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這些狼真的懂得耗盡蠟燭,那麽弄滅蠟燭對它們來說也是小事一樁。狼的心機深得可怕,不可小觑。
我和老光棍一人守着一個方向,面前兩隻狼不斷邁着細碎的步子,随時都有進攻的可能。
不遠處又是一陣躁動之聲響起,我和老光棍都向樓梯口瞥了瞥,媽的,一連串又爬上來三隻狼。這下我們可不好對付了,我心中叫苦不疊,拿着匕的手不自覺抖了起來。
剛上來的那三隻狼在樓梯口坐了下來,并沒馬上動雷厲風行的攻擊,這點頗讓人不解,我心中萬分慶幸。我接着把注意力放在防守面前這兩隻狼上面,這兩隻狼很骠壯,但是靈活度絲毫不差。那邊坐着的三隻狼就好像是在看好戲,六隻綠幽幽的眼睛瞪得我脊背涼。
我看着越燒越短的蠟燭心裏很是慌亂,就在這時,前面黑影一閃,面前的一隻狼已經動了攻擊。我一想媽的我們幾個大活人竟讓這些畜生逼到如此慘的地步,不禁起了狠,那狼隻要是敢靠近我一步,我就給它個白刀子進紅刀子出。
然而這次又是一個假動作,我匕晃了個空,沒有刺到那狼,恨得我牙根直癢癢。
老光棍在一旁提醒我千萬别放松,不要着了狼的道,我們要趕緊想辦法離開這裏。
我心想離開談何容易啊,蠟燭一滅,到了哪裏都是黑咕隆咚的。就在這時,事态又有了變化,坐着觀看的一隻狼起身徐徐走了過來,我一看,糟糕了,這些狼要一起上我們二人是決計招架不住的。臉上的汗水不停滴落,我和老光棍相互靠了靠緊。再一看來的那隻狼,它竟然轉了個彎,朝着櫃子的方向走去,不知搞什麽鬼。隻見那隻狼走到櫃子旁邊,在櫃子的門縫邊上嗅了嗅,然後就開始用兩隻前爪不停抓撓櫃門。
那隻狼找到了大寶!狼的嗅覺不比狗差,所以能夠讓它輕易給找到。還好櫃門讓我給銷住了,那狼撓了半天,隻在櫃門上抓出了很多道抓痕,大寶暫時沒危險。
這時老光棍用胳膊肘搗了搗我,輕聲對我說:“你看那邊兩隻狼!”
一看之下,樓梯口邊上的那兩隻狼各自銜起一具狼屍,在樓梯口丢了下去,出砰砰兩聲悶響,緊接着那兩隻狼竟跳了下去,看得我和老光棍很是摸不着頭腦。
我問老光棍這些狼在搞什麽?
老光棍不放松警惕,道:“它們在爲同類收屍。”
一定程度上講,狼雖然窮兇極惡,但是對待同類還是重情重義,至少不會出賣同類,而且還會不顧危險爲同類報仇,這一點比人類做得好多了。我想起以前曾看過鄧一光的《狼行成雙》,寫得非常感人。
房間裏還剩三隻狼,兩隻與我和老光棍僵持不下,另一隻在櫃子邊不知搞些什麽。我看了看自己危險的處境,竟然還崇拜和同情起了狼,真是可笑。
那邊的狼抓撓櫃子無果後,一下跳到了桌子上,盯着蠟燭絲毫不懼。
我驚叫了一聲:“它不會想把蠟燭吹滅吧!”老光棍也看到了這等情形,對我道:“狼不會像人那樣吹氣,它想弄滅蠟燭,不知道會用什麽手段!”
狼等不及了,急于弄滅蠟燭,好在黑暗中展開攻擊!
我心慌意亂地喊了句:“那我們還不趕快想辦法逃跑?”
話音剛落,蠟燭突然閃了一下,但是沒有滅,反而變得更加亮了。我和老光棍齊齊地往那邊看去,蠟燭已經被那狼撥到了桌子上面,木頭桌子滴上蠟燭油,一下就着了起來,呼啦一下火苗竄起老高。那隻狼縱完火後跟着跳開,嘴朝天嗥叫了一聲,然後身影一動,跑到樓梯口跳了下去。
我瞬間明白過來,這些狼不是想讓蠟燭滅下來,而是……讓我們活活被燒死在木屋裏!太可怕了,這些狼的腦袋雖小,智商卻很高,居然能想出這麽陰毒的計策,并且通過團隊合作付諸實施!
然而現在讓我愁的不是面前的兩隻狼,而是櫃子中的大寶,火燒得旺了大寶就會當其沖,被活活燒死在櫃子裏面!
我再也沒法容忍了,胡亂揮舞着匕沖向櫃子。面前的那隻狼非常識趣,看我瘋狂舞着刀子,自覺地讓開。我也不去管它,徑直沖向櫃子。
忽然老光棍在後面喊了一聲:“小心後面!”我剛一回身,一隻狼已經撲到了身邊,撲勢非常淩厲,一下子就把我給撲到了,我匕都來不及舉,左手手腕就又中了招,讓兩排鋼牙給鉗住了,疼得我匕甩落在地。我救人心切,一時大意着了狼的道,兩個手腕都給咬傷了。
救人的急切、求生的yu望、被耍的憤怒……這些感覺一下子全都提上心頭,我精神一振,體力激出一股力量,一個翻轉身用右手撿起匕。
右手受傷不輕,此時能撿起匕實屬不易,全是被逼的。這隻狡猾的狼似乎也意識到了,馬上松了口,想躲開。現在我已經進入了一種半瘋狂狀态,拿起匕對準狼就狠命捅了起來。狼來不及躲開,讓急紅了眼的我給捅了三四刀,刀刀直中胸肋處。這隻狼凄厲叫了幾聲,倒在地上滾了幾番就死了。
我不顧手腕的疼痛,爬起來就往櫃子方向跑,火勢蔓延得非常猛烈,桌子上的幾包火柴全都給引燃了,出刺啦刺啦的聲音,連帶着上面的古書,全都付之一炬。還好桌子闆比較厚,耽擱的時間不是太長,沒有完全燒光。我急忙打開櫃子,裏面一股熱浪襲來,上面已經出現了燃孔。大寶沒受傷,但是仍舊昏迷不醒,急忙間我摸了摸他額頭,依然滾燙滾燙的,估計得達到了四十度,不知道是櫃子内溫度太高還是大寶燒很嚴重。
火勢很旺,我的頭都給燒出一片卷曲。這房間内盡是易燃物品——木頭、被子、古書,用不了多久這裏就會燒成灰燼。我抱起大寶遠離火場,這邊老光棍來接應我,最後那隻狼也不見了。我問老光棍那隻狼呢?老光棍說叼起我殺死那隻狼的屍體下去了。
這些狼縱完火就帶着同類的屍體跑了,留我們在火海,意圖燒死我們。眼看火勢蔓延,已經無法撲滅了,我拉起老光棍就往樓梯口跑。老光棍抱着大寶,不肯走,說:“不行,狼群一定在下面門口堵着,我們一出去還是會讓狼群咬死。
我跑到偏窗口一看,媽的,院子裏還是有不少綠幽幽的眼睛,看着好戲。狼群四面八方把小木屋包圍起來,隻要我們一出去,它們就會馬上包圍上來。
小木屋是沒法待下去了,我過去撿起匕,拿了我和大寶的背包,把一些沒用的東西丢掉。我問老光棍就沒有什麽辦法了嗎?
老光棍沉思了一下:“有是有,就是有點冒險。”
我焦急地催促道:“别磨叽了,你快說啊!冒險總比被燒死強。”
“我們做幾隻火把,狼怕火。我們可以拿着火把沖出去。”
我說剛才那隻狼都不怕燭火,這辦法可行嗎?
“那是狼還沒碰到火,聽我的,沒有時間了。”
現在沒有時間考慮了,那邊整個書架,整張床已經燒了起來。我拿起樓梯口的木頭蓋子,用腳踹成好幾條,然後從背包中掏出從古墓中帶出的那灌酒精,在木條一端倒了點,拿到火焰處引燃,做成了簡易的四支火把。
老光棍痛心地回頭一看,他的家已經燒去了大半個。我道了句能保住命就好不錯了!然後拉起老光棍下了樓。
樓上的火很旺,地闆都燒透了,照得下面燈火通明。木屋的門依然被長條桌子堵得很嚴實,借着火光我往下一看,門底已經被狼掏出了一個大洞,狼就是從這裏鑽進來的。我把長條桌子拉開,剛深吸了一口氣,後面嘩啦一聲,掉下了一團燃燒着的木頭碎片。沒有時間再猶豫,我一把拉開了門,緊密的一排綠幽幽的眼睛排列在不遠處,形成了一個包圍圈。
我和老光棍剛走出門,狼群就開始步步逼近,這一戰還沒結束,生死就這麽一戰了。我心裏不禁虛,我們一個昏迷的人,一個老頭,再加上我這個受傷的人,怎麽可能敵過這麽一群兇殘惡疾的狼?
我把三支火把架在胸前,另一隻交給老光棍,他抱着大寶再拿着火把很别扭。我一看遠離了火場,遂把兩個背包往院子裏一扔,全心戒備狼群。
“我來開路,你在後面跟緊了。”我喊了一聲。
“你要去哪?”
“離開這裏啊,你想在這裏等死嗎?”
“你拿着火把出去了會引森林大火的!我們不能走!”
沒想到老光棍的森林防火意識這麽強,我一想也是,隻得作罷。
“那在院子裏不是等死嗎?”我道。
“沒事,隻要我們能熬到天亮,這些狼就會離開!”
我哦了一聲,看了看手表,四點十分,距天亮還有兩個小時。
我知道,這兩個小時将會很難熬。
狼群好像也知道黎明即将到來,于是躁動了起來,每一隻狼都在圍着我們不安地遊走。借着沖天的火光,我看到狼群裏還有一堆狼屍,包括其中那張幹癟的狼皮。這一雙雙綠幽幽的眼睛瞪着我們,好像在要我們血債血償一樣。
這時,騷動着的狼群響起了一聲嗥叫,接着第二聲,第三聲……跟着響起。我一聽到狼的嗥叫心裏就毛,因爲這是它們動攻擊的口号。我和老光棍都進入了一種戒嚴狀态,緩步向籬笆牆邊靠,以防腹背受敵。
狼群步步逼近,老光棍将大寶放下藏在身後,和我一人一邊,我又分給他一支火把,在上面澆了點酒精,火噌地一下竄起,狼群看了不禁卻步。
然而不知哪隻好事的狼又嗥叫了一聲,接着狼群就又開始騷動,前面一排的幾隻狼突然一躍而起撲了過來。我趕緊把火把舉得高高的,擋住了其中兩隻狼。然而下面一隻狼卻沒有防備住,我接着拿火把将狼打開,腿差點中招。那邊老光棍的情形跟我差不多,但是他防備得比我好很多,兩隻火把上下齊用。
緊接着狼群又展開了一輪進攻,都被我們用火把擋開了,但是我的腿也被咬了好幾口。由于酒精澆多了,加上木條比較短,這會兒火把已經燒了一半還多,但是漫漫長夜還是沒有過去。我和老光棍心裏開始慌,沒有了火把,狼群就會肆無忌憚撲來撕咬。
火把幾乎燙手,撲閃的火苗甚至能燎到手背,而狼群的攻勢卻越來越猛烈。估摸着火把是撐不到天亮了,我邊揮舞着火把,邊想着如果火把燃盡了我該怎麽辦。
突然我靈機一動,丢下一根即将燃盡的火把,擰開酒精罐的蓋子,長吸了一口氣,喝了一大口酒精,但是并沒有咽下去,要不非醉死不可。隻覺一股辛辣的味道刺激着味蕾,正巧兩隻狼又撲了過來,我對着火把噴了一口,火焰呼啦一下燒成了一大團,把撲來的狼身上的毛燒掉一大片,灰溜溜跑開了。
小時候看過街頭耍雜的民間藝人表演的吐火龍,我依葫蘆畫瓢,跟着學了過來,但是畢竟沒練過,把嘴唇給燙了,我忽扇着嘴,準備再來一次,卻看到一個白色身影從籬笆外閃了進來,劃過一個優美的弧線落地,我定睛一看,這不就是那隻大白狍子麽!它的出現讓我又驚又喜,上次遇見危險也多虧了它給我解圍,這隻大白狍子真是我的守護神!
旁邊的老光棍也現了,出了一聲驚呼,竟然丢掉火把跪了下來,在那裏不停叨咕着什麽,像是在禱告。我問老光棍你在搞什麽?他也沒理我。我再看向狼群那邊,顯然也亂了陣腳,把目标都轉向了白狍。
難道尖牙利齒的食肉動物也會怕了柔柔弱弱的食草動物?狼可是狍子的天敵啊!
我看着這戲劇性的一幕,每隻狼全都龇牙咧嘴,但是就是不敢撲過去。白狍傲然地站在狼群中心,一動不動。
光顧着看面前這奇異的景象,不知不覺間,我感到手被燒了一下,疼得我一下子把火把丢掉。現在沒了火把,狼群也沒攻擊過來,它們好像對那隻白狍很忌憚,也許是從來沒有看過這樣的品種,不明底細。那白狍居然也不怕,傲立了許久,竟然輕點四蹄,跳躍了起來。
白狍在狼群中輕靈地跳來跳去,那些狼居然閃閃躲躲,踟蹰不前。有一隻瘦狼按捺不住了,試探性地往前一撲,卻撲了個空,那白狍一跳很高,竟然躍到了狼背上。接着又是一跳,跳到了其他狼的背上,像踩梅花樁似地在狼背跳來跳去。所有的狼都顯得很惱怒,但是無可奈何,怎麽也抓不住這隻靈活的白狍。
我逐漸放松了戒備,低頭看向老光棍,他跪在地上,頭緊緊貼在地上,磕了又磕,像是一個頂禮膜拜的伊斯蘭教徒。後面的木屋已經燒得差不多了,所幸木屋與山林之間有防火溝,要不然1987年大興安嶺大火的悲劇又會在長白山上演。我再次看了看手表,快六點了,馬上就要天亮了,我隐隐興奮起來,期待着白狍幫我們多耗一會兒。
白狍把狼群越引越遠,直至東方出現了魚肚白,一縷曙光照向大地。其中一隻狼長長地嗥叫了一聲,就有幾隻狼再次跑了過來,我一看糟了,最後關頭狼群想來滅了我們?我抽出匕擺了個警戒的姿勢,卻見跑過來的那幾隻狼将地上一堆狼屍全部銜走,一衆狼相互簇擁着憤恨地離開。
老光棍還是跪在地上膜拜,我見天亮了狼群已經離開,便将老光棍拉了起來,問他這是怎麽了?
老光棍撫了撫胸口,指着那隻白狍道:“那可是神物,傳說是玉皇大帝的仙使,沒想到真有!跟傳說的一模一樣!”
我說是嗎!?随即朝那白狍擺了擺手,召喚了幾聲。那白狍好像通人性似的,竟然朝我這邊走了過來,我心裏好生喜歡這隻通體雪白的狍子,摸了摸它的背,老光棍則驚訝地看着這一幕。逗留了不到一分鍾,白狍就徐徐走開,跳到了籬笆外,消失在了森林中。我心中感慨,我究竟與這隻白狍有着什麽不解之緣?
忽然背後好幾聲“哇哇”之聲響起,我和老光棍都吓了一跳,回頭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