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時候段姿正和邱老六打牌,說是累了,就出去走走,實質上是于冬梅想起了這隐忍的十年,頗爲不爽,給段姿發了短信,而段姿說是出去走走,實質上是趁人不注意,在外面繞了一圈以後,又折回來,到了樓上。
兩人因爲感情的事情在樓上起了争執。
“那女人看不好自己的老公,憑什麽找我來理論?”段姿說道這個的時候非常氣憤,三個男人大氣不敢出,這會子的段姿表情太可怕了:“她說她隐忍了十年,可她還是老王的發妻,就是她什麽都不懂,衣着邋遢,一臉黃斑她依舊是老王的發妻,我呢?我藏頭藏尾的藏了十年,我的委屈誰知道?”
秦沐想起了那個純樸憨厚的農村婦女,想起了平日裏常常在夜晚聽見老王對這個婦女的辱罵聲,秦沐覺得老王并不喜歡這個女人,可是一路走來,一路扶持過來,難道一點感情都沒有?
“她推我,還罵我,我當時被她推倒在地上,地上有一隻打開了的工具箱,當時我頭腦一發熱,就提起了工具箱裏最大的那把斧子,朝她臉上劈了過去。”段姿把頭深深的埋在自己的雙手中,肩膀微微的顫抖着。
于修聽着前面的話聽得兩隻眼皮在那打架,然而忽然聽了這句話,差點咬到了自己的舌頭,趙老實也記錄至此的時候直接驚訝得擡起頭來,以至于那筆芯都劃到了了自己的手也沒發現。
“你不知道殺人犯法麽?”于修咬牙切齒,聲音陰沉。
“我知道又怎樣?我能控制得住自己麽?你知道她用多難聽的字眼兒形容我麽?她說我是破鞋!破鞋!她憑什麽這樣說我?”段姿的聲音癫狂,狀似跟于修吵架。
“而且……我從來沒有想過她會死的……”段姿說到這裏,聲音變得很小,“我隻是想讓她閉嘴,誰知道她那麽沒用,碰一下就死了……死了!哈哈哈哈哈……”
秦沐閉上眼睛,他隻覺得耳膜被段姿那笑聲刺激得嗡嗡作響,沒想到這個段姿竟然是這樣癫狂的人,段姿的聲音漸小,秦沐睜開眼睛,與于修對視一眼,皆看見對方眼裏的寒意。
趙老實還在發呆,于修敲了敲桌子讓他回神:“記。”
“哦。”趙老實連忙奮筆疾書。
“後來呢?”于修雙手交叉放在下巴上,這會子,他是一點睡意都沒有了。
“我那個時候是在樓上,樓下就是那些吃酒的人群,我決不能讓樓下的人知道樓上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我把于冬梅搬到床底下,和往常一樣下了樓,同那些牌友繼續打牌。”
“後來我與老王聯系,我跟老王說我錯手殺死了于冬梅,他起初是不信,後來見到了于冬梅的屍體以後,徹底的吓傻了。”段姿說到這裏,嗤笑了一聲:“平日裏威風八面的男人,就是在看見死人的時候也會吓得發抖,他都忘記了,他平日裏怎麽教訓這個給他丢臉的農村婦女的?”
“我與老王愣了一陣,這麽大具屍體,不是說處理就能處理的。那個時候,老王能想出的辦法隻有碎屍,而碎屍後的東西丢在哪裏,唯一的地方,隻可能是廚房。”
“于是,我和老王将于冬梅的身體切成了一小塊一小塊……”段姿說道這裏的時候,雙手飛快的擊打着桌子,有點象菜刀剁排骨的聲音,趙老實正在記錄,被這聲音引導得不知道想到了些什麽,緊繃着一張臉,仿佛張口就能吐出來一樣。
“老實點!”趙老實又發出了他那招招牌技能。
段姿被趙老實這麽一打斷,停了下來,像是唱歌唱到一般戛然而止,三個男人一臉陰沉面面相觑,甚至都能聽見彼此的心跳聲。
“哈哈哈哈……”一陣高亢的笑聲從段姿的嘴裏發出來,尖銳得磨破人的耳膜:“這就是你們男人,害怕了,隻知道怒吼嗎?”
“我爲了他錯手殺死了于冬梅,和他一起碎了屍,然後把那些東西做成菜放于酒宴當中……可最後……他受不了噩夢的糾纏,居然讓我去自首?碎屍的主意是他出的,吃飯的時候也屬于他吃的最歡,他最讨厭的人就是那農村婦女,他嫌她的出身,嫌她沒有文化,最後吃她肉的時候是那樣的暢快……”
“可就是這樣一個男人,居然也會害怕,因爲做了幾次噩夢,說是看到一個會飛的腦袋在天上亂飛……就因爲一個噩夢,就讓我去自首?憑什麽?”
“我爲了他做了那麽多!憑什麽!”
段姿像一頭被困了的野獸,發出非人的嚎叫,爲了自己的私欲,她已經人不人,鬼不鬼。
“你破壞了别人的家庭,最後還奪走了别人的生命,你憑什麽?!”于修氣憤的壓着自己心中的怒火。
“我破壞他家庭?要說破壞也是他找我破壞的,那個時候我們多麽恩愛,若不是那個農村婦女占着妻子的位子不肯走,能發展到今天這個地步嗎?若是她再隐忍一點,息事甯人,她不在樓上刺激我,她會死麽?我恨她,但是我從來沒想過會殺死她,你明白嗎?”段姿形容癫狂,那些黑色的死氣,已經纏繞住她的脖頸,好像一使勁,那宛若實質般的死氣就能活活的勒死她。
于修跟這種人沒什麽好說,犯了罪的人,大部分都不會輕易的意識到自己的罪行,隻是覺得那樣的,這樣的理由,這些理由,足以支持他們犯罪,好像全天下都欠着他一樣,他怎麽做都是應該的。
段姿見于修不理她,繼續說道:“碎屍也有他的份,爲什麽就要求我一個人去自首?有一天晚上我跟他睡在一起的時候,發現他喊的依舊是那個賤人的名字,于是……”
“于是你就殺了他?”秦沐眉毛一挑,幾乎可以預見後面發生的事情。
“我是被逼的!”段姿猛地擡起頭來:“我這樣愛他,可他的心裏從來都想得别人,我愛他爲了他能殺了人,可是他呢?在睡夢中依舊可以喊着于冬梅那個賤人的名字。那個賤人爲什麽要活着?她活着,她的存在,她拖着不離婚,不幸福的那個人,始終是我……是我!”
“我殺了他,我把他做成菜,這樣,他就可以在我的身體裏,一起……直到永遠。”
“你吃了?”趙老實本來在記錄,寫到這裏的時候胃裏有什麽東西在蠕動,忍不住出聲詢問,本來在安安靜靜聽段姿說話的倆個大男人,吓了一跳。
“我把心吃了,味道還不錯,非常鮮美。”段姿舔舔嘴唇。
秦沐想起,小白和邱老六不止一次說過老王晚上那次酒席的肉非常鮮美,具重華所講,最鮮美的肉類就是人肉,那種肉香,凡是聞過的人都不會忘記。
小白和邱老六提了幾次,秦沐都沒有注意。
“爲什麽沒有吃完?”于修臉色不好,想起了在老王家發現的那些菜。
秦沐和趙老實一臉菜色,恨不得上去捂住于修的嘴,哪壺不開提哪壺,這會子問那麽惡心的事情幹什麽啊。什麽叫沒有吃完,這樣的語氣是在指責人家浪費糧食嗎?
段姿嘴角噙着一抹詭異的微笑:“還不是我那個沒用的死鬼,說是見到了一些髒東西,執意要去找道士做法?”
秦沐猜她說的應該是王大寶,還以爲這個女人會與王大寶鹣鲽情深,沒想到根本都是個笑話。
“其實我知道,我一直都知道,于冬梅那個賤人和老王都在找我,我看得到他們,所以我才會找田醫生,因爲田醫生在的時候,那倆賤人根本不敢出現……呵呵……”段姿笑着道。
于修心裏頓時覺得圓滿了,敢情段姿執意要等秦沐來以後才肯說話的原因,是拉着秦沐壯膽。
秦沐注意到她說她看得到于冬梅和老王,心裏一驚,就是拼着那不及格的術數也迅速的蔔了一卦,隻見他手指微動,而後,一臉憐憫的看着段姿。
段姿的身後,模模糊糊的,可以看見老王和農家打扮的人直挺挺的站在她背後,當然,這些,于修和趙老實是看不到的,若是此時的段姿回頭,興許能被他倆吓一跳。
人能看得見鬼的情形有兩種,一種就是天生的天眼沒完全合上,這個時候的人類可以看得見鬼魂,第六感也極準,這一般是在于人年幼的時候才會出現,某些人甚至在長大之後天眼都未必關得上。
還有一種就是段姿這種類型,将死之時。
難怪秦沐在小屋内探查不到半點靈魂的存在,原來老王的靈魂和于冬梅的靈魂一老早就跟着段姿,秦沐能找到才奇怪了,不過秦沐注意到,那中年婦女除了從衣着上能辨别出來以外,腦袋那塊确是一片漆黑,開始掃過去的時候秦沐隻當是模糊,可現在仔細看來,老王臉上的表情都能看得一清二楚,憑什麽中年婦女的腦袋上卻是一片漆黑?除非那個女人,根本沒有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