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子,你這般待我,于心何忍?”齊冶楊頂着一發白雪,從窗子外探了個頭進來。
窗外白雪紛飛,洋洋灑灑。
上語璇走上前,直接将窗子給關了起來,“嘭——”的一聲,連茅屋上的積雪都被這麽一震動,“嘩啦啦——”的,全都砸到了齊冶楊的身上。
齊冶楊,“……”
上語璇将站在地上的齊齊抱到了床上,握着他的手,哈了一口氣道,“齊齊,你不能這般縱容你爹爹對你爲所欲爲的。”
齊齊望着上語璇,又望窗外瞧了一眼,父皇,我不是故意的。
将齊齊安頓好之後,上語璇走回了桌子,将吃的盛了一碗過來,放到齊齊的手上道,“天冷,先吃點東西,暖和暖和。”
說完之後,朝那個偷偷推開了窗子,瞪着齊齊,一瞧見她望過去,立即裝出一副可憐模樣的,還站在雪中淋着的人,勾了勾手指,湊過去道,“夫君,你以後要再敢虐待兒子,有你好看的!”
“璇兒,你何時變得如此兇蠻了?”齊冶楊拍了拍頭上的雪,揚起一縷笑意,身上也被砸濕了一大片,銀袍披在身上,異樣魅惑。
上語璇瞧的愣了愣,收回了視線,“我以前難道不是這個樣子的嗎?”
以前,以前要防備的東西那麽多,要顧及的事那麽多,哪能像如今這般心無旁骛,恢複到最真最純的本性。
“我更喜歡這般的你。”齊冶楊從窗外爬了進來,伸手将上語璇攬進了懷裏,他喜歡這樣的生活,喜歡這樣的璇兒。
可以和他發發小脾氣,對着他無理取鬧,甚至是……欺負他。
過去的事情,都忘了,這樣才是最好的。
上語璇眨了眨眼睛,臉上一陣绯紅,揮拳就朝齊冶楊打了過去,“你身上都是濕的,冷死了,還不快換件衣服,過來吃飯?你凍壞了,我可不管你。我快餓死了。”
“娘子的話,就是命令,我這就換。”說完,就脫下了身上的外袍,上語璇一見,急忙找了件衣服出來,卻見他裏衣也濕透了,心裏不免有點自責,又回身将他的裏衣也找了出來。
齊冶楊望着忙碌的上語璇,看着躲在被子裏露出兩隻眼睛望着他們的齊齊,突然感覺到了一種叫幸福的東西。
上語璇回頭,就瞧見齊冶楊一直在盯着她瞧,被他瞧的有些莫名,拿起衣服就朝他懷裏丢了過去,“快把濕了的衣服換下來。”
齊冶楊聞言,望着上語璇露出了一抹笑意,就在房間裏寬衣解帶了起來。
上語璇一見,不自然的别過了身子,心裏還不停的默念着,這是我相公,我相公,我相公,要習慣,要習慣,要習慣。
齊齊捧着手裏的碗,望了眼齊冶楊,又望了眼面對着他,臉色不正常的上語璇,他從未見過父皇這麽像一個人,這麽愛笑,而且還不是邪笑、奸笑、似笑非笑。
齊冶楊還在換衣物,上語璇的肚子忍不住又叫了起來,她捂住肚子,瞧了一眼正盯着她瞧的齊齊,笑了笑,深吸了一口氣,隻當瞧不見身後還在換衣物,一絲不着的人,移動着身子,朝桌前走了去。
上語璇都不知道自己多久沒有吃東西了,盛了一碗鍋裏的大雜燴,就狼吞虎咽了起來,直到齊冶楊換好衣物走到她的身側,她才擡起頭,口齒不清的說道,“你要吃,自己盛一下。”
說完,又是一陣狂吃。
“璇兒……”
“嗯?”上語璇聽到在叫她,擡起頭就朝齊冶楊望了過去,就見齊冶楊将她散落下來的一縷長發别到了腦後,笑道,“雖然爲夫家道中落,但養活你的銀錢和糧食,還是有的。慢點兒吃,無需着急。”
上語璇望着他,眨了眨眼睛,放下了手裏的碗筷,從旁邊拿了個空碗,盛了一碗推到了齊冶楊的面前。
多久沒看到這麽可愛,這麽體貼,這麽小心翼翼的璇兒了。
齊冶楊笑着接過了碗,吃了一口,笑意溢了出來,還是璇兒做的東西好吃,他做的簡直不是人吃的。
上語璇見齊冶楊吃了,又瞧了齊齊一眼,見齊齊還拿着個碗,坐在床上,努了努嘴道,“兒子,怎麽了?不喜歡吃嗎?”
齊齊望向自己的碗,他好久沒好好吃東西了,跟着齊冶楊,吃着一些難以下咽的東西,也難怪瘦的和條筆直的竹竿似的了。
可是,他怕這個又和齊冶楊做的一樣,難吃啊。
“齊齊。”齊冶楊望齊齊那兒望了一眼,給他做了個暗示性的動作。
齊齊見狀,立即捧起碗,像是活吞似的,一口吃了半碗下去,可是……似乎……沒那麽難吃啊。
齊齊拿起筷子,又夾了一筷子裏面的菜,放到了嘴裏。
嗷嗚,這才是人吃的東西嘛。
齊齊那張萬年不變,冷冰冰的眸子,也染上一層欣喜,拿起筷子,慢條斯理的吃了起來。
上語璇瞧着這一大一小,那慢悠悠的君子般的模樣,有些受不了了,她還是喜歡大口吃飯。
“兒子,還有呢,還要嗎?”上語璇一連吃了三大碗下去,總算是吃飽了,站起身,就走到了齊齊的面前,這麽小半碗都吃了半天了呐。
回頭瞧了齊冶楊一眼,難不成她昏迷的時候,這家夥不讓孩子吃飽嗎?
齊冶楊見上語璇在望他,揚起嘴角,露出了一抹無害的微笑。
“兒子,你不用怕,有娘在這兒。”上語璇拿着碗走了回去,瞟了齊冶楊一眼,重新給齊齊盛了一碗吃的。
吃完之後,齊冶楊說要洗碗,可是,上語璇真的不知這個出生書香門第的大家公子,究竟會不會幹這活。
将他攔在房裏,讓他别添亂,留在房裏陪着齊齊,不準欺負兒子之後,就自己去處理了那些碗筷了。
**
洗好碗筷之後,上語璇将廚房打掃了一遍,将廚房内的東西分門别類,發現很多生活必備的東西都沒有,亂七八糟吃的就很多。
無奈的歎了口氣,夫君說她是商人之女,那麽看來她這商人之女肯定是從小就自己幹活的,否則怎麽會做這麽多事。
她和齊冶楊跑了,不知道她的爹娘會不會擔心?
搖了搖頭,不想這些事情了,打理好廚房,朝房間走了回去。
齊冶楊和齊齊正在房間,兩父子似乎在談什麽事,一瞧見上語璇回來了,立即就閉了嘴。
上語璇狐疑的瞅了兩人一眼,“夫君,兒子,你們在做什麽?”
“娘子,我們隻是在高興,你終于醒過來了。”齊冶楊拉着齊齊走到上語璇面前,拍了拍齊齊的頭道,“齊齊,可是?”
齊齊很乖的點了點頭。
“這樣啊。”上語璇坐回了床上,将剛才翻出來的衣物重新整理了一遍,邊整理邊道,“夫君,我們廚房的油和鹽巴都沒有了,大米也不多了。這附近可有城鎮的,我們需要出去買些回來。”
齊冶楊一聽上語璇提及要離開,眼神就微微變了變,對着齊齊就挑了挑眉,齊齊見狀走到了上語璇的面前,憋了很久,才憋出一聲,“娘”來。
“嗯?怎麽了?”上語璇停下了手中的動作,望向了齊齊。
“娘,我不想離開這裏,你可不可以留在這裏陪我?”齊齊說着低下了頭,他确實是希望上語璇能留下來的,雖然是偷來的娘親,但總比沒有好。
而且,他真的不想再次齊冶楊做的那些難以下咽的食物了。
上語璇聞言,還以爲齊齊是因爲他臉上的傷痕而自卑,不願出去見人,伸手就将齊齊摟進了懷裏,“齊齊,沒有關系的。要是你真的不想離開,我就留在這裏陪着你。”
齊冶楊聽到這話,總算是松了口氣,這兒還是在北慕的境界,一旦出去,若是被人發現了,他真的不知道,上語璇是不是會被搶走。
他現在一點兒武功都沒有,别說慕予寒、魏君殘了,就是随便一個會點兒武功的小混混都可以将他撂倒。
上語璇是答應不出去了,可是廚房的那些東西還是得購置回來,齊冶楊便提出由他出去一趟,将要買的都買回來,而上語璇和齊齊留在這裏等他回來。
上語璇也怕齊冶楊有危險,不但是因爲這幾天下大雪,路不好走,更因爲他們是逃婚出來的,要是被抓回去了,齊冶楊這細皮嫩肉、弱不禁風的身闆,指不定會被她的爹娘打死的。
于是,上語璇讓齊冶楊過幾日,等大雪停了再出去,還動手開始給他做個帽子,做圍巾。
有齊冶楊的,自然有齊齊的,一大一小的就做了兩套。
其實,她很奇怪,爲何她會做這些東西?
後來想想,她是商人之女,說不定是和她娘學來的。
上語璇醒來,晚上如何睡覺,是比較難辦的一件事,因爲齊冶楊隻蓋了一間茅草屋,而且隻有一個房間。
以前沒什麽,但上語璇醒了之後,很不習慣自己的身邊睡着一個男人,雖然這男人是她的夫君。
上語璇和齊齊睡在床上,而齊冶楊站在床前的地上,他發現,一旦他靠近,上語璇就會警惕起來。
外面天色已黑,雪還是沒有停,屋裏生着火,暖洋洋的映照在三人臉上。
“璇兒……”齊冶楊低聲叫了一聲,坐到了床前。
上語璇的身子幾不可見的往裏頭縮了進去,不隻是齊冶楊看到了,就連齊齊都注意到了。
齊冶楊笑了笑,伸手在上語璇的頭上揉了揉,站起身湊到上語璇的額頭上親了一下,道,“早點兒睡吧。”
說完,從旁邊的櫃子裏拿出了一床鋪蓋,鋪在了地上,和衣躺了上去。
上語璇望着那躺在地上,背對着她的人,心裏有些過意不去,他是她的夫君,這麽冷的天,還讓他睡地上,可是,她心裏就是覺得怪,有些接受不了。
可能是剛醒來,有些事情記得還不太清楚。
上語璇懊惱的抓了抓頭發,張了張嘴,卻是一個字也沒有說出來。
“璇兒,沒事的,你隻是需要些時間适應。無論多久,我會等你的,所以,不要有壓力。”齊冶楊翻了個身,望向了上語璇,帶着一絲安撫的笑意。
上語璇咬唇,握緊了雙手,又松了開來,望着齊冶楊,很認真的道,“我會努力的。”
“好。”齊冶楊朗朗的聲音在夜空中響了起來,其實都是偷來的,能這樣,已經很好了。
而且,他也不會真的對上語璇做什麽,他這樣的人,他自己都嫌髒……
上語璇得到回複,縮進了被子裏,将齊齊抱在了懷裏,齊齊一直沒睡,隻是時不時的望望上語璇、望望齊冶楊。
他曾經試過六天五夜沒睡覺的和野獸搏鬥,這些根本算不上什麽。
齊冶楊見上語璇躺了進去,和齊齊打了個手勢,示意他睡覺之後,也閉上了眼睛。
大雪整整下了三天,整個茅屋都籠罩在了一層雪白之中,積雪積了厚厚的一層,天地變成了純白色,漂亮晶瑩。
雪一停,齊冶楊就要出去購置生活必需品了。
上語璇将趕制出來的帽子圍巾給他圍了上,就和齊齊将他送出了門。
眼看着齊冶楊的背影遠去,不知爲何,竟有一絲舍不得,看着雪積了這麽厚,上語璇心血來潮的,揉了個雪球就朝齊冶楊丢了過去,同時大叫道,“夫君!”
齊冶楊聞言回頭,結果“啪——”一聲,那雪球就砸了齊冶楊一臉。
上語璇大笑着,沖着遠處的人,大叫道,“夫君,我和齊齊在這裏等你回來,路上小心。”
“好。”齊冶楊回道,揮了揮手,“你們快些回去吧,外頭冷,我很快就回來了。”
然而,上語璇沒想到,齊冶楊這一走,便再也沒有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