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與日軍交火的第一線,是拿命吃飯,吃了上頓還指不定能有命吃下頓,眼前有人知趣的奉上現大洋,那是什麽也顧不得了。
掂了掂手裏大洋的份量,哨卡排長甚至連想檢查的心思都沒有,大手一揮:“過去吧。”直接讓手下放行。
國軍防線與日軍封鎖線之間是一片緩沖區,也因爲是戰場,荒人煙,地面坑坑窪窪,植物因爲戰火并沒有夏季應有的繁盛,稀稀拉拉地東一叢,西一茬,空氣中似乎還仍餘有刺鼻的火藥味和血腥味,手榴和炮的片随處可見,甚至有時還能踩到磕腳底闆的鏽迹斑斑子頭。
石頭和斷木上黑色的漬印,應該是人血幹涸後的印迹,也不知有多少怨魂葬送在這片沙場之上了,強烈的陽光下,挑夫們走在滿目蒼夷的緩沖區,依然感覺到仿佛有一股陰森森的寒氣在背後和脖子後面纏繞,耳邊似有似斷似續的哭嚎聲和瀕死慘叫聲在徘徊。[
盧老爺哆哆嗦嗦地拿着汗巾不時的往額頭抹着,不是被炎熱天氣曬出來的,而是層層冷汗,大夫人在擡橋上念往生咒的頌念聲幾乎沒有停止過,甚至親自給其他幾位夫人和兩個小少爺身上都挂上桃符和佛珠,以求辟邪。
所幸的是,除了人爲心理上的陰影外,緩沖區基本上都是人區,孤零零的一行人并不太可能在這種地方遇到什麽土匪,當然更不可能真正遇上什麽惡鬼,恐怕隻有血腥戰場出身的李衛一個人能夠面不改色地走在隊伍之中,其他一不是表情僵硬,心裏撲通撲通的緊張着。
快接近日軍封鎖線時,王管家扯出一塊白布,用一根木棍高高挑起,讓挑夫們的隊伍停下,王管家戰戰兢兢的舉着白旗靠向封鎖,盡管心中百般個不願意,但這年頭還得靠着盧老爺吃飯。
突突突!~~~~~
一梭子子呼嘯着掃了過來,王管家吓得魂飛魄散。腳下一個趔趄當場撲倒在地,子僅離着他腦袋兩米的地方炸起一串沙泥。
後方的挑夫們一陣驚呼,以爲王管家被日本人給打死了,盧老爺從擡椅上猛立起身子,伸長着脖子直勾勾地盯着王管家,這次出來可以說是幾乎付出了一半家财舒通門路,分好幾批往北平轉移家産,今次是帶着最重要的家人過去,最後再運一批家具就算徹底完成這次大搬遷,盧老爺心裏也在求着滿天神佛。不要讓自己這些人被滞在這裏。
俗話說夜長夢多,如果再繞一個***,天知道路上會發生什麽?!
過了好一會兒,王管家慢慢地趴起,拼命揮着白旗,喊着:“太君!不要開槍!不要開槍,我是良民,大大的良民!”以前幾趟他都沒遇到日本人突然開槍的事件,這次可把他吓得不輕,過了好一會兒才回過魂來。
看那個揮着白旗的人一副被吓壞了的樣子,日軍封鎖線據點防禦陣地上的幾個日本兵交頭接耳了一陣,回應道:“你的,舉起雙手,過來!”剛才那一陣火力偵察。看那人笨拙的動作,根本不像受過軍事訓練,因此放心的讓王管家過去。
王管家哆哆嗦嗦的走了過去,立刻被三四個日本兵緊緊圍住,開始搜身,刺刀頂着他的後背,後腰和前胸等要害處,虎視眈眈的日本兵讓王管家有如綿羊一樣一動都不敢動,他曾見過日本人的兇惡。根本就是殺人不眨眼。
一個日軍小隊長仔細辨認着從王管家身上搜出來的通行證,他一邊打量着王管家,想從王管家身上分辨出一絲奸細的味道來,打量了半天,也沒看出什麽可疑之處,開口道:“上野大佐簽發的通行證,你們倒是挺有門路的,好的,讓你身後的那些人過來檢查吧,沒有問題的話,我們就放行。”對于拿着上級軍官開出的通行證,小隊長倒也沒有過多爲難面前的人。
“是是!謝謝太君!”王管家一臉的恭順,然後一路小跑樂呵呵地跑回到盧老爺面前,道:“老爺,剛才完全是誤會,太君們讓我們上去接受檢查。”王管家往額頭抹了抹冷汗,方才真是把他吓也吓死了,不過他也總算完成了盧老爺交待的任務,拼了這份老命換來老爺夫人們安然通過,看樣子年終的紅包必定是大大的。
“王管家,你做的很好,等到了北平,本老爺重重有賞。”盧老爺堅決貫徹執行了“重賞之下必有勇夫”這一百試百靈的方針以補償管家剛才差點被射成蜂窩的驚吓。
“謝老爺!”王管家躬了躬身,在這個兵荒馬亂的年月裏能混碗飽飯吃,能過上舒坦的小日子也是不容易。
“我們馬上過去吧!”盧老爺心想着,隻要過了這一關,再往北平走就安穩多了,至少聽說八路軍地根據地裏也沒什麽土匪劫道的,而且日本人的封鎖線也是隻許出,不許進。
“等等,老爺!”王管家忽然道。
“怎麽?!”盧老爺看見王管家的目光移向三個夫人,有些疑惑不解。
“夫人們?!”王管家的語氣有些猶豫不定,“夫人們是不是化化妝,把胭脂水粉都去掉,換身平常衣服,臉上再抹些塵土。”
“什麽?!”盧老爺還沒開口,就見二夫人柳眉倒豎,指着王管家的鼻子道:“你想讓堂堂盧家二夫人就扮成乞丐婆?!這不可能!”[
“就是,弄得又髒又醜,以後說出去,還讓人家怎麽見人啊,老爺!~~我可不想在别人特别是老爺面前弄得難看的樣子,這還讓人家怎麽活啊。”三夫人趁勢扯住盧老爺的衣袖撒着嬌,又嗲又糯的軟音,讓王管家都起了一身雞皮疙瘩,三夫人最年輕最漂亮,也是最受盧老爺寵愛的。
挑夫們一不是背過身去,實在受不了這個三夫人王牌殺手锏的嗲勁兒技能,丁鶴洋也是面紅耳恥扭過頭,和八路軍裏大部分戰士一樣,這小子也是一純情大處男,哪裏受得了這個,李衛則是一副作嘔狀,這三夫人足以與芙蓉姐有的一拼。
大夫人似乎也不太贊同王管家的主意,放下手裏拔個不停的佛珠,道:“老爺,我個人卻是不要緊,盧家也算是有身份的大戶人家,怎麽有這等有失體統,掃盧家顔面的事情。”
“老爺!這日本人可不是什麽好人啊,難保……”王管家的話被有些愠怒的盧老爺伸手打斷了。
“不要多說了,我是不會讓三位夫人扮成乞丐婆的,要是這樣,盧家的名聲豈不給丢盡了。”盧老爺明顯不能接受自己的三個夫人扮成那麽惡心人的模樣,而且盧家也是要面子的大家族,說什麽也不能爲了一時做出這種委屈。
“老爺英明!大夫人說得沒錯啊。”二夫人重重的親了一口盧老爺,她方才真是被王管家的話給吓壞了。愛美是女人的天性,爲了不受污穢髒了自己的容顔,平時有點争寵的三個夫人組成了臨時統一戰線,抵制王管家的建議。
“生死禍福,一切自有天意,是禍也躲不過,多念經,多積德,災禍自然會被消減,好人還是有好報。”大夫人心安理得的坐回擡橋上繼續拔着佛珠,對自己平時積攢的功德定能抵消災禍而感到自信。
王管家重重地歎了一口氣,沒再敢多說下去,可以看出東家的怒火已經積聚到快暴發的程度,三個夫人都是老爺的逆鱗,尤其是關于幾個夫人的怒火,他一個小管家可承受不起,隻能暗中祈禱這次能平平安安的到達北平,在北平安安穩穩過完下半輩子!
日軍小隊荷槍實的将盧家一行人的人與行李分開,連盧老爺也沒放過,挨個兒搜身,行李也被翻得亂七八糟,對比王管家也是可奈何,隻能陪着笑臉,說着好話,希望能不要對主人們有太多騷擾。
“這位太君?!請問如何稱呼,原來的早川小隊長去哪裏了?!”王管家借機靠近日軍小隊長搭着話,他負責盧家搬遷已經多次走過這條路,今天的異常卻是緣自原來駐守在這裏的小隊換成了一隊陌生的士兵,否則憑着見過幾次的交情也不會受到這般驚吓。
“我叫龜田二郎,早川君?!他帶着手下去參加掃蕩了,我接替他換防的。”聽得王管家還認識原來駐防的小隊長,日軍小隊長的語氣明顯和氣了許多。
“哦!那要請龜田太君,多多照顧。”王管家不失時機,摸出一把銀元迅速塞進龜田小隊長的口袋裏,恭笑着道:“這是一點小意思,不成敬意,請太君們喝茶。”
這伺機插口袋行賄的功夫也是王管家的一項技術絕活兒,首先能迅速找到對方的口袋,手要迅速而果斷的将财物塞進去,而且要在對方産生受驚心理之前及時收回,全身上下表情動作都要表現出一副害的模樣,這門功夫可是需要一番講究,否則要麽是動作太大,引起其他人的貪婪,要麽就是引起對方過激反應,随手将自己一槍斃掉就是事與願違,這也是有風險的,但成功的話,效果卻極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