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義有話,我洗耳恭聽。”橋蕤亦感覺到李豐的變化。
李豐咬了咬牙道:“我尚有家人留在壽春,淮中……望你能體諒我。”他拉出腰間的長刀,似欲不忍,又有些無可奈何。
他霍然站起,長刀指向橋蕤的咽喉,冷聲道:“若你現在後悔,願随我去向主公賠罪,我或可饒你。”
橋蕤搖頭:“我意已決,子義請動手。”
橋蕤雙目一阖,閉目等死。
李豐長劍一送,劍尖向前深入了一分,喉間滲出一滴滴殷紅的血液順着劍尖流淌下來。
李豐咬了咬牙,臉色青紅一片,手中的長劍陡然叮當落地,他重重的歎了口氣,道:“我的這條命是淮中救得,今日殺汝乃是不義,我與你相交多年,如何能以你首級去求取富貴,你……走。”
橋蕤張目,眸光閃過一絲欣慰,道:“我進城時,有十餘人看清我的面容,若是今日離去,袁術早晚得知,那時子義當如何自處?”
李豐歎氣道:“主公最多治我一人之罪罷了,我的家人在壽春,難道與你一道投那個高謹?”
橋蕤道:“此次我等就是去壽春!”
“壽春!”李豐一時膛目結舌:“壽春防禁森嚴,有精卒一萬駐守,如何得手?”
橋蕤便将高謹出泗水關,南進奔襲壽春之事和盤托出,最後道:“我等若是奔襲壽春,壽春之敵必然失措,隻要制造出混亂,就不怕不能下城,屆時攜帶你我家小席卷而去,誰能攔高謹将軍?”
李豐遲疑不決:“如此說來,這個高謹倒是很有膽魄,淮中有幾分把握?”
橋蕤苦笑道:“若子義願随我投高謹便有八分把握,若子義不降,怕是連二分勝算都沒有。”
李豐遲疑不決的坐回案上,踟蹰難決,許久之後,拍案而起道:“我的這條性命本就是淮中所救,今日就陪你冒險一趟,隻要能救出家小,我便什麽都不怕。”
橋蕤點點頭:“既如此,我這出城去見高謹,子義在城中召集心腹,控制住城池,城中其餘的士卒并不需要和他們相告,我們穿的是袁術軍的衣甲,到時候隻說是調防的軍馬途徑之地來歇歇腳便是。”
李豐點點頭:“淮中放心便是。”
……………………
一個時辰之後,高謹的軍馬落魄的抵達鍾離,李豐親自帶着一隊人前來迎接,入城之後,一面令人安頓,一面請高謹等人入宴。
衆人在不大不小的廳堂裏分席而坐,高謹被推到了上首,左側是田豐、于禁,右側是橋蕤、李豐,再下首則是一些李豐的心腹校尉、司馬。
高謹四顧衆人,之後舉盅道:“諸位能在此相聚,便是機緣,大戰在即,本不能飲酒。痛飲此杯之後,吾等攻入壽春再來慶功。”
衆人紛紛舉盅,一飲而盡。
高謹面向李豐道:“李豐将軍能棄暗投明,我心甚慰,往後你我攜手共進,必以厚報。”
李豐忙道:“将軍如何能小看于某,某投将軍,不求回報。”
高謹颌首點頭,笑道:“好,不說這個。我打算讓士卒們吃飽喝足,三個時辰之後,立即向壽春進發,諸位以爲如何?”
李豐道:“奇襲壽春,恐怕并不易成功,壽春城外是一片野地,站在城樓之上便可一覽無餘,隻要有大批的軍馬出現,城中的禁衛必然會事先預警,屆時若是收起吊橋,關緊了城門,要想騙開城門并不容易。
城中的守将乃是袁術從弟袁胤。此人雖不善韬略,爲人卻能小心謹慎。沒有袁術的關防将令,就算是袁耀帶兵到了城下,他也不會開門的。”
高謹陷入深思,随後道:“李豐将軍可有何策?”
李豐道:“鍾離向來是貧瘠之地,作爲壽春的門戶駐紮了五千軍馬,這隻是一個小小縣城,如何能供應如此多的糧草。因此這裏的糧草一向是從壽春運來,每月月初會讓一隊人前去壽春運糧,将軍何不如讓某遣一隊心腹以運糧的名義進壽春,再裏應外合,擇機攻城。”
高謹點點頭:“如此甚好。”
李豐又道:“還是某親自走一趟,某帶糧隊在前,将軍帶軍馬在後,隻要某進了城,到了夜間,便四下點火爲号,如何?”
高謹點頭,道:“不若我随你一道去,讓于禁、橋蕤領軍在後。”
當日,高謹、李豐便帶着李豐親信兩百餘人趕着運糧的車馬出了鍾離,
到了晌午,高謹等人押着數十上百輛驢車、馬車大搖大擺地出現在壽春,此次關系到此戰的成敗,高謹不敢掉以輕心。他隻穿着普通的衣甲混在軍卒之中。心裏略有些緊張,他既擔心李豐詐降,又擔心被壽春的守軍看出破綻,因此,越是靠近壽春,他越是有些不安。
當巍峨的壽春城輪廓出現在眼簾時,他深深的吸了口氣,李豐對衆人道:“諸位加快步伐,前面就是壽春。”
衆人應諾。高謹牽着驢車,左右觀望着壽春的地形,果然如李豐所說,壽春城外四面開闊,很容易發現行藏。
通過吊橋,壽春城門大開着,兩隊守軍無精打采地守在門外,城門内行人車馬進進出出,也沒見他們上去盤問一下,隻是一名軍侯衣甲的人上前看了李豐一眼,似是與李豐相熟,還隔着老遠就開始打起了招呼,笑吟吟的抱拳道:“李将軍今次怎麽親自來押糧,現在才隻是月末,還未到初一呢。”
李豐回頭掠了高謹一眼,高謹微不可察地颔了颔首,李豐便哈哈一笑,勒馬過去和那守門的軍侯寒暄,高謹則随着衆人把糧車停了下來,裝作靠在糧車上休息的樣子,阖目養神,看似清閑,其實他的眼睛睜開微微一線,耳朵豎起來,若是一有異動,便立即發難。
李豐下了馬,哈哈笑着不知在和那軍侯說些什麽,一隻手搭着那軍侯的肩,很是親密。最後又翻身上馬,高聲道:“這個鍾離守将真是沒有意思,其餘的将軍都随主公建功去了,唯有我卻百無聊賴,今次親自來要糧,便是出來活絡筋骨。”
那軍侯笑嘻嘻的道:“将軍勇力過人,還怕将來沒有立功的機會,某将來還要多承将軍提攜呢。”
李豐大笑着呸了一聲,笑道:“你是主公親軍軍侯,還需我來提攜?”
說完又道:“不多言了,将士們辛苦奔波了幾個時辰,得進城歇歇腳,來日請你和親軍營的衆将喝酒。”
說完揮了揮鞭,回頭朝身後的糧隊道:“進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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