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去哲北王宮幫你拿解藥啊!”
聽到這話,他的手握得更緊了,生怕她真會就這樣跑掉似的。
“你說什麽?”
他懷疑自己聽錯了,不由得反問,怒氣也漸漸沖出了胸腔,
“你偷偷溜進軍營也就罷了,如今還想要去哲北王宮偷解藥?如果這次不是我救了你,現在中毒的人就會是你!這種危險的遊戲你還沒玩夠?看我爲你擔驚受怕的樣子,你覺得很得意,是嗎?”
她的笑容凝結在了臉上,讷讷地問:
“你……爲我擔驚受怕?”
這是她第一次從他口中聽到這樣的字眼,心裏怎麽有些緊張?
像他這麽冷漠、萬事都藏在心底的人,也會說出這樣的話?
穆九霄的眉頭緊鎖,他是怎麽說出這句話的,他自己都不知道。
他真的說了?
有些東西任他如何抵抗、如何隐藏,當有一天它占滿了你的心房,再也藏不住時,就會這樣自然地流淌出來。
他将她拉至眼前,擒着她瘦削的肩膀,質問道:
“你知不知道什麽是戰場?”
她木讷地搖了搖頭,瞪着一雙大眼睛無辜地看着他。
“随時會流血,随時會犧牲,随時會被敵人砍掉頭顱,這就是戰場!”
他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好看的臉變得有些可怕,
“剛才你已經死過一次了,我不會再讓你死第二次!如果你死了……”
他的話說到這,喉嚨便似被什麽東西卡住了,下面的話怎麽也說不出。
“如果我死了,然後呢?”
林鈴兒瞪着眼睛等着他說下面的話,手心裏不由得沁出一層薄汗,她在期待什麽?
“如果你死了……”
他又重複了一遍,握着她的肩膀緊了又緊,眼神一恍,道,
“再找一個王妃很麻煩!”
她緊張而期待的心瞬間像隻洩了氣的皮球一樣癱軟下來,原來,隻是這樣。
打開他的手,她氣鼓鼓道:
“三條腿的蛤蟆找不着,兩條腿的女人有的是,以你這樣的身份地位,想找什麽樣的王妃找不着?”
知道她在生氣,他擡擡手想再去拉她,她卻往後退了一大步,與他拉開距離。
隻是瞬間,她就氣得小臉绯紅:
“我知道了,你一直在心裏算計着吧,算計着等我拿到解藥,解了你的毒,然後你再把我處死,等我死了,你就可以光明正大的再娶個女人做你的王妃了……”
“不是這樣的……”
他聽不下去了,她的推理都是怎麽得出的,女人都是這麽的無理講三分嗎?
她卻不聽他的,隻顧講自己的:
“我死了,你就不用每天跟我提心吊膽、擔驚受怕了……”
“我說不是這樣的!”
兩人的聲音同時響在不大的營帳内,一高一低、一尖一沉,好像在唱戲。
“怎麽不是,就是就是就是……唔……”
她揚着下巴,閉着眼睛朝着他狂叫,就像個剛剛會吵架的小女孩。
突然,唇上傳來一陣冰涼,猛地睜開眼睛,他的臉已經近在咫尺。
涼薄的唇覆上了她的,輾轉有力,似要将她吸進身體裏。
她緩緩地閉上了眼睛,沒有反抗,因爲隻有她自己知道,她想要的,就是這樣的結果。
即使他不說,即使他找各種理由敷衍,這個吻也讓她知道了他的心思,這就夠了!
微涼的舌尖探入她的口中,攪動着一室的馨香,欲罷不能。
他捧着她的臉,深深地吻着她,那些他一直在隐藏的東西呼之欲出。
那個可怕的想法又冒了出來,怎樣才能把她留在身邊?
他越來越舍不得她,怎麽辦?
有時,他真的很希望,這個雲傾城是假的,假的!
心中的矛盾讓他縮短了這個吻,急促喘息的兩人卻還是擾亂了彼此的心。
她主動伸出雙臂用力摟住了他的腰,将自己送入他的懷中,臉頰貼上他的胸膛。
感受着他依然有力的心跳,她的恐懼、她的決心都在此時化作了一句話:
“我不會讓你死的,一定不會。”
大手覆上她的脊背,他的心,痛了。
這時,外面一直喧嚣不停的聲音随着一個聲音的響起戛然而止。
“王爺,老臣有事求見。”
是上官無用。
林鈴兒松開穆九霄,站到了一旁。
穆九霄的上身裸/露在外,繃帶上面還滲透着絲絲黑色的血迹,他也不避諱,讓上官無用進來了。
上官無用進來後,不留痕迹地掃視了一眼兩人,似已明白了什麽,問道:
“王爺的傷勢如何?将士們都很擔心,一直圍在營帳外不肯離開。”
聽到上官無用如是說,林鈴兒頓時覺得内疚,若不是她,将士們眼中偉大的戰神也不會受傷中毒。
這次他的受傷不知道會不會影響他在大家心目中的形象和号召力,她真是罪魁禍手。
她與上官無用接觸不多,但直覺上,他非常關心穆九霄,就像一位父親。
于是不等穆九霄說話,她便自己坦白了:
“上官軍師,這次都怪我,王爺是爲了救我才受傷的,你們千萬不要對王爺有什麽奇怪的想法啊……”
“王妃,”
上官無用打斷了她的話,聲音無比地深沉,透着不滿,
“王爺因何而傷,将士們都看在眼裏,即使不是王妃,換作其他任何一個士兵,王爺都不會棄之不管,請王妃放心,沒有人能動搖王爺在将士們心目中的地位。”
上官無用話說得客氣,可是聽在林鈴兒的耳朵裏好似分明多了些敵意。
如果王爺這次救的不是她,而是其他士兵,他也會如此對待那個士兵嗎?
林鈴兒不解,卻也沒有多作計較,淡淡道:
“那就好。”
轉而又對穆九霄笑了笑,
“72個時辰之内,你最好不要亂動,以防毒素擴散過快,我會盡快回來。”
說完,她轉身便走。
“站住。”
說話間,穆九霄已經拉住了她,
“你哪也不能去,就待在我身邊。”
“别這樣,你的毒不等人,我說過,一定不會讓你有事的,一定不會……”
兩人拉扯間,上官無用已經看出端倪,他急切地問穆九霄:
“王爺,您的傷勢到底如何?什麽毒素?老臣已經叫了軍醫……”
“我看不必了。”
林鈴兒打斷了上官無用的話,
“上官軍師,我不妨告訴你實話,王爺中了哲北王宮中特有的奇毒寒蟾血,若是不在72個時辰之内拿到解藥,王爺就會變成一個不會說話不會笑的僵屍。”
“你說什麽?”
上官無用驚詫地瞪大了眼睛,
“你是怎麽知道的?”
他的目光中充滿了懷疑。
林鈴兒心中歎息,也不難理解,若是換作真的雲傾城,她喜靜不喜動,骨子裏有的隻是深閨女子的風範,像這種偷偷混進軍營、又會潛心跟穆頭學習醫術的事情,她是斷然做不出來的。
“她是穆頭唯一的徒弟,得了穆頭的真傳。”
穆九霄解釋着,一隻手仍然緊緊抓着林鈴兒,生怕她被誤會似的。
這樣的情景在上官無用看來着實刺眼,對林鈴兒的敵意更甚幾分。
林鈴兒又進一步向上官無用闡述了關于寒蟾血的詳細情況,并告訴他自己要去幫穆九霄拿解藥。
“王妃,敢問王妃要如何幫王爺拿回解藥?”
聽罷,上官無用問道,
“哲北王宮可不是瓦倪的大街,任你說來就來,說走就走,如果誤了時辰,王爺毒發,王妃可擔待得起?”
上官無用狹長的眸光中透着一股狠戾的顔色,令林鈴兒不由得想起了初進王府時,穆九霄看她的眼神。
他這明顯的敵意是因何而來?
林鈴兒甩開穆九霄的手,句句擲地有聲:
“我擔待不起,所以我不敢耽擱時間,現在、立刻、馬上就要啓程前往哲北王宮。至于哲北王宮是不是讓我說來就來、說走就走的地方,軍師看結果不就知道了?”
上官無用似乎沒把她的話放在眼裏,冷笑道:
“王妃可知道,你私自混入軍營,是殺頭的死罪?不僅你要被處死,王爺也會受到牽連。如今你說走就走,老臣又怎能知道你是逃跑,還是真的去哲北幫王爺拿解藥?”
“你……”
林鈴兒沒想到,上官無用會如此曲解她的心意,她握緊了拳頭,憋着火道,
“我這個人最重情義,絕對不會丢下王爺不管,你不必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上官無用蒼老的眼睛迸出一絲厲色:
“王妃,解藥老臣自會派人去拿,至于王妃,還是乖乖地留在這裏,聽候發落吧。”
林鈴兒往前一步,終是忍不住朝着上官無用喊道:
“上官無用,你這個沒頭腦的人,那寒蟾血的解藥一定是放在王宮中最隐秘的地方,你硬要強取,你認爲有幾分勝算?王爺又有多少時間可以等?”
她的話不禁讓上官無用動容,她說的沒錯,時間不等人,如果耽誤了時間,王爺可能就會變成廢人,這個代價誰也負不起。
狹長的眸眯了起來,他試探着問:
“這麽說,王妃有辦法一定能拿到解藥?”
“是,我有辦法一定能拿到解藥,你可以派人跟着我,看看我到底是逃跑還是去給我的丈夫拿解藥救命!”
這個時候,林鈴兒就算隻有五分的把握,也要說成十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