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球表面極其光滑，周遊讓骨魚攜帶的一起測了一下，測試出其對光線的反射率無限接近100%，
這意味着石球表面的微觀結構近乎無限緻密。
周遊并沒有告訴其他人自己在做什麽，要做什麽。
因爲在得到包括地球在内的星球意識傳輸的知識與見聞，對締造者文明了解程度加深後的周遊，又重新分析了一下締造者給鼠王的那段命令信息，并在腦海中順着向下推演，找到了關于締造者的“鬧鍾”的更準确與全面的信息。
周遊震驚地發現，這“鬧鍾”所代表的特定無線電頻率并不像自己一開始想象的那麽簡單。
全球鼠王思維的共鳴隻是其中一項充分激活條件。
當人類知道幕後主使的存在，并開始在腦海中不可避免地思考此事，對外釋放的微量腦電磁波，同樣也是充分激活條件。
這條件的門檻還極低。
隻要同時有十個以上的人思考與地球文明締造者有着明确關聯的問題，這些人腦産生的微量腦電磁波便會敲響鬧鍾。
在意識到這件事後，周遊隻感到萬分慶幸。
自己之前福至心靈的嚴格保密，的确立了大功。
面對未知的敵人時，還真是在不自知的情況下，就一直徘徊在鬼門關的邊緣。
此外，締造者吸收并學習了其曾經的碳基敵人的科學路徑，再結合祂自己對地球人類的規劃，早在數十億年前便已經推斷出地球人類一定會發展出核科技，并利用核科技掌握毀滅地球生态的能力。
締造者甚至已經推斷到人類在行将戰敗時，會試圖用核科技來個魚死網破。
所以在能激活鬧鍾的充分條件裏，還有一項，便是核輻射指數。
當全球範圍内的核反應輻射指數超過一定的非自然生成的極限限度後，締造者依然會蘇醒。
締造者畢竟是在數十億年前便能消滅另一個無論科技還是生物進化層次都遠勝如今的人類的高等文明，哪怕早已陷入科技與生命層次的雙重停滞，卻依然站在如今的人類無法仰望的高度。
一旦其蘇醒，開始有主動的舉措，那人類同樣必死無疑。
即便地球人類能得到星球生命的幫助，也無濟于事。
星球生命能夠爲人類做的，隻有如今這麽多了。
當初人類的模闆，那個被消滅的碳基文明在被締造者攻入母星時，其母星看着雖然也很心痛，但一樣無能爲力。
……
周遊先控制着少量骨魚順着石球旁邊的淤泥稍微往下挖。
根據淤泥挖掘的情況，周遊稍微舒了一口氣。
這石球的總質量并沒有他起初擔心那般誇張，沒有動辄億萬噸那麽離譜，“僅爲”不到一千噸，其密度大約爲每立方米238噸。
地球上密度最大的物質是金屬锇單質，爲22.6噸每立方米。
這締造者所化石球的密度是金屬锇單質的十倍還多，看起來仿佛天方夜譚，但放眼宇宙中，這密度比之中子星和黑洞，卻又不過爾爾，尚在合理和可以理解的範圍之内。
總之，既然石球的質量可以接受，那周遊立刻便可以通過聚合骨魚，制造出超大型海洋生物來将其拖拽出水面。
這并不麻煩，大約隻需要小半天的時間便能搞定。
周遊在腦海中簡單構思了一下骨魚群落接下來的聚合方向，并下達了命令。
部分骨魚開始改變身體結構，将體表的碳纖維結構固定到口器上，同時快速改變消化器官，将腸道結構加粗縮短，變成了從口器直通排洩口，形态上與沙蟲倒有幾分相似，隻是顯得有些短了。
此後，更多的短沙蟲開始頭尾相連，拼接在一起，聚合成長度超過八米的超長深海沙蟲。
深海沙蟲的口器的外形看起來與人類建造地鐵時使用的盾構機極爲相似。
周遊制造出這深海沙蟲的目的，正是要讓它們擔任生物盾構機。
如果是普通動物要通過進化來完成如此演化過程，至少需要短則數十萬年，長則千萬年甚至上億年的疊代。
但在周遊這碳基巅峰的主動控制之下，僅不到半小時便全部完成了。
随後更多深海沙蟲開始從石球周邊的海底淤泥往下挖掘。
大量的泥土從沙蟲排洩口噴薄而出。
在挖掘到石球正下方時，由于千噸重物數十億年的重壓，使得這些泥土的緻密緊實程度變得非常誇張。比普通的岩石還堅硬得多，甚至超越了不少人類人工合成的物質。
所以深海沙蟲的碳鈣盾構機牙齒在啃噬岩石的過程中，總難免損耗。
如果是正常的生物，大約會在損耗到極限的時候就退回去休息，等待自愈。
但在周遊的強制命令下，深海沙蟲選擇了不惜代價持續前進。
前端的沙蟲牙齒被磨損後，會自動解體，與破碎的岩石結構一起進入消化管道，并從後方排出。
新的短沙蟲又順着深海沙蟲的尾部銜接上去。
在如此持續不斷地消耗後。
總計用時一個半小時，深海沙蟲在石球下方的岩石基層中挖掘出了數十條空心管道。
在此期間，上方的其他骨魚此時正在做兩件事。
大部分骨魚靠攏在一起，将自己變成一個模塊，重新聚合成一個總質量超過十萬噸的超大型海底生物，正是周遊之前所說的鲲。
另外還有少部分骨魚則是頭尾相連，将各自體内的高分子有機材料變成身軀的骨幹，并利用分泌物将高分子材料的頭尾部分溶解再重新凝固，制作出一根根的高分子有機材料繩索。
時間再過去兩小時，巨鲲開始緩緩上浮。
并不算粗大的高分子有機材料繩索系在巨鲲的腰間。
爲了更好地固定繩索，巨鲲背部被塑造出了兩個類似駝峰的結構，将繩索套在中間時，可以更穩固，防止脫落，也能像魚鳍那樣協助巨鲲在遊動時穩定體态，
這種高分子材料當初的設計指标可以滿足太空電梯的需求，用來拉拽千噸以下的石球完全綽綽有餘。
在石球被拉動時，并沒有任何意外發生，處在沉睡狀态下的締造者對外界的變化的确沒有絲毫反應。
矽基生命的沉睡與碳基生命的沉睡的确是截然不同的概念。
這是真正的石化，無機化。
用碳基生命的标準來評判，這就是無機物，是一塊純粹的石頭。
哪怕明知道祂就是個生物，但在周遊通過分身的動物視角去觀察石球時，卻還是分明地覺得這玩意兒絕對就是塊石頭。
但現在周遊面對的最嚴峻的問題已經不再是即将被鲲拉到水面附近的締造者。
祂隻要不蘇醒，就絕對的人畜無害。
周遊面對的真正難題，是人類原本準備用來魚死網破做最後一搏的全球核冬天。
他必須阻止核毀滅計劃。
可自己要利用命令信息全面控制老鼠還要十天。
但距離空間站裏的人敲定的引爆全球核武的最終時間線，卻隻剩下不到四十八小時。
盡管周遊一直以來都從不曾偷懶，自從人類縮小後更是幾乎每一天都恨不得掰開成七十二小時來用。
但他緊趕慢趕，卻始終還是晚了八天。
他現在面對的困境是，既不能将締造者與地球意識的事情說出去，又不能立刻控制全球老鼠來證明危機已經解除。
太空中的空間站卻又在之前持續不斷的擴建中，進一步遠離了地球。
地球上之前建立的全部重型火箭均已被消耗殆盡。
用來發射核彈的洲際導彈飛不了那麽遠，也沒有加裝在太空中對接的精确低速推進裝置與導航系統，周遊本人不可能現在就起飛進入空間站控制裏面的人群。
他眼下竟沒有任何辦法可以阻止太空站裏的人按下核毀滅按鈕。
之前張靖就已經明确告訴周遊，小半月前的那一次推遲，是毫無疑問的最後一次。
太空站裏的人現在已經明确分爲了兩派。
其中一派是主張一天都不要多等，立刻啓動全球核毀滅計劃。
另一派則是出于各種各樣不同的動機與原因，比如自己還有家人在地面，又比如對核毀滅計劃中的方方面面依然心存疑慮，還比如之前曾經接觸過超限領域相關的研究，在内心深處認爲人類還有一定的希望，希望繼續推遲核毀滅計劃。
這兩派不能說誰對誰錯，隻能說各自都是從自己的角度進行的思考，做出的判斷。
除了周遊本人之外，其他人類接觸到的信息面都不全面。
關于現狀與未來，基本隻能靠理論推演與猜測。
并且這兩派各自的人員都并不固定，相互間一直在轉化着。
之前時，主張推遲核毀滅計劃的派系略占上風。
兩派在十餘天前進行了最後一次磋商，并達成了最後一次妥協。
在這些天裏，雖然周遊這邊進展神速，但随着包括周遊分身在内的全球九大鼠王全部達到各自能力的頂峰，全球鼠類的社會已經完全建立。
哪怕周遊這“享樂鼠王”已經竭盡全力地從内部破壞老鼠社會的高效率運轉，利用各種享樂相關的發明來腐蝕老鼠的意志，也參照着人類曆史上的諸多内耗過程來在鼠類社會中制造裂痕，可老鼠的科技水平還是進步神速。
更可怕的是，當初周遊在學者鼠王面前将分身“奸細”故意暴露出來，是爲了在老鼠社會中制造不信任的種子，進而破壞鼠類社會的被動團結。
周遊基本成功了，但最終又失敗了。
的确有不少半隻腳邁進鼠王門檻的高位鼠遭到了無妄之災，成了内耗犧牲品。
但周遊十分震驚地發現，無論是那些被關押審查的高位鼠自身，還是這些受害者的家屬鼠，又或者其他高位鼠竟對這種毫無意義的審查沒有産生丁點怨念，依然無條件地服從着。
并且随着許多高位鼠遭到審查，許多重要崗位空缺出來，原本一些較爲普通的中下層老鼠被強行推上崗位臨時替代，但這些老鼠的成長速度卻驟然加快，并在極短時間内達到了崗位需求。
很顯然，這些原本平凡的中下位鼠在崗位提升，權力增大後，哪怕隻是正常的履職，其戰功累積速度也比之前快了許多。
更爲誇張的是，戰功對鼠類的提升極爲直觀，提升的主要層面包括智商、壽命、體能與繁殖能力，并且響應也非常及時。
基本上，當這些頂崗的老鼠在做成什麽事後的短短幾分鍾内，變化就會非常直觀地發生。
由于這些頂崗老鼠的快速成長，鼠類的社會運轉并沒有被審查運動影響到。
這證明隻要暗中引導鼠類社會運轉的戰功體系沒失效，那周遊之前所做的事情，都成了無用功。
但同時又進一步證明了，正如地球意識告訴周遊的那樣，締造者的确從一開始就在精細化地打造鼠類這個真正的工具文明。
這超高效率，并且極其精确的戰功體系給人的觀感，就與網絡遊戲裏的人物角色隻要殺怪，就能得到經驗值，有了經驗值就能提升等級，增長屬性的規則一模一樣。
這種規則非常不“碳基”，倒是很有“矽基”的味道，與人類社會的運轉規律存在着明顯差别。
周遊無法評判人類社會與鼠類社會這兩種運轉模式的孰優孰劣，但他無法否認的是，靠着神奇的戰功體系，鼠類在這些天裏掌舵了更多的科技，并且已經漸漸認識到了核武器的潛在威脅。
哪怕是他的洲級鼠王分身也無法阻止這變化。
從最近兩三天開始，全球各地的鼠類對人類核武基地的針對性搜尋強度驟然拉高了許多。
人類的核武庫被發現得也越來越多。
幸好這些核武庫都不需要外部供電，在面對鼠群大軍的強攻，确定無法抵擋後，這些核武好歹還能緊急發射出去，摧毀一些尚在銷毀名單中，但普通行動人員沒來得及又或是沒能力摧毀的基礎設施，不至于白白浪費核武器，也能盡量避免核武器落到老鼠手中。
正是由于上述變化，人類能夠調動的核武器的确越來越少了。
哪怕如今人類在陝省這邊的行動已在周遊的鼠王分身幫助之下連戰連捷，不管做什麽都勢如破竹，但太空站裏的保守派占比也依然在持續拔升。
現在能按住保守派的手，不讓核毀滅計劃馬上發生就已經是極限。
要周遊在不能暴露真相的情況下，僅靠遠程通信就用語言說服太空站上的決策者，完全不現實。
在吊起石球的這幾個小時内，周遊其實已經做出了一些嘗試。
他讓自己留在陝省省會内的高階鼠王分身接管了區域權力，并向統轄範圍内的鼠群下達了明确的撤退命令。
同時，周遊再讓自己留在煤鐵礦山的分身通過超大天線與太空站直接聯絡，以證明自己找到了辦法誘導與控制鼠群。
周遊的意圖，是希望讓這些人相信，如果讓他繼續加強研究，那麽他遲早能接管鼠類文明的最高權力。
他希望通過這個辦法來讓太空站決策者們稍微改變主意。
哪怕隻是再延後半個月執行核毀滅也行。
但很遺憾的是，周遊的要求遭到了拒絕。
這很合理，也合乎邏輯與人情，更合乎絕大部分人類科學家的科學邏輯。
但周遊對此早有心理準備。
早在數小時前，周遊便已經開啓了第二手準備。
他依靠的，正是此時身處太空站之中的沈默新夫婦、沈苓、袁亦可、蔣倩芸、白幽幽等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