來了王後的聲音:
“我去,我去見她!”
林鈴兒暗笑,又補了一句:
“宜貴妃說了,她隻想見您一個人,别忘了,還有解藥。”
說完,她踩着小碎步離開了琉璃殿,準備在四更天的時候再去會會王後。
從琉璃殿出去的時候,門口的守衛已經醒了,想是被王後的一聲尖叫給驚醒了吧。
然而在皮子經過時卻沒有人敢攔她,能在這個時候在王後的寝宮自由出入,沒有王後的授意又怎麽可能辦到?
不過在皮子出去後,琉璃殿的幾個守衛還是沖到了王後的寝宮,此時驚懼不已的王後正在門口叫着已經暈倒的秋雲,其中一人問道:
“王後,剛才奴才們聽到一聲驚叫傳出,不知是王後……”
“本宮隻是被突然暈倒的秋雲吓到了,不用大驚小怪。”
王後馬上解釋道,并說,
“今晚的事不許說出去半個字,否則當心你們的腦袋。”
“是,奴才遵命。”
“都下去吧。”
她堵住了幾個奴才的嘴,打發了他們,自己則開始不停地呼喚秋雲。
整件事隻有秋雲全程參與其中,如今在這個王宮裏,除了秋雲,她再沒有人可以相信、可以依靠了。
人在最脆弱的時候總會想到一個依靠,總會想要有一個人跟她一起分擔。
她拿來了一壺茶水,悉數潑在了秋雲臉上,秋雲被冷水一潑,才慢慢蘇醒了過來。
仿佛還沉浸在剛才的恐懼裏,剛剛醒來的秋雲第一反應便是大叫,王後及時捂住了她的嘴,斥道:
“别叫,是我。”
“王、王後?”
秋雲見是王後,也像見到了主心骨,馬上爬起來偎在王後身邊,緊緊靠着她,
“王後,奴婢、奴婢剛才看見皮子了,皮子……”
她被吓得語無倫次,眼睛還不住地張望着四周,仿佛皮子還在那裏一樣。
哈木維已經從剛才的驚吓中恢複了理智,但想起燈籠映照下的皮子的臉,那麽真實,仍然心有餘悸。
“秋雲,你也看見皮子了?”
兩個相互依偎着,四隻眼睛同時向外不停地張望。
“嗯……”
秋雲不住地點頭,兩隻手不由得抓住了哈木維的衣襟,
“王後,您說他現在是人是鬼?”
這個問題也困擾着哈木維,她用僅存的理智分析起來:
“昨天晚上他們三個都是在死水湖消失的,既然都消失了,那就都該死了,如果他們都還活着,爲什麽隻有皮子一個人回來?”
秋雲也順着哈木維的思路說道:
“可如果他們都已經死了,爲什麽皮子還會回來?”
事情越分析越覺得蹊跷,漆黑的夜裏,兩個女人在半開半掩的門内抱成一團,隻聽得到牙齒打架的聲音。
片刻,秋雲還是忍不住心中的恐懼,不由脫口而出:
“那個皮子,到底是什麽東西?王後,他不會是因爲死得不明不白,化成厲鬼來找咱們算賬吧?”
秋雲的眼淚一直在眼圈裏打着轉,說到這的時候終于再也堅持不住流了下來,
“王後,這可怎麽辦啊,宜貴妃的事情還沒有解決,這又來個皮子,如果他們兩個冤魂一齊來找我們算賬,咱們還有活路嗎?嗚……”
她越哭越兇,雖然拼命忍着不敢出聲,但是這種嗚咽聲還是讓已經潰不成軍的哈木維更加心煩意亂。
她一推秋雲,低聲斥責道:
“閉嘴,别哭了!”
秋雲委屈地癟了嘴,支吾道:
“可是,可是……奴婢害怕,怕得要命……”
是啊,誰不怕啊,做賊心虛,如果宜貴妃和皮子真的成爲了厲鬼,那最先要找的人必然是她們倆,哈木維在秋雲面前擺出一副堅強的姿态,實際上她是最怕的人。
秋雲不算什麽,一死百了,可她是堂堂哲北的王後,哈氏一族最大的靠山,如今哈木朗已死,如果她也坐不穩這王後的寶座,那哈氏一族不就斷送在她的手裏了?
不,她不要這樣的結局,爲人爲己,她也不能退縮。
“秋雲,現在是幾更天了?”
她的脊背漸漸挺直,聲音也堅定起來。
“啊?”
秋雲已經被吓傻了,愣愣地看了她一眼,才恍然道,
“現在是、是三更天。”
哈木維扶着牆壁吃力地站了起來,目光不再躲閃,道:
“秋雲,幫我梳洗,我要去見一個人,了斷這件事。”
秋雲也站了起來,瞪大了眼睛問:
“王後,您要去見誰?誰能了斷這件事?”
哈木維的話讓秋雲看到了希望,恐懼感突然減輕了不少,眼睛也閃起了亮光。
哈木維咬唇,半天才道:
“宜貴妃!”
“宜……”
這三個字讓秋雲張大了嘴巴,隻感覺周遭的溫度驟然下降,她們真的是要去見鬼了嗎?
“不過,在見宜貴妃之前,我們得先去拿一樣東西。”
哈木維說。
“什麽東西?”
秋雲讷讷地問。
“解藥!”
聽了這兩個字,秋雲心裏想,終于還是應了皮子的話,想要送走冤魂,就要滿足她生前最大的願望,一個未了的願望。
秋雲也知道,王後想要拿到解藥簡直易如反掌,就如她當初多拿了寒蟾血的毒藥一般,而且甚至不用她親自出馬。
果然,王後緊接着就對她說:
“秋雲,去找段成安,在四更天之前把解藥拿回來。”
這個時候,一千個一萬個不願意,秋雲都隻能點頭答應下來:
“是,王後。”
秋雲離開了琉璃殿,前去找段成安,夜深人靜的時刻,辦這種不能爲人知的事情似乎是再好不過。
結果,拿解藥與拿毒藥時一樣順利,段成安固然怕死,但是卻跟秋雲一樣,甯可自己死,也不願讓他們的女兒因他們而死。
秋雲在入宮前是一個大戶人家的小姐,而段成安則是那家的下人,兩人日久生情、心意相通,不久便珠胎暗結,生下了一個女兒。
這種事情又怎能被允許,秋雲的父母将剛剛産下的嬰兒塞給了段成安,并送父女二人遠走他鄉,時值哲北王宮招選一批宮人,秋雲則一氣之下入宮爲婢,待段成安抱着女兒回來尋找她時,才知爲時已晚。
段成安自感生活無望,便将女兒放在了一個尼姑庵的門口,而自己也淨身入宮成了太監,甯願一生追随秋雲。
二十幾年過去了,兩人均成爲宮裏上等的奴才,而他們的女兒也在宮外成家生子,過着自己安穩的生活。
這件事卻不知爲何被王後知道了,王後便以此威脅二人爲其辦事,胳膊怎能扭得過大腿,二人隻能從了。
想着隻要女兒能安然無恙、一生平安,他們不管做什麽也都認了。
隻是秋雲沒想到,活人能使喚她、威脅她,就連死人也想要她的命,如今活人她扭不過,死人的威脅她是萬萬不能放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