報告詳細的描述了對魚雷倉庫遺址的勘察結果,但林有德對襲擊者可能使用了多少炸藥什麽炸藥都不感興趣,他的注意力全被報告最後一部分所吸引。
這部分記錄了參與勘察的人員的一些沒有證據支持的猜想或者直覺,其中有一條是這麽寫的:爲了搬運魚雷方便,倉庫區有一小港灣,港灣遭到嚴重的破壞,但港灣和倉庫本體有一定的距離,在距離倉庫同樣距離的諸多設施中,爲何唯有這個港灣被燒毀?私以爲這是襲擊者的欲蓋彌彰,那天晚上肯定在這個港灣發生了些什麽。
林有德的目光在猜想提出者的名字“秋競雄”上停留了兩秒,随後擡頭問杜琪峰:“港灣裏有多少外國軍艦?”
“前天封港以來,總共有5艘外國軍艦被迫留在港内,目前還沒有人向我們提出離港要求。”
“通知他們,我們要登艦臨檢……不,不要直接通知,法國人那邊由約瑟芬出面,美國人那邊我親自去說,所有這些行動都對英國人保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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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菲爾德一登上林有德所在的聯絡船立刻就擺出一副天王老子我最大的派頭,昂着下巴也不跟林有德客套,開口就質問道:“林先生,這是怎麽回事?”
林有德看看周圍,沖謝菲爾德咧嘴一笑,答道:“爲了防止别有用心之人栽贓給林記的外國友人,避免被林記内部的親日本派轉移矛盾,我們決定對港灣内的外國軍艦進行臨時檢查。謝菲爾德先生,我這也是被逼無奈,這兩天林記内部不滿我做法的小圈子都在擡頭啊。”
林有德這話有一半是真的,林記店大了,内部什麽成分都有,雖然崇拜林有德準備跟着林有德救中國的人占了大多數,但投機派和中立派數量也不少,這次事情一出,那些家夥就都開始不安分了。昨天還有人扇動部分學生沖擊日僑區,搞得林有德挺被動。
謝菲爾德聽完林有德的話,正要開口,卻被林有德搶了先:“美國和法國已經表示願意配合,我們的人已經登上了港灣内屬于美國和法國的三艘裝甲巡洋艦,來訪問的德國海軍巡洋艦表示想看看英國的态度,您看這……作爲盟友,大英帝國是不是能配合一下啊?昨晚的魚雷庫爆炸,我們懷疑是德國間諜所爲,所以請您務必高擡貴手……”
謝菲爾德一時語塞,本來這頭老約翰牛準備上來和林有德剛正面,還故意擺了個高姿态,結果林有德一上來就來這一手。糾結了半天,這位英國太平洋艦隊司令官終于勉爲其難的開口道:“那……那就讓你們做個樣子。”
“非常感謝您的理解和支持,向偉大的女王陛下緻敬。”
說完林有德對身邊待命的黑衣少校做了個手勢。
那少校看起來還有些猶豫,小聲用中文對林有德說:“校長,真的要這樣做嗎?”
“你盡管上,找不到就裝傻,反正這船上能藏魚雷的地方又不多,用不了多長時間就都能搜個遍。”
少校點點頭,一揮手對部下大吼:“兄弟們我們上!”
于是一批全副武裝的黑衣士兵就順着跳闆沖上了英國裝甲巡洋艦的甲闆。
“林先生,我還沒有準備好接待你的臨檢人員……”謝菲爾德想攔結果慢了一步。…。
林有德還在那兒裝傻:“反正都是做樣子給德國人看的,不用那麽麻煩啦。”
“可是這個人數……”
“既然做樣子就要像一點對不對?德國人的巡洋艦泊在内海錨地的那一頭,我們登船的人不多,他們從望遠鏡裏看不真切啊。”
說着林有德從懷裏掏出一根上等的哈瓦那粗雪茄,遞給謝菲爾德:“來,謝菲爾德先生,一點薄禮不成敬意。”
林有德早就摸清楚這謝菲爾德的喜好——畢竟他來訪問也有一周多了,林記的公關部門再搞不清這高鼻梁威爾士人的愛好那也太說不過去了。
果然,看到雪茄謝菲爾德臉上的表情出現了明顯的松動,可就在這個時候,聯絡船旁邊的蠻橫号船艙裏傳來兩聲槍響。
謝菲爾德臉色大變,可就在他做出反應之前,林有德大吼:“怎麽回事?破壞份子破壞到友邦的軍艦上了?再上去批,看看怎麽回事!”
說完林有德轉身,對謝菲爾德道:“抱歉,可能是我們的人當中混入了細作,我們會解決這事的,您不必擔心。”
要到了這份上謝菲爾德還看不出來情況不對那他真是該自絕于英國人民了,但他剛想轉身離開,就被約瑟芬從後面包夾了。
“謝菲爾德勳爵,上回您送給我的那些熏香我很喜歡,不知道您……”
約瑟芬這話還沒說完呢,那邊幾名黑衣士兵架着兩名身上挂彩了的外國人就從蠻橫号裝甲樓中部的艙門中出來了,還沒等林有德開口問怎麽回事,一群黑衣士兵喊着号子扛着一枚還帶着林記的标志的魚雷從同一扇門中鑽了出來。
“謝菲爾德先生,”林有德刷的一下把臉上的表情給變了,他用得意洋洋的口吻對英國人說,“請您轉告女王陛下,我們林記的産品都帶有電子發信器,不是那麽好偷的。”
其實根本沒有那麽回事,這次行動又是林有德的一次冒險,一旦船上什麽都沒有,這國際上丢臉可就丢大了,不過前天那場襲擊已經讓林記丢了那麽多臉,林有德也就豁出去了,賭輸了情況也不會更糟,賭赢了還有回本的機會。
現在這機會抓在林有德手裏了。
“謝菲爾德先生,現在您有兩個選擇,一是主動交出您窩藏的罪犯,二是讓我們對照花名冊上艦抓人。”
“我要見公使大人。”謝菲爾德用強壓着怒氣的聲音說道。
林有德一聽,點點頭,回頭對剛才那個少校下令:“占領全艦,按照花名冊開始搜人。”
“不用搜了。”跳闆那一頭,蠻橫号的甲闆上,有人用純正的中文高聲說道,“我自己出來了,一人做事一人當,大英帝國的紳士都是好漢。”
林有德心想,我去,俗語都出來了,這是個中國通啊。
然後他一擡頭,樂了:“詹姆士爵士?哈哈哈哈,我說這次日本人的襲擊怎麽好像完全摸透了我的大本營内部一樣,原來是您在背後支持的啊。”
說完林有德若無其事的瞄了約瑟芬一眼,他老婆搖搖頭,歎了口氣。
“爵士,我給予您百分百的信任,甚至邀請您來參加我和我丈夫的私人茶會,”約瑟芬看着詹姆士,語氣裏充滿了惋惜,“您卻用這樣的方式來回應我們,這太讓我失望了。”
之前林有德爲了加強和英法美的聯系,有意的讓約瑟芬物色一些可以信任的外國人到大本營内部去參加他的私人茶會和小型沙龍,這詹姆士也是其中之一。他是與會的外國人中唯一能和林有德縱論中國古代詩詞的,說實話,林有德還真有點喜歡這個英國佬那英國式的幽默感。…。
林有德盯着詹姆士看了幾秒,才搖搖頭,道:“來人啊。”
“大人。”
“詹姆士爵士的妻子和妹妹應該也在荷浪牙波,立刻派人捉拿。通知各個堂口,張告示,今天傍晚,南門新較場,問斬本次事件的元兇。”
林有德剛說完他身邊一圈幕僚臉色都變了,詹姆士的臉更是直接變成死灰色。幕僚們面面相觑,誰也不想出這個頭來勸阻林有德,最後目光全都落到林有德身後一身戎裝的巴身上。
“有德……”巴湊上來正要說什麽,林有德擺擺手,不讓她說下去。
“詹姆士爵士,”林有德看着英國人,“由于你自動站出來了,我敬佩你一人做事一人當,你手下那些蝦兵蟹将我就不追究了,但你這個匪首,今天是必死無疑。”
這時候謝菲爾德終于從翻譯嘴裏搞清楚這怎麽回事了,艦隊司令官搶上一步,以強硬的口吻對林有德說:“你不能處死大英帝國的公民!如果你這樣做,我将炮擊荷浪牙波!”
“看起來,我不得不扣押您的蠻橫号了。”
“你!大英帝國絕不會善罷甘休的!”
“那我們就倒向德意志,您覺得我們倒過去之後,美國和法國會怎麽想呢?誰知道你們大不列颠會不會把今天對我們用的這種下三濫的招式用在美利堅和法蘭西身上呢?”
謝菲爾德一臉鐵青,他那修剪得非常漂亮的八字胡在不斷的顫抖着,和他額角跳動的青筋相得益彰。
林有德氣定神閑的等了一會兒,看艦隊司令再也說不出話來,才一揮手:“來人,送艦隊司令官閣下回艦上休息。”
……
送走謝菲爾德,又看着士兵将詹姆士關進聯絡船的儲物倉後,巴拉住林有德的袖子。
“太亂來了,就這樣就斬了的話……”
“就是要斬立決,”林有德打斷了巴的話,“等女王那邊反應過來,一個電報要我放人,我怎麽辦?好好的一個洗刷自己二鬼子名聲的機會就這麽沒了,還要罪加一等。”
巴愣了好一會兒,才問道:“二鬼子是什麽?”
林有德這才發覺自己說走了嘴,冒出上個時空的詞兒來了。
他搖了搖頭,以沉默蒙混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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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月6日的傍晚,林有德在荷浪牙波城外新較場親自監斬英國間諜詹姆士。
詹姆士的妻子和妹妹也在同一天被逮捕,和信仰堅定的英國紳士不同,兩名女性隻體驗了一次電刑就供出了幫助詹姆士進行間諜活動的細節。于是當晚林記的武裝部隊傾巢而出,全城搜捕那些和詹姆士有聯系的人,不論華洋抓到就上刑,供完就斬,然後按圖索骥繼續抓。
隻一晚上,新較場就變成了陰森恐怖之地,來不及處理的屍體就那麽堆在較場旁邊。由于林有德沒有采取槍斃的手段,而是繼續按照傳統斬首,較場内的地面上血流成河,劊子手們不得不在腳上包布來防滑。
到了第二天,大多數人都看出來了,林大人這哪兒是抓通敵的,根本就是借着這個機會清理門戶,一時間荷浪牙波城外人人自危,隻要說過林有德一點壞話的,全都惶惶不可終日。
好在林有德很快就覺得差不多了,下令部隊鳴金收兵。
這個時候,大英帝國才終于反應過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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