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在芸兒離去後,靜悄悄地過去了半個月。
在寒冬的一天晚上,已經幾天未見的師傅葛山,忽然來到了鄭辰的屋子裏。
鄭辰本在床上打坐修煉,聽到動靜之後,睜開了眼睛,卻是見到老邁的師傅口中咳血不止,氣息也紊亂到了極點,顯然是受了十分沉重的傷勢。
鄭辰心中猛然一驚,連忙從床上躍下,将師傅扶起,連連問道:“師傅,您老人家這是怎麽了?怎麽會受了如此重傷?”
葛山傷勢實在太重,根本無力回話,隻是連連擺手,示意鄭辰鎮定。
鄭辰如何能夠冷靜下來,心中慌亂之下,竟是将功力灌注于師傅體内,可由于實力太過低微,根本難以起到絲毫作用,更遑論将師傅體内的傷勢壓制下去了。
很快,鄭辰便想起了活脈丹,連忙倒出一粒,給師傅服了下去。
經過近一個時辰的調養後,師傅葛山方才氣色好轉一些,眼眸也幽幽撐開,卻是依然顯得氣息微弱,似乎随時都可能逝去,一副風燭殘年之态,令鄭辰心中揪痛不已。
“師傅,您老這是怎麽了?”素來表情堅毅的鄭辰,此時顯得心亂如麻。
“呵呵,爲師去森林裏采集煉制聚靈丹的藥材去了,不曾想竟遇到了一隻金丹期的妖獸。”蒼老的葛山勉強地笑道。
鄭辰聽此,心中更是疼痛不已,他知道師傅采集那煉制聚靈丹的藥材,必定是爲了給自己下次沖擊聚靈期所用,在明知道自己基本無望晉級聚靈期的情況下,師傅還如此拼命,鄭辰心中充斥着深深的愧疚與自責,若是他能夠晉級聚靈期,師傅豈會受如此之苦。
望着眼中噙着淚光的鄭辰,葛山也是心頭凄苦,待氣血稍稍穩定之後,道:“辰兒,師傅時日不多,本來就是行将就木,這點苦頭不算什麽。這些藥材你收好,他日去找峰主爲你煉制聚靈丹,我已經和他說過了,想來他不會食言。”
一邊說着,葛山一邊取出了幾樣還帶着泥土氣息的藥材來,示意鄭辰将之收下。
望着此時氣息奄奄的師傅,鄭辰自然不敢多言,很聽話地将藥材全部收了起來。
葛山雖然服用了三品丹藥活脈丹,可他傷勢極重,那金丹期妖獸的丹火依然殘留在他體内,吞噬着他的生機,隻怕是很難熬過今晚了。
以葛山的情況而言,莫說是三品丹藥了,縱然是六、七品的仙丹,也難以将他治愈,畢竟他已經是油盡燈枯之态,縱然沒有受傷,壽元将盡的他也難以再活五年。
“辰兒,師傅若去,你在門内便無人照應了,這兩年時間,你要更加堅強一些,以前有師傅在,别人就已經對你冷嘲熱諷,若是師傅走了,他們必定會更加變本加厲地欺負你,遇事可要冷靜一些,且不可逞強。當初你父母在時,可是得罪過不少内外門的人,想來會将那些舊賬算在你的頭上。”葛山氣若遊絲地告誡道。
鄭辰沒有插話,隻是默然點頭,示意自己記下了。
“辰兒啊,我知道你很想知道你父母的事情,但是我答應過你母親,若是你能夠成功修煉到金丹期,才能将那段往事告訴你,現在看來,我還是不說了。你要記住,縱然是日後你僥幸晉級金丹期,或者到了更高的修煉水平,但是在沒有到達仙士級别之前,萬萬不要過多打聽關于你父母的當年之事。”葛山似乎有點顧慮地交待道。
“爲什麽?”鄭辰萬分不解地問道。
“别問爲什麽,以後若是你有機會變成強者,自然會知道。對了,你母親留給你的那塊玉佩還在吧?”葛山先是斷然拒絕回答,随後又問道。
鄭辰點了點頭,伸手在脖子上扯出一條紅繩,上面系着一塊淡綠色的玉牌。
玉牌一寸高、兩指寬,雖然一直在鄭辰胸口,卻不帶絲毫他的體溫,反而入手微涼。
“當初你母親對我說,向這玉牌裏灌注靈力,興許會喚醒其中封印着的一縷殘魂,對你會有些幫助。以前你年幼時,我曾試過幾次,但都沒有能夠讓這玉牌有絲毫動靜,今日我便再爲你試一試吧。”
葛山說着,便從鄭辰手中将玉牌接來,眼眸閉上,全身的功力開始瘋狂地向玉牌之中湧去。雖然葛山已經壽元将盡,但卻依然保留着聚靈後期的功力,瘋狂傾瀉自己的功力之下,确實也有不弱的威勢,至少此時将鄭辰推到了牆角。
随着功力的不斷流逝,葛山的身子不住地顫抖起來,那塊玉牌似乎也顯得靈光四溢。
鄭辰雖然心中很清楚,自己師傅如此下去的話,必定會因功力過度損耗而加速死亡,可他卻是難以靠近半分,更不能阻止,隻是眼中噙着淚水,輕喚着師傅。
很快,半盞茶時間便已經過去,那塊玉牌還真有了動靜,從葛山手中飛出,懸浮在屋子的半空,不住地抖動着。
伴随着玉牌的抖動,葛山的功力則是更加迅猛地從他體内湧出,甚至連他那微弱的生命精元都給牽扯了出來,而葛山的身體則是迅速衰弱,宛如枯萎的敗草。
一盞茶時間過去,玉牌一身輕吟發出,停止了吸收功力,縷縷火紅色的霧氣從玉牌之中透溢出來。而葛山此時,則身子疲軟下去,直接歪倒在了地上。
鄭辰靠近過去,卻是發現自己師傅葛山,已經斷氣了。
“師傅,師傅……”
淚水當即突破眼眶的束縛,簌簌而落,少年那略帶沙啞的哭泣聲在屋子裏響起。
爲了給自己煉制聚靈丹,師傅不惜冒死去采集藥材,爲了喚醒玉牌之中所謂對自己有幫助的殘魂,師傅直接身死,此情此恩如萬千大山壓在鄭辰心頭。
縱然是時日不多,可換做别人也絕不可能就這麽犧牲掉自己的生命來爲别人換取一次機會,蝼蟻尚且貪生,何況于人呢?
在鄭辰抱着自己師傅的屍身哭泣時,從那玉牌之中透溢出來的火紅色霧氣卻漸漸彙集起來,緩緩地化成了一道人形虛影。
“想不到我端木俊居然未死……雖然隻是一縷殘魂,可總算是沒有徹底形神俱滅,若是能夠尋得一副好皮囊再輔以各種奇珍,說不得還能……”
那人形虛影先是一陣恍惚,随後竟是旁若無人地喃喃自語起來,而此時正傷心的鄭辰,自然是半句也沒有聽到。
“小娃娃,是你将老夫喚醒的嗎?”那自稱端木俊的虛影,倒是有幾分老态,徑直到了鄭辰身邊,對哭泣地鄭辰問道。
鄭辰聽到聲音,回過頭來,見端木俊那般狀态,當即驚呼一聲,道:“啊!你是誰?”
端木俊皺眉,倒是也看到了葛山的屍身,稍稍觀量幾眼,便明白了些,對鄭辰說道:“小娃娃,以你的實力很難将我喚醒,想來是這個小輩不惜渾身功力才讓那封印有了些許松動,當然,那封印似乎刻意留了些破綻,不然縱然是他也難以将我喚醒。小娃娃,不要哭了,人死不能複生,這都是命中注定的。既然我的殘魂被保存在這塊玉牌之中,想來煉制這玉牌的人也不想我徹底滅絕,應該是我的故人。這玉牌可是你祖上留下的?小娃娃你姓什麽?”
鄭辰被端木俊那如鬼魂一般的存在,吓了一跳,見端木俊語氣和藹可親,倒是心中少了幾分懼意,可轉而又想起了剛剛死去的師傅,也不理那端木俊了,又伏在師傅屍身上痛哭起來。
“小娃娃,我這乃是一縷殘魂,不能離開蘊魂靈玉太久,你若再哭下去,你師傅就死得不值了。”聽到鄭辰哭泣時喊着師傅,端木俊自然明白了些,故而如此說道。
“老前輩,你能救活我師傅嗎?”鄭辰回過頭來,淚眼婆娑地問道。
“呃……這個我辦不到。”端木俊沒想到少年會如此問,不禁愣了下,繼而攤了攤手,無奈地回道。
鄭辰一陣失望,又别過頭去,抹着臉上的淚水。
端木俊苦笑着搖了搖頭,他自然能夠理解鄭辰此時的心境,不過,他卻是在不住地打量鄭辰,強悍的神念在瞬間便在鄭辰身上掃了一遍。
“咦?竟然是逆脈之體!”
片刻之後,端木俊那原本風輕雲淡的臉色,竟是一陣陡然大變,充滿了不可思議。
似乎是以爲自己看錯了,端木俊又細細地觀量了一番,繼而大笑着道:“不僅是逆脈之體,竟然順脈爲火,逆脈爲木,如此絕佳品質實乃是萬年難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