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野二雄虛心地不敢看向山本佐之助,低下了頭小聲道:“山本大人!”
山本佐之助沒有回應,向着這些敗兵們走過來,黑亮的皮鞋踏在地面上,仿佛是一柄重錘一下又一下地砸在這些殘兵敗将心上。日軍中隊倒也光棍,一聲不吭的跪倒在地,後面的日軍士兵也是一樣跟着跪倒,他們已經沒有了爲自己辯駁的資格和權力。
小野二雄心頭狂跳,山本大人的腳步聲就像是催命的音符,離他越來越近,好像随時會拔出武士刀大喝一聲斬下自己的頭顱,再讓手下拖着自己的屍身去喂狗。
現在任丘縣都在山本佐之助的掌控之下,想把自己這幾人随意處置掉,那些對山本這個脾氣暴躁好戰的家夥極度崇拜官兵們恐怕也不會站出來有異議。[
小野二雄幾乎控制不住自己的器官,淚水拼命從淚腺中湧出來,小腿子顫抖着,渾身顫抖着,死亡如此之近,他大口大口呼吸着即将變得珍貴的空氣,忍不住抽泣着,像個女人一樣,膽小者雖然能夠芶活下來,卻将永遠背着比死亡更難以承受的恥辱。
山本佐之助甚至看都沒看小野二雄一眼,闆着一向毫表情的臉,直接從小野二雄身邊擦身而過,走到不聽命令私自帶隊跟着小野二雄進攻石井鎮的日軍中隊長面前,五體投體的日軍中隊長稍稍擡起頭來。
一向英勇神武的中隊長已經沒有了當初自以爲是的男子漢光輝形象,兩撇八字胡燒掉了一半,平日裏素來保養得畢挺的皇軍軍服早已是黑焦破爛一片,軍帽早已丢到了不知哪裏去,渾身上下沾滿了污泥,肮髒不堪,恐怕爲了保命曾在陰溝泥漿裏屈辱的躲藏過。
山本佐之助皺起了眉頭,捂着鼻子,上下打量了一眼,日軍中隊長和小野二雄一樣顫抖着,就像一條待宰的土狗,眼中泛着絕望。
山本佐之助摸向腰間,一言不發地拔下自己的武士刀,嘩啦,丢在了日軍中隊長面前,冷冷地丢下一句:“自裁吧!”甚至連再看一眼這些失敗者的念頭都沒有,徑直轉身就走。
“蠢貨!”返身再次經過驚詫莫名的小野二雄身邊時,山本佐之助從牙縫裏蹦出一句。
小野二雄像被毒蛇噬了一口似的僵直了,背後傳來一聲慘哼,他戰戰兢兢地轉過身,受他蠱惑一心想着升官發财卻最終身敗名裂的日軍中隊長瞪着那雙死魚眼珠子死死地盯住小野二雄,山本大隊長的武士刀從他的背後透體而出,噴出了幾口血沫,帶着不甘和怨毒歪倒在地上,鮮血向着四周溢開。
邊上另一名日軍士兵默默地爬上去抽出了插在日軍中隊長小腹上的武士刀。沖着中隊長脖子一揮刀。斬下長官的頭顱,跪在一旁雙手合什默禱幾句,倒提着武士刀猛地往自己小腹中插去。接着下一名士兵重複着上一名士兵的動作,直至這支日軍中隊的最後一名士兵,此時已經人斬下他的頭顱,隻能咳嗽着噴着血水,身體痛苦的抽搐着,一雙充滿血絲的眼睛巴望着看向小野二雄。
小野二雄透體冰涼,終于回味出山本佐之助的意思,自己竟然連剖腹自盡的資格都沒有,終于吃不住身心俱疲,像爛泥一樣癱軟在地。若大一個軍營,竟然也一人上來搭理他們。
休整了一天,十二區隊的四個連隊才算是恢複了元氣,也同時得到了分區主力追擊部隊返回來的消息,安西旅團帶着僅剩下一半的殘兵頭也不回地紮進石家莊城裏,趁夜就做平漢線鐵路地軍列南下了,看樣子被十一分區主力和十二區隊打狠了,甚至甯可面對南方戰場的國軍部隊,也不願回過頭來望一眼這片傷心蒙羞之地。
十二區隊一連、四連、五連和六連帶着烈士的骨灰。默然跟在分區主力的護送隊伍返回了石井鎮駐地,入眼一片廢墟令他們情不自禁地落下淚來,爲了守護住這片淨土似的家園,戰士們和根據地群衆們抛頭顱撒熱血豁出了性命。
帶着一壇壇骨灰,爲犧牲戰友的家屬報喪的人員甚至每一次都不知道該如何面對這些父老鄉親,每進一個村落都要猶豫一番,整個村子稍後便爆發出百鬼夜行般悲恸的震天哭聲,一顆指頭般大的罪惡子就能輕易地讓父母們辛辛苦苦十幾年拉扯大的漢子在一刹那間消逝了,變成家人們懷中那一壇冰冷的骨灰壇,一條條年輕鮮活的生命隻餘下一捧捧黑灰結塊的骨灰。
可憐定河邊骨,猶是春閨夢裏人。
雖然是區隊長王保刻意操控,竭盡全力減小損失的作戰計劃,也是十二區隊所付出的最小代價,阻擊安西旅團的四個連隊傷亡過半的這個代價與順利擊潰日軍旅團的戰果相比,這個代價,也讓十二區隊遭受到了極大的打擊。
哪怕是敵人的子和兇殘進攻都未能讓區隊戰士們生出任何一絲畏懼和膽怯,這片曾經是他們家園的廢墟焦土卻讓這些铮铮鐵漢們哭出聲來,有的和戰友摟在一起小聲抽泣着,有的幹脆趴在地上,緊緊地抓着地上的焦土放聲大嚎,中國人的戀土情節是世界上最根深締固的民族之一。
轉移的軍民們一一分批返回,對着遭到破壞的家園,互相撫慰着,沒有怨天尤人,咬了咬牙,敵人雖然毀了房子,可人還在,有人在還怕什麽?毀了就蓋更好的,軍民們投入到熱火朝天的重建工作中,石井鎮在原有的基礎上幾乎擴大了一圈,比原來的規劃更加合理,雖然不是一天兩天就能重建完成,可是貴在衆人拾柴火焰高,所有的人都調動起來,夯地基,燒房磚,刨木料,連幾歲的小鬼頭都沒閑着,搭把手遞個工具,送碗水什麽的,再過幾個月的華北地區即将進入到嚴寒的冬季,軍民們身上壓着的任務非常沉重。
十一分區的主力部隊在陪着石井鎮軍民們,幾萬号人日夜不停三班倒,短短的三天時間内,規劃出一個石井鎮未來的雛形,卻因爲不得不有其他的任務和對十二區隊造成的補給壓力,主力部隊在三日後開拔,在走的時候,十一分區司令部給十二區隊留下了一支精幹情報隊伍組建成專項調查組,正是應十二區隊要求,解決完區隊的外敵後,開始着手清理内部奸細的時候到了。
可以說,不斷給十二區隊長!造着各種各樣麻煩和向日本人洩露情報的那個奸細,十二區隊上下不對其恨之入骨,前段時間高橋正的意外失蹤,因爲十二區隊正面臨着生死存亡地時刻暇顧及,而眼下十二區隊正好可以抽出手來,一并解決這内憂外患。
然而撒出去的搜索行動,卻找不到高橋正的任何一絲一毫蹤迹,當日石井鎮遭襲,王保的火牆戰術雖然阻止了日軍中隊追銜追擊最後一批撤離人員,可是引發的大火卻因爲人控制,最終燒毀了半個營區和大半個石井鎮,使高橋正失蹤的第一現場的線索也随之中斷。[
一連、四連、五連和六連四個連剛返回石井鎮,許多幹部戰士直接被分區司令部的情報人員叫去配合調查行動,分區司令部也是非常重視十二區隊的情報工作,留下的這批情報人員是分區反特工反間諜的骨幹班子,有了這個專業的調查組,陳佳瑤終于可以放開手,秉着甯可錯查一千,也不肯放過一個的原則,逐步開始将整個十二區隊上下仔仔細細梳理一遍。
作爲一視同仁的公平原則,區政府各個部門的幹部和區隊各連的軍官,都沒有被忽視,也許大部分人都是忠誠的革命戰士,但是在這些專業人員眼中,哪怕是再不起眼的一丁點兒信息,都也許會與這個潛伏在區隊裏的奸細有關,隻要是人,就沒可能不露出任何蛛絲馬迹的時候。
“姓名?!”
調查人員的聲音在陰暗小房間内格外壓抑,這個特殊氣氛并非意,卻是故意的。
“李衛!”李衛的聲音懶洋洋地,以前電視上警匪片裏看得太多,因此一點都不像其他人那樣懷着小心謹慎地回答。
“姓别?”說話的是一個男調查員,聲音毫任何情感波動。
“……”
“姓别?!”那個調查員的聲音更大了些。
“你不會瞧嗎!?”李衛打了個呵欠,一個大活人就坐在面前,這麽白癡的問題讓他有些不耐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