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最開始的一個小時,約瑟芬對新的飛行系統的運用還略顯生疏,但現在她似乎已經完全适應了新系統,能這麽快掌握采用颠覆性設計理念的裝備,再次刷新了林有德對妻子能力的認知。
這時候,一直在用無線電指示約瑟芬做出各種動作測試系統的維克托莉亞拿下耳麥,走到林有德身邊。
“在荷浪牙波,蘇菲就堅信‘媽媽一定能掌握’,真奇怪,明明是沒有血緣的母女,卻表現得像真正的母女一樣。”
林有德笑笑,沒說話。
于是維克托莉亞繼續說:“鬥膽問個問題,主人。爲什麽要花那麽多白銀來制造那種東西,這不符合您的建軍方針不是嗎?”
林有德扭頭瞥了一眼維克托莉亞,發現女孩的紅瞳正目不轉睛的盯着自己。
“首先,我手中有很多的财富,但我的财富來自我的‘威信’,而一支能征善戰的軍隊所能産生的威信,在我看來有點不太夠。”
林有德說的是大實話,紙币這種本身沒有價值的貨币,一個異常巨大的作用,就是将社會上的财富聚集到紙币發行者的手中。在林有德長大的那個時代,硬通貨的作用已經微乎其微,社會财富的多元化導緻紙币的這種“聚财”的作用變得極爲隐蔽。但在十九世紀末二十世紀初,金銀硬通貨還是财富的最基本構成,所以南洋銀行通過發行紙币,自然而然的就把社會上流通的金銀——也就是财富,都收集到了自己的金庫裏。
在1900年前後,這個魔術通過一種簡單直接的方式來實現:社會大衆爲了方便,用有價值的金銀硬通貨在銀行兌換出了沒有價值的紙币,價值就集中到了林有德手中。然後林有德用這些硬通貨從那些還不承認南洋票的國家和地區購買他需要的東西,也就是說,林有德實際擁有的财富遠遠少于人民交給他的财富,一旦南洋票的信用損失殆盡,林記帝國的基礎就會崩潰。
所以林有德需要人們,尤其是生活在南洋票作爲主流貨币流通的地區的人們,相信林記強大無比。隻要人們相信這點,南洋票的權威性就不會受到懷疑。
所以便宜好用的通常兵器固然是建軍的主流,但一些高精尖的設備也得狠心弄出來,前者的任務是确保得到切實的勝利,後者的任務則是威懾:威懾敵人和自己人。
“呃,我搞不太明白。”維克托莉亞搖搖頭,“那麽其他的原因呢?”
“……我是她丈夫啊,竭盡全力保護她的生命,這不是理所當然的嗎?我不能親自上戰場,那就隻能盡可能的給她提供最好的裝備了。”
“欸……主人,您并不把她看做工具對嗎?”
“不,她确實是我的工具,我要完成的事業需要她的力量,所以我隻能毫不猶豫的去‘使用’她。”
“比如在床上?”
“你還真是什麽都敢說呢。”
“這說明您是個溫厚的好主人,在前一個主人面前,我連聲音都不敢發出,明明怕得要死卻隻能死死的止住自己的嗚咽,因爲那會遭來毒打和怒罵。”
林有德又掃了眼女孩,她那單薄瘦弱的身軀在雲舟飛行産生的勁風中有種搖搖欲墜的感覺。
“不過,”林有德又将目光轉向天空中自由翺翔的白色機影,“她雖然是工具,但也是我的老婆,這兩者不矛盾,我會像使用工具一樣的使用她的力量,也會像丈夫那樣愛護她。”…。
“真是僞善的說辭。”
林有德也不惱,真正懷着惡意的中傷他都能一笑了之,維克托莉亞這明顯不帶惡意的評價他不可能有什麽不滿。
這時候,約瑟芬靠近了雲舟。
“感覺如何?”林有德從維克托莉亞手裏搶過耳麥,問老婆。
“控制太困難了,量産的話,恐怕大多數人無法掌握。”
“放心好了,這東西根本沒辦法量産。”
“爲什麽?”
“太貴了。至少目前來說,太貴了。好了,回來,明天清晨就能到奉天,要好好蓄精養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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約瑟芬·霞飛站在冷冽的冬日陽光中,閉目養神。
遠處隐約傳來隆隆的炮聲,恐怕睜開眼睛的刹那,就會看見地平線上騰起的滾滾硝煙。
陪伴自己許久的家族護甲忠實的旅行着自己的職責,将約瑟芬的“第六感”強化,讓她那感官的觸須一直延伸向遠處的戰場。
生與死的激烈交鋒,挑逗着約瑟芬的神經。約瑟芬知道,灼眼的妖姬那扭曲的性格其實并不罕見,高階神姬内心多少都有破壞與殺戮的沖動,神姬的力量來自精神,内心沒有這種沖動的話就無法激發出力量。
當然,具體到每個人身上,情況都會有所不同。約瑟芬下意識的想到已經先行升空戒備的巴,不知道那個永遠溫柔如水的女孩是怎樣一種情況呢?
對約瑟芬來說,内心的破壞與殺戮的沖動,會以興奮的形式表現出來。
比如現在,約瑟芬那握着戰錘的手就抖得厲害。這絕非恐懼,而是渴望的體現:對勝利的渴望,對榮耀的渴望,還有……對殺戮與破壞的渴望。曆史上,聖騎士團經常扮演狂熱的殺戮者的角色,聖殿騎士團,醫院騎士團,條頓騎士團,所有這些著名的騎士團手中都鮮血淋淋。
聖羅蘭騎士團也不例外。
所以約瑟芬一直都以騎士八德嚴格的要求自己,壓制着心中的魔鬼。
但現在,那魔鬼就要破繭而出了。
rx-78無疑是強力的兵器,昨天雖然沒有實際測試過電磁炮的效果,但約瑟芬仍然非常确信,丈夫将赫拉克勒斯之劍交給了自己,靠着這武器,自己無疑會迎來輝煌的勝利,但同樣是因爲這超出規格的武器,這勝利越是輝煌,就越是毫無榮耀可言。
但是……
“這無關個人的榮辱,”林有德正用擴音器向全艦發表演說,艦上的大多數工作人員都是袁慰婷的人,所以林有德顯得格外的慷慨激昂,他要将振奮人心的理念打進這些人的心裏,“帝國興亡,在此一戰!”
約瑟芬嘴角微微上揚。
帝國。
爲了帝國的榮耀。
“下面,我命令,‘今日晴朗波浪高’。”
那是出擊的暗語。
約瑟芬不知道林有德爲什麽要繞個彎子指定這樣一個暗語,但這不重要。
少女催動自己的精神力,于是主武裝上的電力核心開始運轉,逸散的電流通過女孩全身,緊接着,機身上的塞可缪骨架都散發出淡淡的藍色光芒。
“祝戰果輝煌。”很難得的穿了一身黑軍裝的維克托莉亞學着周圍軍人們的樣子向約瑟芬敬禮,并且通過無線電傳達自己的祝福。
約瑟芬前方的指示燈轉成了綠色。
液壓機構突然發力,支撐着約瑟芬的鋼架動起來,将三點五噸重的武器和少女一起投出了雲舟的船舷。…。
女孩在空中啓動了推進器,白色的機體拖着藍色的尾航迹,向着戰火紛飛的地平線風馳電掣的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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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天依在副官的掩護下撤到戰區後方,稍事休息。
俄國人根本就沒有追擊,因爲沒有必要。
俄國人利用神姬數量優勢,連續兩天都采取車輪戰的戰法,每次進犯奉天上空的神姬數量都剛好隻比駐紮奉天的中國神姬多一點,打一會兒就撤,換一批來打。兩天來雙方神姬都沒什麽傷亡,但中國的姑娘們已經累得瘦了好幾圈,俄國妹子們卻依然豐乳翹臀圓潤異常。
“統領,撤退,隻要做出魚死網破的勢态,俄國人應該會允許我們離開,畢竟他們也不會希望折損貴重的神姬戰力。”副官如此對正在往嘴裏狠塞包子的嬌小少女谏言。
“我不甘心!”
“欸?”
“明明馬上就要赢了,朝廷裏隻要稍微有個識大局的人,說動老佛爺和陛下把北京的姐姐們派上來,就赢了。我不甘心!”洛天依一邊猛吃包子補充體力一邊說,說着嗒嗒的就開始掉眼淚——年輕的統領雖然頭腦優秀能力出衆,但畢竟還是個小孩子。
“可是……”副官剛要說些什麽,啃包子的少女突然就站了起來,扭頭看着北京的方向。
“那是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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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白色的流星。
那流星以遠超在場所有神姬妹子想象的速度沖進戰場,然後以打破常理的機動性避開了所有的攻擊。它穿過戰場,在天空的另一側劃出一道燦爛的圓弧,直奔戰區後方作爲俄國神姬移動基地的飛空戰艦。
一直在艦上沒出動的第二哥薩克聖騎團團長馬上升空迎敵。
白色的流星在戰艦前方急停,劇烈機動造成的湍流導緻空氣中水汽液化,在停下的流星周圍形成一片翻滾霧氣,這霧氣在低溫下迅速凍結,變成細碎的冰晶。
“我乃林有德近衛神姬約瑟芬·霞飛,”“流星”用英語大聲宣布,“擋我者何人,報上名來。”
俄國神姬用俄語自報家門之後,不等約瑟芬反應,就猛的向旁邊機動。
盡管對手穿戴着無法用常識來理解的甲胄,但俄羅斯姑娘仍然第一時間選擇了采取行動。不畏任何強敵,這便是騎士的驕傲與榮耀。
但是這驕傲與榮耀在眨眼間隕落。
短短一秒鍾,“流星”肩頭的武器就向光榮的俄羅斯騎士傾瀉了上百發彈藥。以神姬的标準來衡量,純白神姬的攻擊精度低得令人汗顔,即使是最末流的神姬都有資格鄙視這位前法蘭西騎士,但是驚人的火力彌補了攻擊精度的不足。
俄羅斯神姬身中八彈,空戰用裝甲本來就不曾考慮被多次命中的狀況,裝甲表面的導力符文超負荷運轉,溢出了大量的熱能,将承載符文的裝甲整個融化。
赤紅的鐵水流到女孩細嫩的肌膚上,刺鼻的焦糊味随即壓過了薰衣草和薄荷的香氣。
女孩凄厲的慘叫着。
白色的騎士依然懸停在原地,冷漠的看着垂死的對手堕向燃燒的大地。
突然,伴随聖騎團團長升空的神姬發出不成聲的呐喊,向着白色的騎士殺去。
彈雨直接撕碎了她的身體——她身上的防護遠沒有她們團長那麽精良。
“認清現實,你們的機動力無法應對這樣的火力。”
白騎士的話語冰冷淡漠,仿佛包圍她的上百姬都不過是名爲天空的幕布上細小的污漬,随手一揮就能抹去。
“從現在開始。美麗、優雅而又高貴的騎士時代結束了,接下來是鋼鐵、烈火與鮮血的時代。以舊時代的裝備面對這個新時代,你們這是自尋死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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