邊上站着的楊虎、馬五爺和李拐子三人卻是撇着嘴,一臉不屑地看着這個跳出來讨仙長歡心的家夥。
“好好!不枉飛雲師弟的苦心培養!起身吧。”盧宣真人的心情顯然很好。
“謝仙長!”祈老根站起身來又站到了一邊,身子微微顫抖着,明顯掩飾不住自己内心的欣喜與激動。
“瞧這土包子,真夠好糊弄的。”笑面虎楊虎完全是把祈老根當作一個沒見過世面的土包子來看。[
“嘿嘿!”馬五爺和李拐子都是老江湖,對盧宣仙長的誇獎隻是笑了笑,沒有什麽實質的甜頭獎勵根本不引起他們的真正感激之心。
“甯生,以後你可要多跟老根師弟學着點,不要辜負了爲師對你的期望。”扶雲道長假作訓着自己的徒弟,雙眼中卻是閃過一道森冷的寒光。
“仙長!時辰已到,可以開始了!”一個教衆看了看時辰,站出來對着盧宣仙長道。
“開始吧!”盧宣仙長點了點頭,所有人都肅然而立,等待儀式開始。
轟!~祭台邊的一排火統在巨響聲中射出一片硝煙,一片吟唱聲響起,旗幟飄動,衣飾整齊的一貫道教徒們列隊穿插,開始祭禮活動。
列隊,鼓點,禱詞,上香,一長串亢長的禮儀被這些一貫道衆一絲不芶的執行下去。那些百姓信徒們一不是跪伏在地上,額頭點地跟着他人一起虔誠地念頌着道門内的經文,祈求一貫道供奉的神仙保佑。
兩個穿着奇裝異服的神漢巫婆如吃了搖頭丸似繞着祭台邊狂舞一圈後,負責司儀的教衆扯着嗓子喊道:“來從準備向大仙獻祭!”
十九名身穿紅褂子的漢子走到十九根木樁間,在木樁上被綁着地人腳前放下了一隻木桶,每個漢子手裏都握着一柄閃亮的牛耳尖刀。
“小六子!手别抖!站好!”穿紅褂子的人中一個胡子拉碴的粗矮漢子瞥了一眼身邊的一個年輕人。
身邊同樣穿着紅褂子年輕人的手像抽筋似地不自覺顫抖着,渾身顫栗,模樣異常緊張。
“二叔,我,我怕!”年輕人牙齒哆哆作響,面色有些蒼白。
“怕個球就當殺個豬,宰個雞,一刀狠狠捅進去,往下一劃就行了。”胡子拉碴的粗矮漢子掃了自己的侄子一眼,平常宰個豬牛雞羊都沒眨過眼,今天捅個人卻拉稀巴拉。
“可,可今天是人,不是牲口!”年輕人感覺自己的小腿肚子在發軟。畢竟還是接受不了拿刀殺死活生生的人。
胡子拉碴的粗矮漢子有些惱火道:“閉嘴!今天是大仙開祭。這些人是給大仙的祭品,獻給大仙後,大仙會保佑我們吃穿不愁。升官發财你就當是宰牲口,兩眼一閉就過去了。”
“可……”
“沒什麽可是,除非你自己替他們!”粗矮漢子恨不得抽自己的侄子兩個耳光,之前都交待好了,這會兒卻動什麽慈悲之心。
“是!~~”年輕人還是抵不住自己二叔的喝罵低下頭去,旁邊幾個也同樣手軟腳軟的漢子聽以那個粗矮漢子的話,也是身子一震,硬着頭皮強自控制自己不再顫抖。
“住手!”
信徒群裏響起一聲大喝,所有人的目光齊齊望了過去。[
一個一貫道頭目氣勢洶洶地大聲道:“什麽人?!站出來!”
一個漢子從信徒間站起身來,指着那些被捆在木樁上的人道:“是我!行不更名,坐不改姓,五虎村的喬三!你們這些良心都被狗吃了的家夥,快放了他們。”
一貫道頭目冷笑着道:“哼!我當是誰呢!原來是喬三啊!你不要多管閑事!小心也把你另一條胳膊打折了。”
“呸!俺就是豁出這一條命,也不會任你們爲所欲爲。”喬三濃眉抖了抖,炯炯有神的雙眼透露出一股子堅毅,用力的握着拳朝着周圍的信徒們道:“日本鬼子欺負咱中國人,殺咱們的家人,奪咱們的糧食,奸污咱們的妻女!大家憑着良心想想,是誰替咱們奪回了田地?是誰守護着咱們的宅院和家人,是誰在咱們受病痛折磨、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時候頂風冒雨得來幫咱治病?!是八路軍!大夥兒睜大了眼睛仔細看看,柱子上綁的是誰?!是八路軍?!是衛生隊?!他們是咱們的恩人哪!咱們就這麽恩将仇報,好歹不分,把自己的恩人殺死在眼前嗎?!”
喬三振聾發聩的呐喊引起信徒之中一片騷動,宗教信仰在百姓們本能的善良面前開始動搖。
“是啊!好像是這個理兒!”
“可不是,他們不是日本人,隻是不信道罷了。”
“娃他爸,上次咱寶子發燒,不是衛生隊的大夫給治好嗎!”
“這個!還是聽聽大仙的意思吧,俺可作不了主。”
“不信大仙的就是妖孽,道長們說了,八路是妖人,衛生隊隻是暫時給咱們點甜頭罷了,天知道給咱們的藥裏有什麽古怪。”
“仙長法力邊,話應該更可靠一些。”
“不過八路軍也沒做對不起咱們的事,咱們這樣做是不是過份了點。”
“不信鬼神,是要遭雷劈的,作孽喲!”
“那也比鬼子來了燒殺搶掠強!”
原本虔誠的信徒們之間立刻起了意見分歧,有的回想起了八路軍的好處,顯得猶豫不定,有的毫主見,等待着道長們的意見,也有的幹脆死抱着一貫道的道典,不管柱子上綁得是誰,更多的信徒開始發生動搖。
一貫道頭目看到信徒們聽了喬三的話後開始有此噪雜喧鬧,立場變得動搖,立刻聲嘶力竭急道:“大家不要聽喬三的,他這是在造謠!來,來人,快把他給我趕出去!”頭目直指着替八路軍說話的喬三,幾個死忠的教徒立刻撲過去,喬三在憤怒的喝罵,禁不住教徒們一陣亂棍,當場被打翻在地上,捆了起來拖了出去。
看到有人出來擾亂儀式,站在祭台上的盧宣真人顯得有些惱怒道:“哼!不知死活的刁民,大仙一定會懲罰他的,扶雲,想想辦法讓他們安靜下來!”
“是!”扶雲道長躬身一揖,走到祭台下,雙手向下虛按了一下,示意安靜,信徒們都認得扶雲道長,立刻開始靜了下來。
“衆位弟子請安靜一下!”扶雲道長清了清嗓子道:“前日請大仙降神,大仙已說這些人已被妖魔上身,爲避免禍害天下,我一貫道替天行道,誅除妖孽,方才喬三已被妖孽迷惑,大家不要相信他。”扶雲知道這個喬三在百姓裏面頗有些威信,沒敢動他,隻是找了個借口掩飾過去。
周圍的信徒們聽了扶雲道長的話沒有再發話,即便有疑惑的也是壓抑在肚子裏,一貫道的狂熱信仰再次掩沒了良知,這混亂年頭愚昧知的鄉間綁個姑娘祭河神,打旱魃并不罕見,尤其是殺别人,災禍也沒輪到自己身上,多數人選擇了做人矮三分,得過且過。
“繼續!”扶雲道長見鎮住了場面,有些得意的回到祭台上。
飛雲道長卻是對扶雲道長洋洋得意的樣子,發出了一聲隻有自己才能聽見的不屑冷哼聲。[
“對不起了姑娘!俺也是奉命行事,做了鬼也莫找我,下輩子找個好人家投胎吧!”一個紅褂子的漢子對着自己面前被綁在柱子上一個身裝八路軍軍裝的姑娘說道,而其他穿紅褂子的人也開始對面前的人說着意思相近的話,他們信神仙自然也信鬼魂,在動手前先把話交待了,免得對方做了鬼還纏着自己。
面對這些已經被一貫道愚昧得中毒已深的群衆,樁子綁着的八路軍衛生隊的人,有的冷着臉一言不發,漠視着刀刃即将加體;有的女戰士面對死亡發出嘤嘤的啜泣,卻沒有任何求饒的聲音;更有的臉上露出不屑的冷笑,嘶啞着嗓子道:“利索點!别讓俺遭罪!十八年後,俺照樣幹革命!”
炙熱的陽光曬得皮膚一陣麻癢,飛雲道長的手伸向了代表開祭的木簽,周圍的信徒們的呼吸一下子停了下來,所有的目光死盯着那一根根木柱和紅褂漢子手中閃亮的尖刀,一陣緊張而期盼的氣息擴散了開來。對于百姓而言,親眼目睹着殺人場永遠是那麽刺激,何況是同時活祭這麽多人。
祭台上空忽然揚起了微風,沙塵随風而動,卻掩飾不了空氣中極度凝重壓抑的氣氛。
突然,天空中響起悠長的聲音,而且迅速越來越響,越來越清晰,最初輕微嗡嗡的聲音迅速演變成如滾雷般的長嘯!
還沒等所有人的臉上露出驚詫,如同炸雷般的長吼毫不留情的侵占了他們的鼓膜。
“妖孽!”
似是壓抑着盡憤怒的聲音籠罩了整個場地的上空。
這個聲音不像吼聲那狂暴,卻充滿了上位者的威嚴氣息,跪伏了一大片的信徒們心神全被這兩個字深深震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