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89 你是王後

她想起了燕玲珑被吊在午門時的情景,她始終咬着唇,不哭不鬧,隻是安靜地注視着遠方,她是在看南宮絕,就像此刻看着他一樣。

這樣的燕玲珑,讓她另眼相看,更多了一絲敬佩。

“你這樣愛他,他知道嗎?”

回想起沙漠中的南宮絕,她爲燕玲珑感到不值。

燕玲珑看着南宮絕的背影,點頭笑了:

“從前,他總是闆着臉,不看我,也不聽我,我在他的眼裏恐怕連一粒灰塵都不如,因爲他的目光時常随着一粒灰塵而動也不願落在我身上。可是現在……”

說到這,她的臉頰有些紅暈,那羞澀的樣子宛如初戀中的小女人,

“我在不經意間,總是能發現他在看我,雖然一接觸到我的目光他就害羞地避開,但是我能感覺得到,他一直在看我。”

她悄悄地靠近了林鈴兒,伏在她耳邊小聲說,

“偷看。”

說罷,她嬌笑着站回了原來的位置,滿臉的幸福、滿足。

林鈴兒說不清此時的感覺,她隻知道如果換作是她,被終生囚禁在此,她隻會想辦法逃跑,不會安于現狀,更不會有心思談情說愛。

而在燕玲珑的眼裏,南宮絕已然就是整個世界。

她笑了笑:

“恭喜你。”

對于一個以愛爲生的女人,恐怕沒有這句話更适合她了吧?

燕玲珑笑得更加甜蜜,因爲這一番對話,她對林鈴兒似乎完全放下了戒心,沉浸在幸福中的女人似乎更容易開心。

她笑着說:

“所以,我希望王後再不要來了,我不想讓他有一絲絲的機會能想起你。在他意氣風發的時候,他把全部的愛都獻給了你,如今他面臨終身殘疾,風采不再,可我卻能得到他的心,今後漫長的幾十年,都會由我陪他度過,這就夠了。”

“南宮絕很幸運,因爲他娶了你。”

林鈴兒說。

燕玲珑的臉上洋溢着發自内心的笑,因爲這句話。

“那麽,奴才就不遠送王後和國主了,請王後一路走好。”

她似乎迫不及待地想要回到南宮絕身邊,于是跪下相送。

林鈴兒最後望了一眼南宮絕,對她說:

“希望你們能攜手到白頭,生死相伴。”

這不正是她想看到的嗎,可爲什麽轉身時,心裏是酸酸澀澀的痛楚?

在走出幾步後,身後傳來的聲音似乎幫她找到了答案。

“絕,你怎麽哭了?是身體不舒服嗎?還是傷口痛?”

是燕玲珑,南宮絕哭了?

她轉過身,看到燕玲珑跪着,伏在南宮絕的膝上,急切地幫他查看着從前落下的傷口,完全沒有公主的架子,在他面前,她隻是一個全心全意愛他的女人,那麽那麽愛,從一開始就用盡了全力。

南宮絕沒有說話,她看見他放在輪椅上的手握成了拳,似乎在極力克制着什麽。

良久,他的手掌緩緩張開,顫抖着伸向燕玲珑,最終撫上了她的臉龐。

燕玲珑的身體因爲他的這個動作而變得僵硬,她不可置信地看向了南宮絕,那聲音好似被淚水浸泡過,鹹鹹的,澀澀的:

“夫君……”

“玲珑,謝謝……”

南宮絕的聲音沙啞,完全失了當年的味道。

“玲珑?你叫我玲珑?這是你第1次叫我的名字……”

燕玲珑真的落了淚,她捧住南宮絕的大手,緊緊地貼在自己臉上,她似乎明白“謝謝”這兩個字的含義,被淚水浸染的眸子亮晶晶的,明媚而溫柔,

“我愛你,從你揭開我的喜帕時開始,你是我的夫君,爲你做什麽我都願意,不用謝。”

看着這樣的他們,林鈴兒知道,她真的不用再來了。

南宮絕有這樣一個妻子,是他最大的福氣。

她轉過身,一步一步走出了孝陵,南宮絕放下了,她也該放下了,放下一切無關的人,像燕玲珑一樣,從今天起,心裏隻裝着一個拓跋九霄,還有他們可愛的孩子……們!

快走到孝陵門口時,她隐約聽到了錢業的聲音:

“國主,奴才剛才去問過這裏的守陵将軍,他一直按照您的吩咐,對南宮絕及其妻兒照顧有加,衣食住行樣樣打點得有模有樣,從來沒有委屈過他們。”

“去他們的住處看過了嗎?”

拓跋九霄的聲音很低。

“是,看過了,住處寬敞、幹淨、明亮,吃的用的都不錯。平日裏南宮絕隻能在輪椅上坐着,燕玲珑獨自一人照顧着他和孩子的飲食起居,事無巨細,十分周到,國主大可以放心。”

錢業說罷,之後又想起來什麽似的,補充道,

“哦,對了,國主命人送來的書,燕玲珑每天都會給南宮明講讀,會教他識文斷字,沒白費了國主的一番苦心。”

拓跋九霄不再說話,門外安靜下來。

直到這時,林鈴兒似才明白他爲什麽要跟她一起來到這裏,原來他不是吃醋;原來他一直在暗地裏關心着這個同母異父的弟弟,不管他曾經做過什麽;原來那絲血緣在他眼裏并不是一文不值;原來,他竟是這樣的好……

她走出孝陵時,陽光正好,孝陵門口正值風口,而他就站在那裏等她,一步不曾移動。

錢業被吹得東倒西歪,卻仍然在使盡渾身解數來維護他,即使他比他矮了那麽多。

“怎麽不到那邊陽光下等我?”

她邁出門檻,清脆的聲音很快被冷風打散。

他回過頭,撐起自己大大的鬥篷将她裹進懷裏,然後擁着她離開了原地。

遠離了風口,陽光下的冬天,其實并不寒冷,尤其被他這樣裹着,她感覺心裏好像燒了一盆炭火,不旺,溫暖卻能細水長流。

對于南宮絕的事,她不打算問他爲什麽這樣做,她隻知道,自己嫁了一個有情有義的好男人,他的心不是鐵打的,他有着世人都不懂的溫暖,她很慶幸,她懂,這是她的男人。

回去的路上,她一直依偎在他的懷裏,像個纏人的孩子。

腦海裏回蕩着燕玲珑的話,還有南宮絕那隻顫抖的大手。

歲月靜好,安之若素,這是人生最大的幸福。

“在想什麽?”

見她長時間發呆,似乎覺得懷裏的人過于安靜,與她的個性太不相符,拓跋九霄不禁用力往懷裏擁了擁她。

她不想再在他面前提起任何有關旁人的事,于是随意扯開了話題。

“在想……”

她眼珠一轉,忽然想起一件事,

“在想開成衣鋪子的事啊!”

“怎麽,見南宮絕人家夫妻恩愛,你感覺不平衡,所以故意跟我找茬?”

他的聲音冷冷的,帶着一絲嘲弄。

她騰地從他的懷裏坐起來:

“你說什麽?誰不平衡?誰找茬?你哪隻眼睛看到我不平衡了?既然你這麽說,那我也沒必要替你隐瞞了。”

她往後退了退,與他拉開距離,得意地笑着,

“别以爲我不知道,你表面上裝作滿不在乎的樣子,實際在暗地裏早就爲南宮絕安排好了一切,你這個表裏不一的家夥,我看你才是不平衡,你才是故意找茬!”

聽她這樣說,他并不意外,也不覺得尴尬,卻也沒有解釋,隻是看着她輕輕勾了勾唇角,便移開視線,将馬車上的小窗推開一道縫隙,欣賞起外面的風景。

此時她倒是真的不平衡了,憑什麽他說一句就可以雲淡風輕的過去,而她卻要氣得夠嗆?

“拓跋九霄,我在跟你說話!”

她恨恨地咬牙。

“嗯,我在聽。”

他的聲音輕緩地響起,一副漫不經心的樣子。

他越是這樣,她就越是生氣。

“好,既然你在聽,那我就告訴你一件事,你也知道,我是個閑不住的人,王宮裏那麽悶,不等我生出兒子,恐怕就會被憋出病來,你也不想要個瘋瘋癫癫的王後吧,帶出去多沒面子?所以我決定了,我要在金坦城上開一間最大的成衣鋪子,我要做出自己的品牌,名字我都想好了,我要延續我在高昌時的風采,把鈴曦坊繼續開下去,我要讓天盛的百姓以能穿上鈴曦坊的衣服爲榮!”

她的眼睛雪亮,說得意氣風發、鬥志昂揚,她好像已經看到了熙熙攘攘的大街上,百姓們排着隊購買鈴曦坊的衣服,對她的設計贊不絕口。

良久,她都沒有得到他的回應,她氣得使勁拍了一下他的後背,硬梆梆的,震得她手掌發麻。

“你倒是說話啊?”

堂堂一國之君,除了她這個不分輕重的小女子,這世上真找不出第二個人敢對他動手。

他無奈地閉了閉眼,轉過身正看見她揉着自己的手掌,不免覺得好笑:

“還知道痛?”

“痛,痛死了!你這背是石頭做的嗎?”

他握住她的手,另一隻覆上她的掌心,輕輕揉搓着:

“哪有這樣的道理,你打疼了我,我還要幫你揉手?”

她嘟着嘴:

“别想轉移話題,我要開服裝店,我要開成衣鋪子,你聽到了沒有?”

雖然她是王後,可他是國主,沒有他的允許,她想在外面做事根本就是不可能的。

他一直垂眸看着她的手,淡淡地再次扔出了那四個字:

“你是王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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