歇了許久,水壺基本見底,壓縮餅幹還剩下兩三塊,最糟糕的是,我感到下腹鼓脹,有種強烈的放水沖動。但是這土洞本身就很窄小,如果我就地解決,拉上褲鏈爬過去倒沒什麽,但大寶在後面恐怕就要和稀泥了,所以隻能先忍着。
強行打起精神,咬咬牙,繼續開爬,我問大寶還行不,大寶嗯了一聲,聲音有點虛弱。黑咕隆咚的我什麽也看不見,隻能順着土洞往前爬,我鼓勵了大寶幾句,再堅持堅持,等出去就好了。
我就先開爬了,爬了沒幾步,聽到大寶在後面聲音微弱地說道:“雪狍,如果……我不行了,你一定要出去,幫我照顧我媽……”
大事不妙,我一聽就急了,馬上退到大寶身邊,情緒激動地說道:“大寶你怎麽了?一定要挺住啊!再堅持堅持我們就出去了!”
然後是沉默,過了一會兒大寶才低聲道:“我……恐怕不行了……我的腿……已經完全沒了知覺……”
我心裏一驚,大寶曾被竁屍咬過一口,沒想到現在這節骨眼兒作了。我盡量靠近大寶:“兄弟,你不能丢下我一個人!隻要還有一絲希望,我就不會丢下你不管!快點抓住我的腿,我拉着你走!”
大寶苦笑了一聲:“我暫時還能堅持。”
我一聽心安了許多,催促着大寶趕緊往前爬。大寶的度越來越慢,最後都能趕上烏龜蝸牛了,我知道他現在極爲痛苦,能保持這樣的進度已經很不錯了。我也不敢離遠,放慢了度和他盡量保持一米内的間距。
又是一個多小時,經曆了一段艱難而漫長的上坡,土洞漸漸趨于水平。此時大寶幾乎每爬幾步就要停下來歇一會,我不斷鼓勵着他,口幹舌燥,給予他精神上的鼓勵,我說堅持住,快了,我們馬上就要出去了,其實我心裏也沒底,連這土洞通向何方都不知道。
再後來大寶落在後面不動了,嘴裏喃喃道:“雪狍……我……實在……不行了,别管……我了,你……自己……走吧!”
我幾乎要哭出來,大聲對大寶喊着:“王八犢子你給我挺住!不能放棄,我現在命令你,抓緊我的腿,要不然我也不走!”
大寶不想拖累我,見我這樣,也确實沒轍,隻好抓住我的腳脖子。我咬咬牙,用胳膊肘使勁頂住地,拼了命地向前挪動。重負之下,痛苦尤甚,可是說什麽,我也不能丢下大寶。
就這樣,我們二人走走停停,一步一煎熬,一秒一世紀,爬行在生與死的邊緣。汗水與血水幾乎濕透了全身,粘粘乎乎,不斷刺激着傷口,身上又酸又痛又癢,真不知道哪來的毅力去堅持。
我突然想到了一個振奮的事情,于是給身後的大寶打氣:“大寶,你有沒有感覺到,這裏一路空氣都是暢通的!這說明我們一定可以出去!再堅持堅持就好,我們,都加把勁!”
這個消息确實讓人精神一振,我們爬行的度也加快了點。約莫又是一個小時,土洞還沒有到頭的迹象,我們振奮的精神都萎靡了下來,另一種情緒——絕望,正在漸漸滋長。
我不斷念叨着,快到頭吧,快到頭吧……剛念叨三四句,突然下身一空,我猝不及防,連同拽着我的大寶一同跌落了下去。一下子我們二人幾乎摔蒙了,也顧不得疼痛,伏在地上久久爬不起來。
許久,我睜開眼睛,朦朦胧胧見看到不遠處有微弱的光線,我以爲是幻覺,狠狠地搖了搖頭,努力讓自己變得清醒,那光線就清晰起來了,也許是我很久沒見光了,第一眼看到那光在黑暗中顯得特别刺眼。我甚至能看清大寶正頭朝下趴在我身邊,兀自沒醒來。
憑着感覺,周圍好似變得很空曠,我也不知道身在何方。但是那一道冷光确實讓人振奮,好像……我們已經出來了!我舔了舔幹裂的嘴唇,不小心吃了一嘴煤灰,呸了兩口,然後坐起來搖了搖身邊的大寶,沒反應。我心一驚,别是大寶已經……我趕忙把它掀過來,試了試鼻息,還有氣!見他隻是暫時暈過去了,我心裏的大石頭總算放了放。我不知自己哪來的力氣,拖着大寶一瘸一拐地朝微光處走去。
那是一道傾斜向上的坡,借着微弱的光線,我依稀看到坡洞兩邊有幾道木頭架子,坡上還有兩道平行的凹痕。我一下子就明白過來了,我們到了一處礦井中,從拆除的鐵軌來看,這個礦進已經廢棄了!
八号井!我幾乎把這三個字一個一個喊出來,我們是在八号井中。我一回想就苦笑起來,當初竁屍就是從井下的頂壁掉下來,而我們如出一轍,也是從上面掉下來,我們爬的土洞竟然是當初竁屍打的洞!真是無巧不成書,竁屍打出的洞最後竟然成爲了我們的求生之路。
出了井道,我們就重見天日了。瞧這微弱的光,現在可能是晚上,這時一陣涼風吹過來,把我雞窩般的頭吹得更加淩亂,我打了個冷淡,全身酸痛一浪又一浪刺激每一根神經,不過此時此刻我确确實實感覺到了自己的存在,一種恍若隔世的感覺充斥心中,我感歎着世事無常,欣慰地歎口氣,拉起大寶步履艱難地走上井道。
這一路說不盡的煎熬,但最終總算是出來了。一看到樹影綽綽,枝桠叢生,一輪彎月如鈎,潑灑着如水的月光在這靜谧的世界,安靜而美好。我大喊了句還是地面好啊!一時悲喜交加,感慨重生,突然身子不穩,隻感覺世界轉了九十度,然後就從眼前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