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猶如陀螺一般旋至四名舞姬方才漸漸停止,身上五彩钗裙随着她的旋動而折射出五顔六色的斑斓,朝着呂布盈盈作禮:“綠蝶見過君侯。”
呂布大悅,目視那女子,正要說話,突然,廳中有人喟然長歎一聲,呂布順着聲音看去,隻看到右側的陳宮深鎖眉宇,怏怏不樂。
呂布向陳宮道:“公台何故歎息?”
陳宮似有微醉,慨然道:“城外十萬曹軍壓境,日夜攻城,下邳岌岌可危。宮恨不能仗劍殺賊,城内衆将卻在此飲酒作樂,沉湎歌舞,故而不樂。”
樂聲嘎然而止,衆人詫異。
呂布面帶愠色,沉聲道:“公台是否喝多了?”
陳宮道:“主公勿怪,隻是眼下曹軍久攻下邳不下,再過三兩日汛期就要來了,若城中再無準備,若生變故,到時悔之不及也。”
衆人一時默然,倒是與陳宮對案而坐的許汜滿不在乎的撇撇嘴:“公台似是多慮了,城外曹營亦處在窪地,曹賊要掘開泗水,豈不是殺敵一千,自損八百?”
陳宮道:“曹營可随時移至高地,下邳可否?”
許汜不以爲然的笑道:“曹軍若是移動大營,必會有征兆,到時再作準備不遲,公台勿憂。”
呂布一直保持着沉默,直到二人争辯之後,才道:“許先生說的不錯,公台多慮了。”他不再理會陳宮,對方綠蝶道:“久聞綠蝶姑娘舞姿怡人,今日倒想見識一二。”
方綠蝶吟吟一笑,她蒙着面紗,并沒有讓人觑見真容,可是單這笑聲便足以令人陶醉了,樂聲漸起,衆人剛剛忘記方才的不快,一個聲音又打破了沉靜:“且慢!”
衆人循着聲音望去,呂布的忍耐已經到了極限,此時怒氣沖沖,虎目看向始作俑者。
是臧霸站了起來,臧霸冷冷的先是望了角落裏的高謹一眼,随即又将目光轉向呂布,臉上的刀疤不知是激動還是酒精的緣故更加血紅欲滴,令人生怖,他向呂布道:“主公,不若先讓某來給諸位助興如何?”
呂布阖着眼,道:“如何助興?”
臧霸望向高謹,挑了挑眉,傲氣十足的道:“早聞高長史武藝高強,先是救出呂小姐,今日又在北門立下功勳。某是個粗人,一時技癢,盼高長史賜教一二,如何?”
高謹不由一愣,至始至終,除了方才迫不得已他硬着頭皮站出來化解了侯成的那場風波,便一直在角落中冷眼旁觀,想不到臧霸竟将矛頭指向他,他徐徐站起來,既有人挑戰,他也沒有退讓的道理,迎着臧霸如刀的目光,心裏暗暗生疑,卻不知是什麽緣故得罪了他。
高順在旁低聲提醒道:“臧霸勇武過人,伯鸾小心。”
高謹曬然一笑,向着臧霸道:“此事需請主公做主。”
呂布狐疑的看着高謹和臧霸,略一沉吟,最終道:“來人,爲綠蝶姑娘置一桌案,請綠蝶姑娘姑且先看一場比鬥再獻藝可否。”
方綠蝶饒有興趣的望了高謹一眼,她的臉頰被輕紗遮住,隻有一雙瞳剪水的美眸露出來,高謹與她對視,不知是不是錯覺,隻覺得她的眼眸中閃露出的光彩似是不同,仿佛飽含深意。
高謹收回心神,向呂布道:“主公,既是比武,也該有個彩頭才能盡興,不知臧霸将軍想要什麽彩頭?”
臧霸冷哼一聲:“某若勝,汝放歸孫觀的幾個親衛,并向孫觀磕頭認錯。”
高謹這才明白了原因,原來是臧霸要給孫觀出頭來了,他笑了笑,道:“我若勝,懇請主公将物資糧秣發往東城高地處如何?”
許汜不悅道:“這豈是兒戲?”
陳宮眼睛一亮,不由道:“莫非許先生早知臧霸必不能勝高謹嗎?”
這話道出來,就連臧霸的嘴角也抽搐了一下,望向許汜的眼眸露出一些暗責之意。許汜便不再說話了,向高謹挑戰是他給臧霸建的言,當時他還誇口臧霸必勝,現在若是露怯,恐怕臧霸這邊過不去,隻好抿抿嘴不再做聲。
衆人望向呂布,呂布倒是平添了幾分興趣,他本就是武夫,看人比鬥倒不失爲樂事,更何況他更希望看看高謹到底有多少斤兩,正好試探試探他,于是道:“勿要多言,高長史若勝,某立即下令将糧草搬運至東城,絕不食言!”
侍者紛紛退開,方綠蝶亦坐在呂布身邊的幾案上,舞姬們紛紛環伺方綠蝶,将廳堂的正中開辟出一塊空地,臧霸當先上前,飽含挑釁的向高謹勾勾手:“高長史用兵刃嗎?”
高謹踱步上前,搖頭道:“臧将軍隻管用兵刃。”
臧霸冷笑一聲:“高長史不用,那麽某便和你試試拳腳。”
高謹暗暗警惕,臧霸在後世聲名不顯,可是自他進入下邳之後,卻聽說不少人推崇他的勇武,這樣的對手不容輕視,他擺出通臂拳的起勢,鎮定自若的道:“請臧将軍賜教。”
臧霸不再多言,大喝一聲,雙腿跳躍連踢。
高謹立刻覺得勁風撲面,眼睛刺痛,呼吸都有點堵塞,知道這一下踢法很猛烈,而且,這個臧霸是個‘會家子’,所謂會家子,與馬戰的武将不同,這種人有一定的武術基礎,但看這幾下連踢,便看出臧霸的基礎渾厚。
高謹連忙閃避,臧霸剛好落地,随後又把腿一擡,高到腦袋,宛如大斧落地,狠狠的朝高謹腦袋上劈了下去。
又是一記猛烈的劈腿。不得不說,這樣的招數,對付沒有練過的普通人,那是很有威力,也很有震懾力,但是對于高謹來說,因爲發勁過猛,很容易就閃避得開。步法轉換之間,便輕易躲了過去。。
臧霸大怒,一聲爆吼,右腿改劈爲掃,猶如一條鋼棍一般橫掃過來,高謹此時再不退讓,拳頭攥緊,通臂拳發力使出。
啪的一聲拳腳交加在一起,高謹的重拳正好砸中臧霸的腳心,随即傳出咯咯的骨骼聲,臧霸連忙呃啊狂吼一聲,收回攻出的長腿,腳心是血脈分布最多的部位之一,也極爲敏感,通臂拳威力極大,立即令臧霸感受到腳心鑽心的痛感,等他腳心落地時,這才感覺到腿部竟開始不聽使喚的哆嗦起來。
高謹收住拳勢,對臧霸的實力不自覺的高看了一分,若換了常人,恐怕早已被這一蓄意待發的重拳砸飛,臧霸在單腿撐地的情況之下尚能穩住下盤,可見他的不俗。
臧霸對高謹亦是忌憚起來,方才那一拳并不隻是單靠蠻力,重點在于對力道以及時間的控制,他的腿橫掃時是何等的速度,要掐準時間出拳砸出,豈是普通人能做到。
他不由興奮起來,大吼道:“接某一拳試試。”說完雙拳通力使出,猶如雙龍出海,夾雜着拳風直搗高謹面門。
高謹連忙出拳,眼看四拳就要相交之際,廳堂中的衆人都提起了膽汁,一動不動的要看這硬碰的結局,誰知臧霸突然感覺雙拳一軟,高謹的雙拳化爲了雙掌,竟輕巧的搭在了他的拳上順勢牽引着他的拳力向下揮出,這雙拳竟好像打在棉花上一樣,想要收拳卻也來不及了。
高謹眼眸中閃過一絲狠意,一掌繼續牽引臧霸的雙拳,收回一掌,随後化掌爲拳,爆喝一聲:“看我這一拳。”如霹靂閃電一般,所有人還未看清變化,高謹的右拳便如排山倒海一般破空砸中了臧霸的面門,臧霸哎喲一聲,仰面倒下。
高謹收住拳勢,不爲所動的看着在地上掙紮着掩住面門的臧霸,冷聲道:“臧将軍,這場比試,恐怕是我赢了。”高謹方才使用的還是通臂拳,通臂拳的威力驚人,可是繼承峨嵋派以守爲攻的理念,拳法之中卻也夾雜了不少卸力、防守的招式,就如方才臧霸那雙拳砸出,高謹便是化拳爲掌先牽引和卸掉臧霸的力道,趁着他驚疑的功夫瞬間變招,一拳砸出,沒有絲毫的拖泥帶水。
“恐怕未必……”臧霸踉跄的支撐着身子緩緩爬起來,面門雙拳印未消,鼻孔、口齒中流出一條條污濁的血迹,一雙怨毒的眼眸散發出兇光死死的鎖住高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