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爺的銀子就由下官來付。”京兆尹賠笑着說,從腰間拿出幾點銀子,他是個妻管嚴,從夫人的監視下好容易攢了點銀子,這下全打水漂了。
“你就不用啦。”劉逸說,“免得人家說我收受賄賂。”
出了東市,夫妻兩個就分道揚镳了。
東市上的事情,趙太後在月華還沒有回山上之前就知道了,她的臉上有一種說不出的陰沉,面前的鳥兒也被吓得一聲不吭。
“太後娘娘還是讓她回來比較好。”婉兒端上了一盅藥膳,“到尼姑庵那種地方養病也夠人說一堆閑話了。”
“你說,劉逸爲什麽會喜歡她?”趙太後也沒說讓不讓月華回來,喃喃自語地問,“她有什麽好?”
“我以爲,靖南王不是喜歡她,而是需要她。”婉兒說,“月華隻是恰當的時機出現的那個恰當的人。”後半句話她沒說,就像當年先帝需要您一樣。
趙太後打量婉兒的目光裏又多了一層新的含義。婉兒是忠于她的,沒有趙太後,婉兒早就死在了宮廷裏。而且,婉兒比趙太後想的,還要聰明。
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
如果說大長秋隻是一粒種子,那麽月華就是已經長出來的苗。若是長出一大片,那就糟糕了。
幾日後,趙太後下了恩赦,讓月華回靖南王府修養。
月華願不願回去另說,在接旨後,不得不回去。
水仙也隻能默默地收拾東西。還好,太後也沒太難爲人,月華不住在南苑,還是在牡丹閣。牡丹閣也沒被動過,一直等着月華搬回來。
水仙覺得,趙太後是怕如夫人見着月華尴尬。
天漸漸冷了起來,月華也要開始上朝了,這病中的日子把她養懶了,不到天亮是根本不想起床的。
太後繼續下了懿旨,說明月華可以不用上朝。
這軟禁的地方換了,連一絲一毫自由都沒有了。
讓太後回宮的呼聲越來越高。爲了太後的身體着想,群臣也不得不上書。
靖南王府原是避暑用的章台宮,冬天住着可不是什麽舒服的事。
趙太後也有些急,心道這張明遠怎麽還不上京。張明遠的耐心非常好,或者說,他的膽子異常的小。
張明遠很怕回去遇見趙太後。他怕自己會忍不住殺了她,然後給月華帶來麻煩。
終于等到趙太後回去了,張明遠從建業城回去了。
一路上,張明遠将段太守“孝敬”的一群姑娘盡數變賣,段月都看在眼裏,卻一句話也不說,甚至暗示張明遠可以賣掉自己的丫頭。
張明遠暗暗好笑,這丫頭是被豬油蒙了心。在王府裏,她一個人都不認識,可不是任人拿捏。唯有她叔父,是她唯一的靠山,可歎她自身立足不穩,還想方設法撬自己叔父的牆角。
張明遠滿足了她的願望,一個丫頭也沒給她剩下來。等到她發現自己身邊一個人也沒有的時候,已經太遲了。
趙太後回宮,所有的東西都要歸位,花紅要搬回南苑,如夫人也住回了白露台。
花紅重回南苑,第一件事就是把如夫人留下的東西全都砸了。“太後一句話,就打回了原型。”水仙說着。
“本宮也是太後一句話,就得老老實實挪到庵裏去。”月華說,“在别人看起來本宮和她們沒什麽區别。”
水仙不說話了,心裏卻不這麽想。
張明遠是中秋之後走的,現在,冬雪已經下下來了。
天已經很冷了。張明遠踏着霜,回到了長京。對于一直生活在南邊的段月來說,日子特别難過,骨頭都凍得痛。
不過一切都是值得的,她很快就要見到靖南王了。
段月跟着張明遠回到長安京,從王府的一個偏門,悄無聲息地進了王府,随後被帶到王府的西南角的一個小院子裏。這裏靠近花房,來往的具是府中最粗鄙的下人,屋子也很普通,之前是一個管事婆子住的。張明遠十幾輛銀子打發那婆子挪個地方,剛來就給段月拉足了仇恨。
張明遠也沒通報崔之濁,崔之濁也樂得假裝不知道。
段月這王府之中孤立無援,連一個像樣的管事都見不到,更不要說是王爺。每天在她身邊的,都是粗俗的婆子,看到她就像看到了金礦似的,她有些慌了。
下人一開始還好好招待她,到後來,連煤都開始克扣了。
雪,已經紛飛而下,段月縮在被子裏,苦熬着。
别無他法,沒有炭,别說烘衣服,連被子都,都有一種潮陰的感覺,好像随時都能擰出水來。
段月咬牙,她在段府,可從未過過這樣的日子。段月身上還是有些銀錢的。一來段穎不缺銀子,對自己的這個侄女很大方;二來,段月是個有心計的,平時知道怎麽在府裏弄到銀子,在段府的日子,收受了不少賄賂,給人辦了不少事。這些天,幹什麽都要銀子,靖南王府的奴才閉着眼漫天要價,段月也隻能給。
不過,她心裏倒是把這些人都暗自記下了。
她身邊還有一些首飾,卻是段月最後的倚仗,不到萬不得已絕不出手的。
也許是上天不絕她,很快,就給了她一個見王爺的機會。
花紅的耳環丢了。靖南王劉逸不是個小氣的人,經常給後院的女人們送東西,價格也不菲。可是這耳環實在貴重,黑色的東珠,拇指大,怎麽也得上千兩銀子。花紅有些心疼,狠狠把收東西的丫頭靜兒收拾了一頓:“那耳環要是不見了,我就把你賣到窯子裏去,掙夠了耳環的錢再回來!”
靜兒腫着一張臉,卻還要去西院,找那對耳環。
“這位姑娘在找什麽?”段月問。眼前這個丫鬟,衣着打扮和西院那些低等的奴才一點都不一樣,想必是哪位主子身邊的。段月自然想要搭上。
“沒什麽。”靜兒吞吞吐吐地說。可是段月第三次看到她,她都快哭出來了。
“若是不嫌棄,可同我說說,說不定我能幫姑娘解決。”段月說。
靜兒就說了耳環的事。
段月又幫她找,那耳環自然是沒找到。這麽值錢的東西,若是被下人撿到,肯定拿去變賣了;若是有些人要拿,那就更追不回來了。
靜兒覺得自己要抹脖子了。她自己是王府的生身奴才,自己的爹娘也在這府中讨生活,自己死了不要緊,怎麽能連累了爹娘?
“若是珍珠耳環,我這裏還有一對。”段月說,“姑娘把這東西給主子拿去吧,好過沒有。”
靜兒一看,就知道,段月手中的耳環,雖不是花紅的那一副,卻也是無比貴重。
靜兒也好奇,誰能出得起這價錢然後又毫不在意地送與他人?王府裏的丫鬟,眼界是比外面多一些的。眼前這個女人,氣度相貌都在這兒,卻從來沒見過。她起了好奇之心,詢問段月的來曆。
段月隻說,自己是南邊建業城段太守的侄女,想到京城看看,于是跟着張明遠到了京城,借宿在靖南王府。
靜兒找不到耳環,隻能拿段月給的和花紅謝罪。自然,段月的身世也就傳到了花紅的耳朵裏。
花紅也不是完全的傻子,自然不相信段月的話,這事多多少少和張明遠有關,也就是和王妃月華有關。花紅就憋了一口氣,想要一查到底。最好能逮住王妃的把柄!
花紅親自去見了段月。
段月知道,她的機會來了。沒人知道,那天,那個小屋子裏,段月和花紅說了什麽,隻是,很快,劉逸便得知了段月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