映璐頓住腳步,背對着她說:
“因爲了解。昨天你抱着衣料回來時,雖然身上是幹幹淨淨的,可你的頭發卻在往下滴水,我問你怎麽回事,你隻說是落了鳥屎,怕髒了衣料,所以先去洗了頭發。”
她冷笑起來,
“平日裏你恨不得王後的衣料都髒掉壞掉爛掉才好,你會這麽在乎衣料?還有,你從小水性就好,在河裏潛好久都沒事,有一次我以爲你被淹死了,可是你卻安然無恙地從水裏鑽出來。試問水性如此這般的女人,在這王宮大内之中會有幾個?”
她長籲口氣轉過身來,眼中盡是失望,
“映瑤,一個男人,且不論他是不是國主,居然會讓你變成這樣,我真的很失望,很失望。我再說一次,如果你再做這種傷天害理的事,你就再不是我妹妹。”
映璐離開了,映瑤望着她的背影,心裏倏而一緊,姐姐應該不會出賣她的,不會的。
這種擔憂卻是轉瞬即逝,沒有人懷疑到她,國主與王後鬧翻了,她的機會是不是來了?
傍晚十分,景慈宮的安靜被一個人的到來打破,小鄭子看着站在院子裏,渾身濕透、淚水漣漣的人,頗爲驚訝。
“紫月?你不在落幽閣伺候你家郡主,怎麽跑到景慈宮來了?”
紫月的頭發還往下滴着水,整個人看上去狼狽不堪,她一邊抹着眼淚一邊哭着說:
“總管大人,您能不能幫奴婢跟王後說說,奴婢不想伺候清心郡主了,真的不想了……”
小鄭子眉頭皺了皺:
“你這說的是什麽話?這幾年清心郡主不一直都是你在伺候嗎?從冥王府到天盛王宮,你跟了她這麽久,怎麽如今有這種想法?”
紫月哭得更厲害了:
“總管大人,有些事您是知道的,之前……”
紫月的聲音小了下來,抽泣着說,
“之前清心郡主向瓦倪國主告密的事是奴婢告訴國主的,清心郡主雖然瘋了,可她好像一直記得此事,奴婢在她身邊伺候,她總是時不時地給奴婢顔色看,若不是她瘋了,奴婢都會以爲她是故意的。您看看……”
她拉了拉自己的衣服,示意小鄭子看,
“奴婢這般狼狽,是因爲她今天不知又發的什麽瘋,奴婢陪她出去散步的時候路過荷花池,她居然把奴婢推下了池塘,光這樣還不算,奴婢要爬上來的時候,她居然用腳踩着奴婢的頭和肩膀不讓奴婢上岸,若非她是個瘋子,大家都以爲她是故意要緻奴婢于死地。總管,您說,這樣的主子,誰還敢在她身邊當差啊?”
小鄭子不禁打了個冷顫,暗忖着,原來在這個吳清清身邊是個要命的差事啊,真是可憐了紫月,受了這麽多年的苦。
可如今紫月仍是吳清清身邊的人,他也不好說什麽,隻能爲難道:
“紫月,我很同情你,可你現在畢竟還是清心郡主身邊的人,若要離開她,還得經過她的同意才行,就算我身爲後宮奴才總管也幹涉不得啊……”
“誰說幹涉不得?”
一個聲音出言打斷了小鄭子,兩人同時循着聲音看去,隻見林鈴兒正快步從寝宮裏走出來,傍晚的霞光打在她的臉上,給她白皙的肌膚平添了幾分紅暈,
“這個後宮如今還是我說了算的,紫月的事我做主了,今後你就跟在我身邊當差,我倒是很想知道,吳清清敢不敢來向我要人!”
她巴不得吳清清來景慈宮讨說法呢!
紫月一聽立刻破涕爲笑,跪謝王後隆恩,小鄭子卻是一臉的擔憂。
入夜,若大的王宮比白天更爲寂靜,緊張的氣氛并沒有因爲夜的沉寂而減少。
正陽殿裏燈火通明,往日的這個時候,霄應該在景慈宮的,可是今晚,他卻隻能獨自一人守在這裏。
錢業來報,說申城申将軍求見,須臾之後,申城披星而來。
“參見國主。”
“如何?”
“臣今日暗中調查了景慈宮的所有下人,昨日公主落水之時,除了跟在公主身邊的人之外,景慈宮隻有一個人外出。”
拓跋九霄眸光一暗,看向了申城。
申城沒有聲張,而是靠向近前伏在他的耳畔說了些什麽。
聽罷,他略略思忖,随後道:
“去景慈宮告訴王後,除非她主動來向孤道歉求饒,否則孤是斷不會再去看她。”
申城愣住了:
“國主,真的要這麽說?”
霄想了想,又補充道:
“還有,孤給她一個月的時間,如果她仍不知悔改,不懂得珍惜,孤便要納妃了。”
“啊?”
申城瞪大了眼睛。
“去吧。”
他大手一揮,打發了申城後便兀自進入了西暖閣。
申城撓頭,國主這話如果被他帶到,王後會不會氣得掀翻景慈宮的房頂?
夜色漸濃,申城行色匆匆地行走在王宮裏,離景慈宮越近他就越是心慌,最終卻還是硬着頭皮站到了林鈴兒的面前。
七七的燒已經退了,這個時候已經睡着,瘦嬷嬷在旁邊守着,小鄭子也在旁邊打起了嗑睡,隻有林鈴兒坐在窗邊,心煩,無眠。
白天跟拓跋九霄吵架,她說如果他不找出兇手,就休想再來她的景慈宮,看來他是把她的話當真了,所以都這麽晚了還沒來。
越想越氣,越想越煩,難道是因爲她打了他那一巴掌,他真的生氣了?
可這怎麽能怪她?
七七是他的親生女兒,那個吳清清算什麽?難道一個吳清清比他的親生女兒還重要嗎?
她氣不過,就是氣不過!
哼,不來就不來,最好永遠别來!
可是她沒想到申城會來,下人通傳說他來了,她的心立刻揪了起來,心想着這事八成與霄有關。
外臣是不允許進入後宮的,申城能來說明是霄吩咐的,她倒真想聽聽他來說些什麽。
她強迫自己不往門外看,不管霄來沒來,一雙略微紅腫的大眼睛看着申城問:
“申将軍,這麽晚你怎麽來了?來看小穆圖的?”
“呃……不是……”
申城有點語無倫次,說過之後又覺得不對,趕緊改口,
“不不,是,微臣是來看小穆圖的。”
隻不過被她的一雙大眼看了一會而已,怎麽覺得渾身冷汗直冒?大概是她的眼神太過幹淨,讓他一想到下面要說的話就覺得心虛。
她勉強笑了一下,說:
“小穆圖很好,在我這裏你還不放心?”
“不,微臣怎麽會不放心?小穆圖能在王後的寝宮裏養病是他的福氣。”
申城笑着說。
看着申城的笑,林鈴兒想到了當初,雖然他是南宮絕身邊的人,但是對她,他卻是傾力相助,毫無保留,所以對申城,她也一直懷着感激之心,比起别人更敬重他幾分,除此之外,還有一些從小到大的親近感與友情。
“申城,從我認識你到現在,你一直是一個人,如今你也有了小穆圖這麽可愛又懂事的兒子,你是不是應該給他找個母親了?”
她笑着問道。
提起這個,申城微微有些尴尬:
“這種事……可遇不可求,天下間哪有幾對像國主與王後這般的愛人,微臣也隻能羨慕羨慕罷了。”
話音剛落,但見林鈴兒的臉色微變,他才發覺自己說錯話了,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
林鈴兒漫不經心地笑笑,仿佛沒把他的話放在心上:
“有時我總在想,雲傾城那麽陰險毒辣,穆圖那麽溫潤如玉,他們兩個的孩子倒真是出人意料的好。”
申城見她頗有感慨,接着說:
“也許是雲傾城上輩子做孽太多,老天爺看不下去了,所以這輩子才派小穆圖來替她贖罪吧。”
她想了想說:
“我很喜歡小穆圖,真的不忍心看他缺少母愛,要不這樣吧,改日我替你做媒,幫小穆圖找個好母親,怎麽樣?”
王後做媒,誰敢推辭?何況女人于申城來講似乎真的不太重要,讨誰做夫人都可以,隻要對小穆圖好就行了。
“微臣先謝過王後了。”
他抱拳說道。
林鈴兒點點頭,兩人之間似乎已經無話可說了,但申城還是站在那裏,擰着眉頭,一副爲難的樣子。
小穆圖他看過了,王後這邊他也來拜見過了,難道不應該跪安嗎?
“申将軍,你是不是有什麽話要跟我說?”
申城的眉頭幾乎要擰到一起了,想了又想,拳頭握得緊緊的,最後終于硬着頭皮說:
“其實……微臣來是因爲……國主讓微臣給王後帶句話。”
聽到國主二字,林鈴兒的心就像申城的眉一樣,瞬間擰緊、打結,她不是個會裝模作樣的人,沒辦法再故作輕松,表情也僵硬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