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周是個怪人。
他可算是個左右逢源的人。
當年太子長琴在的時候,就對他不錯;如今趙丞相當政,依舊挺看重他,可見他确實有點本事。
選他當屬臣,各方都安心不過。
“既然秦大人已經是渤海國的屬臣。”月華提議,“不如讓他先行一步,到渤海國去協助韓淩笑韓大人。”
趙丞相也覺得月華的提議不錯,點頭同意。秦周還是原來的,眼中帶笑,像隻狐狸。
月華現在想的是另外一件事,如果應甯要長住在京城的話,就要走到台前,和各家女眷交一交手。
死了哥哥的應甯也做不了什麽,各家的評詩會也去不了,戲園子也去不了,月華想了一個适合她的活動,禮佛。
月華也不自己做,一來她和應甯也差了好幾歲,兩個人沒什麽好說的,二來,應甯還未成婚,和她這樣已婚的嫂子在一起也不太好。
月華讓平兒帶着妹妹元嘉陪着應甯一起去西山皇恩寺禮佛。平兒元嘉和應甯都是郡主,身份相似,在一起也合适。
這三個人當中,應甯是長輩,年紀也是最大的,平兒和妹妹隻要聽她的就好了。
香車美人,一行十來個人,在月華的目送下,緩緩行出靖南王府。月華特意沒有派很多人,好讓應甯能遇見其他上香的人。
四周,可是有不少人看到了呢,四下散開,各自找各自主子去了。這一行人可是非常吸引人的,就像是一塊鮮肉。
皇恩寺隻是一個普通的寺院,當朝□□當年非常喜歡與民同樂,經常微服體驗生活,和皇恩寺的一個主持關系非常好,最後爲皇恩寺提了一塊匾,卻也沒有強行将寺院納入皇家寺院的範圍。
是一個百姓與皇家同樂的寺院。
平兒和應甯說。
應甯微笑,她小時候也是來過京城的,皇恩寺也是來過的。皇恩寺是一個很安詳的地方,香火缭繞,神秘非常。
三人之中,兩人是實權之女,一人是京城新紅人,想結交的人多了去了。遠遠就看到,西山下停着好幾輛馬車。
幾個漂亮的姑娘在賞花。這幾個姑娘都姓趙。
應甯自然不認識她們,元嘉也不知道。平兒到是見過她們好幾次的,自然靠着平兒來引薦。
可平兒和她們分明水火不容,自然不想見到她們。
有一個姑娘的笑聲特别大,應甯忍不住看了一眼。
平兒低聲說:“趙相的孫女,趙雙兒。”
在是趙雙兒之前,她原來是趙相的孫女兒啊。應甯想,真是諷刺啊。
應甯從她們身邊走過,帶過一陣香風。
趙雙兒抿嘴,這口可不能她開,她沒這個臉,她身邊的另一個庶女趙香開口說:“這不是郡主嘛。”
“趙家的小姐們。”應甯微笑着說。
“郡主真是儀态萬千。”趙香兒說。
“這兒可是有三個郡主呢。”春桃笑嘻嘻地說。她向來不怎麽把趙家人放在眼裏的,“趙小姐說的是哪一個?”
所謂打狗還要看主人,趙香兒這會兒也不能拿春桃怎樣。趙雙兒接上一句:“自然是誇三位郡主。”
“小姐們也頗有風采。”應甯說,“在下從小地方來,看到諸位真是自覺慚愧。”
在場誰敢當應甯一句自愧不如?平兒和元嘉是應甯的晚輩,趙家姑娘們是臣下之女,誰都高不過應甯,一時間,誰也不敢說話。
“這邊好熱鬧。”另一個溫和的聲音傳來,應甯回頭,一個穿着大紅宮裝的女子,款步走來。
春風拂過,帶下一陣花雨,飄在那女子身邊,襯得她如同仙人。
應甯不認識她,其他人都是見過她的。
平兒率先招呼:“蘇姑姑好。”
應甯立刻明白了,這是太後身邊的大宮女,名叫蘇婉兒,京城第一才女,詩名了得。
元嘉見到姐姐招呼,也急忙說:“蘇姑姑好。”
趙家姑娘也紛紛招呼。
應甯清了清嗓子,也同大家一樣,稱了聲:“蘇姑姑。”
“我哪敢擔得起郡主們這一聲姑姑。”婉兒掩着嘴笑,“諸位不要嫌棄婉兒才好。”
哪個敢嫌棄太後面前的紅人?幾個姑娘連忙招呼,跟在了婉兒身後。
“蘇姑姑也去上香?”應甯問。
“郡主與我同輩,也稱我一聲婉兒可好?”婉兒客客氣氣地說,任誰都對這姑娘有好感。
“那我恭敬不如從命了。”應甯說,“婉兒可是太後身邊的大忙人,今天怎麽有空?”
“今天天氣不錯,我就聽到喜鵲在報喜,特地求了太後一天假來上香,這就遇見貴人了。”
兩人一路走,一路說。身後跟着一大群小姑娘小丫頭們,泾渭分明地分兩邊。
上香先點蠟燭,後燃香,最後再拜四方,方可入殿門,和菩薩磕個頭。有錢的供上長明燈,沒錢的捐些油錢,這一套,經常上香的姑娘們都知道。
隻有元嘉,是第一次來。
平兒也隻是在祭典上拜過祖宗,這些個規矩,平兒一概不知。平兒學得快,看着應甯,一套動也是有模有樣。
元嘉是最慢的,她身量不足,别人都借光點了蠟燭,她夠不着。平兒把她抱起來,她才點上。
婉兒撚了三根香,遞給應甯,應甯借了自己蠟燭上的火,四方拜了拜。
一片青綠色的衣角閃過,衆人都沒注意到,應甯卻看到了。
那袍子,該是在哪見過。那花紋很獨特,應甯初見的時候,還在想誰家的繡娘如此手巧。
應甯想:何必這麽偷偷摸摸,大大方方出來便是,都拿我當猴看,光明正大看還能稱得上一句君子。
婉兒走過來:“小郡主她們還有一會兒,應甯郡主不如先進去?”
應甯自然也是不敢托大:“婉兒稱我應甯便是——我看見婉兒第一眼就覺得像是我姐姐,現在更像了。”
婉兒笑笑:“我可沒那個福分,能當上郡主的姐姐。”
磕頭的時候,應甯的表情非常認真。
雙目低垂的菩薩,好似能感受這世上的一切悲苦。神像的臉色一片慈悲,應甯見着,便覺得寬慰。
也許她不在意那個渤海王,可她也有想要上香的人。
如果這世上真的有神明,希望來世,能投到一個好人家,不要再有遺恨。
“施主可要求個簽?”一邊的老和尚,在應甯起來後問。這一行人出手大方,他也樂得做夠人情。
應甯剛想拒絕,婉兒就答應了下來:“我聽人家說,這裏可是很準的。”
應甯從簽筒裏晃出一支簽來,是第三簽。
老和尚翻開簽文本子,應甯第一眼就看見上面的詩文:“臨風冒雨去還鄉,正是其身似燕兒。銜得坭來欲壘,到頭壘壞複還坭。”
這都不須老和尚說,應甯看着就知道不太好。這句是竹籃打水一場空的意思。
老和尚皺眉。本來想讓這姑娘高興一下的。
“可是不喜歡?”一旁的婉兒說,她到是沒見着簽文,“這裏的方丈,批命可是一絕。若是不喜歡,便讓他改命就是了。”
“改命不過是換了别人的命。”應甯說,“我是個郡主,命已經夠好的,若是換了可憐人唯一的命,那連菩薩也要怪罪了。”手裏拿了一吊錢:“多謝師傅。”
“姑娘能如此想,也算得上是過人了。”老和尚說着,“這裏有個紅繩,許個願,系在門前的龍須柏上,便可心想事成。”
應甯笑着道謝,接過繩子。這世上要是能靠許願心想事成,那人人都來許願了。
“姑姑許了什麽願?”元嘉問應甯。
“說出來就不靈了。”平兒連忙勢要去捂住元嘉的嘴。
應甯到是不介意小侄女的直率,逗她說:“我許元嘉能有個好姻緣。”
元嘉掙脫了姐姐,瞪大了眼睛:“姑姑說出來,可就不靈了。”
應甯哈哈大笑。四下跟着的人終于送了一口氣。
婉兒和應甯一起走到山下,幾輛馬車都停在路邊,各自回了車上,應甯看見,一兩蒙着青布的馬車停在那裏,馬車上,打得正是清河王的标記。
應甯她們走後不久,那馬車也跟着走了。
趙雙兒回到了府中,先和老太太請了安,然後就去書房見了自家的爹爹。
趙相不在,趙雙兒的哥哥趙文烨在。
“哥哥,我今兒見着那郡主了。”趙雙兒對哥哥說。
趙文烨假裝不在意,耳朵卻悄悄紅了。
“郡主真漂亮,性子也好。”趙雙兒說。
“看你這麽淘氣,日後當心嫁不出去。”趙文烨說。
趙雙兒做了個鬼臉,蹦跳着出去,和父親趙相彙報去了。
趙家想要長長久久地富貴下去,所做無非兩條,其一,将姑娘嫁入皇家,其二,娶皇家姑娘回來。縱觀趙文烨,和他年歲差不多的郡主縣主本就沒有多少,大部分嫁到趙家還是高攀了。應甯現在正當紅,娶了過來是正好。
這個應甯,若是真的能扶起來,那也不錯。趙相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