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小九是不在乎這些清規戒律的,他隻是一個身份卑微的小家丁,即使做出再出格再龌龊的事,也與他的身份相符,不會産生很大的落差。
鍾越和葉吟風相視一笑,均露出無可奈何的表情,鍾越對着葉吟風道:“葉兄,你看這小家丁的一言一行,是不是透着一股耐人尋味的玄機?他這樣挑釁韓泰,憑韓泰的身份,怎麽能受得了呢!”
葉吟風也哭笑不得,但他看事情會比鍾越高出一個層次,他非常明白陳冰的動機是想擾亂李霸天等人的軍心,尤其是要打亂韓泰的心緒,讓他自亂陣腳,不敗自敗。
他現在還不能确定陳冰匆忙之下解出的排局答案到底是否正确,可是這都不重要了,從剛才陳冰諷刺韓泰的那首絕妙好詩中,他就斷定這個小家丁是身負絕學的大才。
他是京城的貴公子,父親葉閣老的威望傳遍大驚南北,無人不知,無人不曉,全國各地的封疆大吏中不知有多少都出自他的門下。而葉吟風也順其自然成了衆星捧月的人物。
可是越這樣,葉吟風行事越是如履薄冰,他的一言一行總是和政治聯系在一起,他的朋友圈子都成了那些每天研究朝政八卦人物的風向标。
每當想到這個,他腦中都亂的很,這回之所以遠遁杭州,還不是因爲京城權貴們互相傾軋,甚至連冊立儲君之事也被炒得沸沸揚揚,而他身爲葉閣老的大公子,自然成了那些鑽營投機的官員們的首要拉攏對象。
葉吟風自然是知道其中的兇險,一個不慎,便會跌入萬劫不複之境,他無奈之下,隻好跑出來遊山玩水,與鍾越這樣的知心朋友談天說地,放松一下本來煩悶的心情。
而陳小九的一首七步詩,卻偏偏歪打正着的比喻了朝廷中的一些醜惡嘴臉,也勾起了葉吟風的煩心事,他頓時與這小家丁有惺惺相惜之感。
“煮豆燃豆萁,豆在釜中泣,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葉吟風心裏想着這首詩,情不自禁的搖頭晃腦起來,朝廷之上勾心鬥角,邊疆塞外卻節節敗退,真不知道這幫老頑固是怎麽想的。
若是朝廷的這些重臣高官聽到這樣一首七步詩,還不得羞愧得滿臉通紅,找個地縫鑽進去。
鍾越看到這葉吟風搖頭晃腦的樣子,不禁莞爾一笑道:“葉兄在想小家丁剛才做的那首詩嗎?我早就說過,這個小家丁絕不簡單,我想葉兄也不是一個過于講究尊卑的凡夫俗子,你若是有意,咱們一會與他好好聊聊!”
“我正有此意,沒想到杭州我卻來對了,竟然能遇上這麽一個妙人,不虛此行啊!”葉吟風輕輕笑道,一雙慧眼卻仍在觀察着陳冰的一言一行。
陳冰的挑釁氣得韓泰渾身發抖,他隻是個讀死書的文人,應變能力着實差了些,陳冰的所作所爲已經超越了讀書人的範疇,韓泰隻會怔怔的坐在那裏,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李霸天這厮雖然猖狂輕浮,可是論動手能力不知比韓泰強了多少倍,他仗着龍大在場,一無所懼,啪的一拍桌子,指着陳冰道:“你個小兔崽子,敢這麽嚣張,今天我不活剮了你,我就不是李霸天!”
朱吾能最不能忍受李霸天的嚣張,不就是豎了一個中指嗎?有什麽了不起的。他向來是個護犢子的主,雖然身邊隻有小六子一個随從,他也敢作敢當。
針尖對麥芒,誰怕誰?
他對李霸天道:“你這厮,也就會仗勢欺人,欺負我的兄弟幹什麽?好了傷疤忘了疼嗎?有能耐你放馬過來,咱倆單挑,我不打得你滿地找牙都算你便宜。”
說着捋起了袖子,又轉頭對陳冰囑咐道:“小九,你是讀書人,躲遠點,這等下九流的事,還是我來接着!”
這厮,果然是個收買人心的高手啊!這一句話說得陳冰心裏無限溫暖,差點就淚如泉湧了。
李霸天給了龍大一個眼色,随後餓虎撲食的就奔了朱吾能殺去,他心裏明白得很,豎個中指其實沒什麽,他就是借着這個機會想要将朱吾能打成個豬頭三,省得在這裏耽誤他的好事。
龍大一聲令下,他手下的二十多人匆忙間就要沖進來。
陳冰冷笑一聲,偷偷地将電棍攥在手裏,蓄勢待發道:“龍大,你還有心思在這裏爲虎作伥,你家中發生什麽事情你還不知道嗎?”
這句話問得龍大一愣,見着陳冰那有恃無恐的模樣,心中有些猶豫,他不是個莽撞的人,剛才他的屬下确實急匆匆的要事向他禀告,隻是他在溫柔鄉中,實在不想打擾了情趣,被他呵斥下去了。
他現在想想有些不對,手一擺趕忙把那個剛才向他禀告事情的手下叫來詢問。
那名手下急匆匆的趕來,趴在龍大耳中低語了一番。
龍大臉色由黑轉白,由白轉青,由青轉綠,猛然間拍了一下大腿,豹眼圓睜,爆了一聲粗口:“蘆柴棒,我幹你娘!”
“兄弟們,都他媽的愣着幹什麽?都跟我走,把蘆柴棒這厮剁了喂狗!”龍大也顧不得爲李霸天爲虎作伥了,帶領一幫兄弟浩浩蕩蕩的去找蘆柴棒算賬了。
場中的衆位公子莫名其妙的望着龍大的華麗撤退,心中俱都不明所以,這個小家丁到底對龍大用了什麽手段,竟然使龍大急得匆忙跑掉了,連李霸天都不顧了?
醉鄉樓的少東家潘安躲在暗室中,正在對自己未蔔先知的手段沾沾自喜,他早都預料到龍大的到來會引發一場械鬥,所有提前準備好了人手,一旦發生動亂,就要把事态控制在萌芽狀态。
眼見龍大動手,他冷笑一聲,便要出手,可是卻又不可思議的看着龍大竟然帶着人浩浩蕩蕩的殺了出去。
這弄得他丈二的和尚摸不着頭,渾然不知道怎麽回事,心中卻有些懊惱自己到底是猜錯了。眼見着李霸天和朱吾能打在一起,知道這兩個胖子再打也不會釀出什麽重大慘案,而且兩位超級富豪公子哥的毆鬥還會将醉鄉樓的名氣再提升一個台階。
他腦子靈活,十分重視廣告效應,是個商業奇才,炒作高手。
他意識到完全可以借此機會對外宣稱兩位公子是爲醉鄉樓的紅杏姑娘大打出手,如此一來,紅杏姑娘身價倍增,醉鄉樓也就跟着水漲船高。
他嘿嘿冷笑一聲,便置若罔聞,不在理會。
李霸天本來仗着龍大的威風想要将朱吾能制服,沒想事到臨頭,龍大這小子竟然反水,帶着他的手下跑了,這可把李霸天氣得鼻子都歪了,跳腳大罵:“龍大你個王八養的,你跑什麽?你給我回來!”
龍大現在哪有心理管他,早就急匆匆的跑遠了,可雖然龍大不理他,可朱吾能卻不會放過他,趁着他一愣神的功夫,一個強有力的左勾拳,狠狠地打在了李霸天的眼睛上,他急忙捂着眼睛蹲了下來,嘴裏不斷哀号着:“龍大,你……個不講義氣的東西,你……你給我回……回來。”
有人歡喜有人憂,這一變化固然令李霸天始料未及,但卻令朱吾能大喜過望。
雖然朱吾能剛才明知龍大在此,動起手來必将吃虧,可在這時候,他不能猶豫,不能退縮,就是本着護犢子的心思也要将事情扛下來,絕不能讓人在背後戳他的脊梁骨,說他膽小怕事,不管下人死活。這個英雄,他不當也得當,雖然悲壯,那也無怨無悔。
這種心境就是他與李霸天等纨绔最不相同的地方,也是最可愛,最值得珍惜的地方。
可是沒想到關鍵時刻,龍大這厮竟然火急火燎跑了,這下正中了朱吾能的下懷,沒有了龍大的威勢,朱吾能發起瘋來,足夠李霸天喝一壺的。
小六子也在旁邊高聲大喊,加油助威。
那些嗲聲嗲氣的小妹妹本來都坐在李霸天等人的旁邊擠眉弄眼,賣弄風騷。可眼見着這種血淋淋的暴力場景,一顆風騷的心早就提到了嗓子眼兒,媽呀一聲驚叫着,邁着小碎步急匆匆的跑出去了。
陳冰作勢要上前幫忙,朱吾能王八拳掄的正爽,每揍一拳,心中便出一口惡氣,豈容他人占這個便宜。
他急忙攔住小九,義正言辭道:“江湖人要講道義,你不要插手,待我單挑他!”
陳冰氣得一樂,江湖道義個屁呀,你是得了便宜還賣乖!
韓泰和另外一個文人膽小如鼠,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也不敢上去幫忙,隻是嘴裏不斷反複着:“手下留情,手下留情,這可如何是好。”
鍾越本身對李霸天這厮的嚣張氣焰就頗爲反感,加上李霸天又是與孫建蛇鼠一窩,是政治上的敵人,他不拍手稱快就很給面子了,當然不會阻攔朱吾能的野蠻行徑。
孫建看在眼裏,急在心裏,有心上前拉架,卻又怕濺了一身血,弄得衣衫不整,呆會怎麽與紅杏姑娘吟詩作賦呢,豈不是擾了雅興。
他正在猶豫不覺中,李霸天又鬼哭狼嚎的挨了幾個眼兒炮。
暗室中的潘安見到事情發展的差不多了,這麽精彩動人的故事傳出去足夠那些好事八卦者傳遍大街小巷,忙一擺手,吩咐手下去把他們拉開。
朱吾能這厮得了便宜賣乖,越戰越勇,那些醉鄉樓的小厮們使出了吃奶的力氣也拉不開他們,正在交着中,一聲清脆的聲音響起:“各位公子,紅杏姑娘請你們暫熄怒火,答案評判已經出來了,請各位公子仔細聽真!”
朱吾能聽到此聲,立馬便停止了對李元霸的攻擊,轉過頭來,抹着頭上的鮮血,咧着大嘴,喘着粗氣傻笑道:“紅杏姑娘讓我幹什麽,我便幹什麽,既然姑娘讓我饒了這厮,我便饒了他,可千萬别驚擾了紅杏姑娘的興緻!”
衆人聽到朱吾能赤裸裸的馬屁,心中一陣惡寒。<d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