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您也知道,自從那晚吳清清暈倒,醒來後她就真的瘋了,聽錢業說那眼神都不一樣了,所以國主說吳用雖然教女無方,但吳清清如今真的瘋了,也算是受到了懲罰,而且天盛王朝的建立,吳用功不可沒,所以功過相抵,就放吳清清随吳用一同還鄉,了卻殘生。至于映瑤……”
話說到這,小鄭子口幹舌燥,林鈴兒卻始終沒有什麽反應。
他歪着腦袋看她,左看右看,故意長時間停頓以吸引她的注意,可是她卻依然畫她的圖,眼皮都沒擡一下。
他忍不住敲了敲她的桌子:
“我說主子,您老人家到底有沒有在聽我說話啊?吳用那老匹夫和吳清清那個瘋女人就要離開王宮、離開金坦、永遠遠離您老人家的生活了,您怎麽一點反應也沒有啊?”
林鈴兒還是不爲所動,好像根本事不關己,所以漠不關心。
小鄭子急了,繞過書案一把奪下她的筆,嗔怪地叫了一聲:
“王後!”
林鈴兒總算擡眸,無奈地看了看他:
“你覺得我應該有什麽反應?”
“那吳清清與映瑤密謀害了長公主,怎麽說也算是您的仇人吧?您怎麽可能一點反應也沒有?”
林鈴兒無謂地笑了笑:
“好吧,這回她真的瘋了,她要走了,以後再也不會來害我和七七了,我很高興,我很開心,這樣的結局很完美,行了嗎?”
說罷,她轉身走到了窗口。
“鈴兒!”
小鄭子仍然不滿意這樣的回答,追着她到了窗口,
“你這算什麽态度,之前你爲了這件事跟國主冷戰,去落幽閣鬧,不就是爲了一個交代嗎?如今國主給你交代了,你卻一副滿不在乎的樣子,這多叫人傷心呐?!”
林鈴兒推開窗子,冷氣讓她抱緊了肩膀,抖了一下:
“傷心?誰傷心?他嗎?”
她冷笑着,
“傷心的人應該是我吧?”
“你什麽意思?”
“你不覺得其實這一切的罪魁禍首根本不是吳清清,而是他嗎?”
“他?誰?”
小鄭子有些摸不着頭腦,看着林鈴兒冷漠的眼神,他忽然恍然大悟,
“國主?”
“除了他還會有誰?”
林鈴兒冷得又縮了一下肩膀,小鄭子趕緊拿了件鬥篷給她披上,她長籲口氣,歎道,
“若不是他招惹了吳清清,她又怎麽會做出這些喪心病狂的事?不管吳清清針對我還是七七,歸根結底還不是因爲他?臭男人,沒一個好東西,既然招惹了人家,就解決好了再尋新歡,憑什麽要我和七七幫他擦屁股?”
“擦、擦屁股?”
小鄭子雖然早已熟悉了林鈴兒的各種用詞,但是将這詞明目張膽地說出來,還是用在國主身上,似乎極爲不妥啊,
“不是,我說王後啊,據奴才所知,國主好像從來沒主動招惹過人家,都是那些女人招惹他的。再說,之前國主也不知道吳清清是在裝瘋,後來發現了,他不是及時解決問題了嗎,我以爲你高興還來不及,怎麽還會生氣呢?”
“生氣?”
林鈴兒輕哧一聲,
“我犯得着嗎?我現在是不在乎,你懂嗎?不在乎!”
不在乎三個字她說得咬牙切齒,真看不出來是真不在乎還是假不在乎,
“我以爲把七七找回來後,我們一家三口就會過上幸福美滿的日子,你明白嗎,隻有我們一家三口!可是現在呢?不僅有吳清清,還有映瑤,之後不知還會出現多少個吳清清,多少個映瑤,她們都會來招惹他,都會變着法地想要爬上他的床,這樣真的很沒意思。”
她搖搖頭,接着說,
“宮鬥劇我看得多了,一群女人爲了一個男人打得頭破血流,絞盡腦汁,無所不用其極,隻爲了能得到那個男人的寵愛,看電視劇的時候我就對這樣的行爲很不屑,我一直在想,如果我生在古代,如果我不幸被選進了宮,我一定會想盡辦法躲得皇帝老兒遠遠的,就算一輩子見不着他我都不會遺憾。可是現在,我發現自己竟然在不知不覺中已經陷入了一個這樣的漩渦,作爲王後,我今後可能需要對付各色各樣的女人,來捍衛我自己的地位、保護七七的安危,争奪國主的寵愛,你覺得這樣有意思嗎?”
她轉臉問小鄭子。
小鄭子有些發蒙,大體是懂她的意思的,隻是哪個國家的後宮不是這樣的,爲什麽她的反應這麽大,這麽與衆不同?
他想勸她兩句,可又怕說錯話,隻能搖搖頭,想想不對,又點點頭,也覺得不對,最後隻能唉歎一聲,耷拉下腦袋不敢出聲了。
林鈴兒接着說:
“我要的不是這樣的生活,我要的也不是這樣的寵愛。我從沒想過他能登上帝位,從沒想過自己能當上王後,當初我那麽欣然地接受了王後之位,是因爲我們彼此爲對方守護了四年,我相信這樣的感情,我相信我們會是彼此的唯一、摯愛一生。可是現在,我卻有些不确定了。這樣的不确定讓我失去了最重要的東西。”
“最重要的東西?”
小鄭子擡起頭,
“什麽?”
她停頓了三秒,若有所思地道:
“安全感,他不再能給我安全感了。不管是誰招惹誰,我都沒有了安全感,這樣的日子過着還有勁嗎?”
小鄭子突然感覺事态變得嚴重了,原本他隻以爲林鈴兒仍然在任性、耍點小脾氣,等着國主來哄她,但是如今看來她對這件事表現出的冷漠根本不是假裝的,隻是兩個女人耍了點小詭計、影響了她甯靜的生活,就讓她厭倦了,如她所說,今後說不定還會出現多少個映瑤和吳清清,到時她要怎麽辦?
他倒吸一口涼氣,難道下一個瘋的人會是她嗎?
他絞盡腦汁,搜腸刮肚地想着如何勸說她,最後說:
“你也想太多了吧?這個吳清清與别人不同,她是攝政王的女兒,所以才有了機會接近國主,今後這後宮中的女人不還是都歸你管,哪個女人能逃得了你的手掌心?再說,國主愛的人始終隻有一個,那就是您啊,您還有什麽可擔心的?”
他想了想,又說,
“您想想之前,您的身邊不是也有南宮絕啊、阿莫禮啊這等人圍繞着嗎,那時國主可沒有過您這種想法,若論安全感,那國主也挺沒有安全感的,但他卻都克服了下來,堅持到現在。您想想,那南宮絕、阿莫禮是什麽樣的對手啊,吳清清和映瑤能跟他們比嗎?所以奴才覺得,就算爲了不輸給國主,您也應該堅持下去,否則您讓國主也無法平衡啊,您說是不是?”
一番話沒有起到效果,卻惹惱了林鈴兒,她一瞪眼睛:
“你到底是站在哪邊的?幫誰說話呢?”
小鄭子立刻萎靡了下來,低着頭說:
“奴才當然是站在王後一邊的,奴才這不是怕您一時沖動做錯決定嗎?”
她白了他一眼,沒再說話,轉身離開了窗口。
小鄭子的一顆心卻提到了嗓子眼,屁颠屁颠地跟在她的身後,小心翼翼地問:
“親愛的,你不是已經有了什麽不好的決定了吧?”
不好的決定?
林鈴兒在心裏掂量着這句話,如果她有了不好的決定,恐怕就不會像現在這樣心亂如麻了。
說不在乎,怎麽可能?
就是因爲太在乎,所以才會如此,如果換了别人,關她屁事?
她對未來充滿了擔憂,對争寵充滿了厭惡,對鬥小三兒這樣的事恨之入骨,她本就不是一個複雜的人,如果今後要讓她跟一群女人鬥智鬥勇,她甯可離開這裏,安安靜靜地過她的下半輩子。
想到離開……她推開門走到外面,在這王宮中到處是高高的紅牆,一入宮門深似海,她此刻似乎剛剛才體會到,這段時間拓跋九霄沒有來景慈宮,這裏便沒有了家的感覺,這一堵堵紅牆将她與世隔絕,她仿佛成了籠中的鳥,明明有一對健康的翅膀,卻生生地被困在了這裏。
這不應該是她的生活……離開……當這兩個字在腦中浮現出來的時候,就再也揮之不去。
“王後,王後……”
就在這時,從景慈宮的大門外跌跌撞撞地跑進來一個人,跑到近前撲通一聲跪在了她的腳邊,大聲哭喊起來,
“王後,奴婢求您了,求您大發慈悲,饒映瑤一命吧……”
林鈴兒低頭看着匍匐在她的腳邊,死死拽住她裙角之人,正是映璐。
饒映瑤一命?何出此言?
她心頭一震,剛才小鄭子話說到一半沒有說完,難道映瑤……
她轉臉看向小鄭子,小鄭子聳肩,說:
“剛才還沒跟你說,國主已經決定賜映瑤溺亡。”
“溺亡?”
她擰緊了眉頭。
小鄭子解釋道:
“就是将人綁住,再在其身上綁上巨石,沉入水底,活活淹死。”
她馬上明白了,映瑤差點害七七淹死,拓跋九霄是要用同樣的方式處死映瑤。
她不能說他狠心,國有國法,何況映瑤要害死他的女兒,更有私仇,他怎麽會手下留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