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呂布才催促高謹與呂婉君盡早成親,不是爲了呂婉君和高謹,更多的是一種交換,利用親事來交換高謹對呂顧的忠誠,唯有這樣,他才能放心的撒手而去,有了高謹的輔佐,呂顧才能坐穩他的位置。
這背後的心思令高謹涼到了骨縫,他盡量使自己自然一些,面上的笑容是作假的熙和,内心之中卻在冰冷的嘲笑,就在呂布令呂顧給他下拜的那一刻,他就已經打定了主意——别人主導的遊戲結束了,而接下來的戲碼則屬于他,一場他自導自演的遊戲。
就在決心已下的那一刻,他想到的是壽春城中那巍然的宮室還有那散發着熙和光芒的玉玺,世界上原來還有如此美妙的事物,那種不容侵犯的權威,俯瞰一切的欲望已令高謹沒有回頭路可走。
外室裏,呂婉君等候多時,見高謹等人出來,已迎了上來,呂顧、陳宮等人見此,紛紛先告辭而出。
與呂婉君肩并肩在呂府的後園漫步,高謹牽住呂婉君的手,看着這臉色憔悴的人兒,那心裏的怨氣總算消散了幾分,沉默了很久,他才開口道:“明日我們便成親。”
呂婉君仰臉望着高謹,颌首道:“嗯,”
高謹在一處靜谧無人的槐樹之後抱住她,低聲道:“我知道這令你爲難,你的父親還在病中……”
呂婉君今次将頭溫順的埋入高謹的胸膛,低聲呢喃道:“我願意……絕沒有推卻的意思。”
高謹點點頭,臉色顯得很是沉重,與她分開身體,道:“我還有些事需要處置,明日我來迎親。”
呂婉君眼眸中滿是不舍,梨花帶雨的低泣道:“我若是失去了父親,便不能再失去你,可是我總是覺得你會離開,你和以前不一樣了。”
高謹笑了笑,雙手握住她柔弱的香肩道:“或許我是變了,但對婉君的心意卻沒有變,你在這裏稍稍等待,準備做我的新娘。”
說完戀戀不舍的放下雙手,轉身離開,他不敢回頭,生怕洩露了自己的情緒,步伐沉穩的消失在呂婉君眼前。
到了呂府的大門前,陳宮、高順卻沒有走,似乎一直在此等候,見到高謹,紛紛過來見禮,高謹亦拱手回禮,道:“陳先生和高大哥還未走嗎?”
陳宮歎了口氣,深望高謹一眼,欲言又止,向高順道:“你來說。”
高順道:“伯鸾今後有什麽打算?”
高謹曬然一笑,向二人道:“若是我要反對呂顧,二位願鼎力相助嗎?”
陳宮苦笑道:“主公待某恩重如山,如何能悖逆他的決斷,此事……”
高順亦是踟蹰難決道:“伯鸾就沒有想過輔助呂顧促成大業嗎?”
高謹哈哈一笑,道:“二位不要見怪,方才純屬戲言,我與少将軍相交莫逆,明日之後更沾有姻親,如何會與他反目,你們莫要見怪。”說完又道:“我累了,且先回去歇息,有空請二位飲酒。”
說完翻身上馬,大笑而去。
高順望着高謹越行越遠,松了口氣對陳宮道:“如此看來,高謹似是接受了主公的安排。”
陳宮歎氣道:“恐怕并沒有如此簡單。”
高順望着陳宮:“公台有何打算?”
陳宮眼眸中閃過一絲決然,道:“若他真有異心,一定要阻止他,臣子向主公效忠是應盡的本份,不管主公最後的選擇是什麽,我們都應當接受。”
高順臉色鐵青的點頭道:“恐怕也能如此了,實在難以想象,我們竟有與伯鸾反目的一日,但願伯鸾不要做出這等蠢事。”
陳宮亦是歎息良久,才道:“若主公選擇的是伯鸾,現在你我應當彈冠相慶了?”
高順默然。
…………………………………………
臧霸府邸,泰山軍衆人分賓而坐,臧霸阖目坐在上首,依次是孫觀、吳敦、伊禮、孫康、昌豨等人。
孫觀首先開言道:“主公爲何選擇的是呂顧這厮,此人我左右看不上眼,這樣的人做我們的主公,哎……”他重重歎氣,喝着案前的悶酒。
臧霸木然道:“此事沒有這麽簡單,你們可否看到高謹那眼眸中的失落?呵呵,這下邳城恐怕要激起腥風血雨了,諸位試目以待。”
吳敦道:“大哥是說高謹會謀反?”
孫觀拍案道:“該反,這樣的酒囊飯袋爲何不反?高謹要反,我第一個爲他前驅。”
孫康亦道:“高謹此人若做主公倒是正合我們的心意,有他在,弟兄們跟着他定能建立一番功業。他南進壽春這一仗真是漂亮,現在城内已經流傳他的聲名了,以八百騎兵過關斬将,攻破壽春,令袁術這樣的枭雄不得不引兵而還,這樣的勇武膽魄恐怕主公也未能及得上。”
昌豨一向沉默寡言,此時也點頭贊同道:“若高謹要與呂顧相争,我等襄助高謹如何?”
“好!”孫觀帶頭響應,衆人也紛紛點頭贊同。
臧霸搖頭道:“事情并沒有這樣簡單,這些話在這裏說說便罷,對外絕不能聲張,許汜這幾日與呂顧走的很近,再說他與高謹一向不睦,恐怕已經全力支持呂顧了。
陳宮、高順二人平日與高謹倒是有交情,可是二人俱是愚忠之人,主公既選定了呂顧,他們恐怕亦會鼎立支持下去,高謹縱然有心,勝算卻是不大,此事我們還是暫時觀望,盡量做到不偏不倚,擇機而動。”
孫觀不忿的道:“大哥如此左右搖擺,恐爲人笑也。”
臧霸氣定神閑的道:“令人笑笑又何妨,你們俱都是随我一道出生入死的兄弟,無論如何,我也不能令你們卷入這種是非,一切,待大局已定之後再做選擇。”。
…………………………
高謹回到宅邸,此時陳群、田豐、于禁、橋蕤、李豐已等候多時,高謹鐵青着臉,令衆人到内室密談,他望了衆人一眼,下邳之内,他現在能夠真正信任之人恐怕也隻有這寥寥幾人了。
他特意取出了玉玺,将其放在自己的案前,玉質的印玺的光澤折射的高謹的臉色亦紅潤起來,他深望這非同一般的玉玺一眼,深深吸了口氣,道:“此物乃是于禁所獻,我打算将其獻給呂布将軍,諸位以爲如何?”
他悠悠然的看着衆人的反應,氣定神閑的用指節敲擊的身前的桌案,阖着眼似笑非笑。
于禁率先道:“将軍何故如此?此物乃是我等獻于将軍,爲的便是希望将軍莫要辜負我等期望。”他臉色沉重的道:“若是将軍将此物獻給呂布,某等隻能舍将軍而去,請将軍見諒!”
玉玺的意義重大,高謹能夠收藏,就意味着體内仍存留着雄心壯志,若是獻出,隻能證明他心灰意冷,隻願屈居人下,諸人在呂布軍中隻效忠高謹,若是高謹一直給呂布俯首帖耳,恐怕也隻能令他們萌生退意了。
高謹苦笑道:“主公已經病危,選定的繼承人乃是呂顧,莫非你們還要我與呂顧相争嗎?”
衆人面面相觑,俱都驚訝不定,田豐阖眼突然一張,綻放出一絲精厲的光芒,仿佛已看透了高謹的心思,站起道:“有何不可?呂顧不過一介匹夫而已,彼若爲主,早晚爲人侵占徐州,與其如此,何不如将軍取之?”
高謹微微一笑,朝橋蕤、李豐、陳群道:“你們也是這樣想嗎?”
陳群等人紛紛道:“非将軍,徐州危如累卵,呂顧非明主,何必要相讓?”
高謹等的就是這句話,拍案而起,眼眸中閃過一絲冷然道:“既如此,就不妨和呂顧相鬥一場,看這徐州是誰家天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