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亦可攤手，“哦，不在這抽屜裏，在床頭櫃裏。”
周遊憋住一口氣，很是緩了一陣子才給袁亦可比出個大拇指。
“你是真的秀。我服了。”
“哎哎哎，别得了便宜還賣乖啊！你就摸着你良心說，我這腿，怎麽樣？”
袁亦可又嘿嘿着靠了過來，擡起腿一晃。
有一說一，這比例真不是開玩笑的。
不過周遊終究還是更記挂着正事，趕緊彈身而起，開始穿裝備，“先拿泳衣，正事要緊。正事要緊。”
袁亦可還在後面咯咯直笑，“哦？要……緊？”
“伱給我正常點！你當自己是建甯公主嘛？”
“好了好了不跟你開玩笑。不過呢，我覺得兩件事都是正事，現在我确實不能拖着你太久。我自我檢讨一下。”
“你知道就好！”
十分鍾過去，狼牙二号飛艇終于再度緩緩升空。
這一次，兩人之間坐得很近。
袁亦可幾乎把半邊身子黏在了周遊身上。
周遊雖然還是覺得有些奇怪，但也沒再刻意拉開距離，那樣太蠢，也顯得自己太不是男人了。
袁亦可笑道，“還真别說，我以前都沒想到過這種事原來還挺快樂。我以前都隻聽别人講，但那時候我還挺不屑，我嘴上老說啊，這有什麽意思，無非都是下三路的玩意兒罷了。但其實心裏還是好奇，這會自己感受了，才算知道厲害。難怪有人會沉迷其中不能自拔。”
“你可不能沉迷！”周遊開始緊張起來，“你一定要自拔啊！”
袁亦可嘿嘿着，“瞎說，明明是你才能拔，這話該我給你說。”
周遊捂住臉。
蒼天呐，大地啊！
見他實在繃不住了，袁亦可決定暫且放他一馬，轉移話題道：“哎對了，你說，以前的車輛自動駕駛系統很難實現，但飛艇這玩意兒，基本走直線，空中也沒什麽遮擋，如果能利用北鬥系統，在飛艇上增加個自動駕駛功能，是不是很容易實現？”
周遊想了想，“以現在的導航精度和集成電路系統的算力，确實不難。甚至還能給每一個飛艇都增加通訊交互系統，形成新的天空路網，确實可以有效提高運輸效率。”
“對了，等會你别把我送回家，把我再送去副食店那邊，我心裏不太踏實，得去看着。何忠友雖然是退伍兵，但以前也沒擔任過什麽職務，沒有指揮人群的經驗，我還是去現場盯着更放心些。”
“啊？你不累麽？”
“不累啊，不主要是你在忙乎麽？”
“這倒也是。”
“那你累麽？”
“我超限者，這種運動量也不算劇烈，遠遠沒到極限。換個話題換個話題！”
“換話題？”袁亦可突然意味深長地笑了起來，“那行，我換。從這裏慢慢飛到副食店，至少還有半個小時，倒不如……”
周遊吞吞口水，“這……這不好吧？萬一飛歪了方向怎麽辦？”
“歪也歪不了太遠，多耽擱不了太久，到時候再修正回去就行了。人生苦短，抓緊時間。你說是吧？”
“萬一被人看到怎麽辦？”
“開什麽玩笑！我們現在的飛行高度是二百五十米，誰能到這高度？現在天底下還有比這更私密的空間麽？而且，你不覺得這很有意思麽？”
周遊想了想，“确實挺有意思。可萬一我們被飛鳥攻擊，來不及做出及時反應怎麽辦？”
“哪有那麽多萬一！大不了我們都背上降落傘就行啊！”
“還有萬一……”
“别萬一了，像個爺們兒一樣吧，别讓我看不起你。”
……
周遊覺得，到位了，這次真到位了。
他敢肯定，自己至少一周内不必再擔心超限狀态的副作用。
原本倆人一開始計劃的是半個小時，最多隻耽擱四十五分鍾，結果等倆人回過神來時，才發現時間竟不知不覺又被偷走了一個多小時。
等狼牙二号重新飛到副食店的上空時，都快傍晚七點半了！
幸好此時正值盛夏，天黑得比較晚。
周遊把精神抖擻活力十足的袁亦可放下，自己都不敢下飛艇和行動隊員們打招呼，再駕駛着飛艇一溜煙跑了。
原本他是想悄悄摸摸地回家，不要引人矚目的。
不曾想，當狼牙二号出現在周家别墅上空時，苦等了他大半天的大姑父陷入狂喜，立馬呼朋喚友，叫上不少人一并聚集到樓頂花園。
衆人這是要慶祝具備重要曆史意義的，擁有更好運載能力、飛行能力、穩定性和實際用處的多人飛艇順利完成第一次長距離長時間巡航試驗。
更離譜的是，沈默新作爲狼牙二号的主設計師，也暫且擱置了沈苓那邊的工作，扛着手機也跑來了樓頂花園，并把手機直播打開，對準了天空。
沈默新的直播間标題和内容簡介如下。
标題：《熱烈慶祝總載重能力超過七公斤，最大準載人數二十人，可無限續航的狼牙二号飛艇首飛成功！》
在簡介中，沈默新仔細介紹了狼牙二号上的多種電傳動結構、彈簧套筒發射裝置以及電動吊籃，然後還提供了太陽能充電的附加設計。
可以肯定的是，知道狼牙二号與看過設計圖的人，都能各自開動腦筋，找到各自的适合運用這飛艇的方法。
狼牙二号的确具有重大意義。
當然了，沈默新也沒忘了給周遊宣傳。
簡介裏明确指出，雖然設計圖紙看起來的确沒什麽問題，但在将設計轉化爲現實的步驟中，總會出現這樣那樣的意外。
無論是任何飛行載具的初期實驗，對人類而言都是高危操作。
在面對危險時，英雄周遊毫不猶豫挺身而出，主動接過這項危險的任務，親自上陣，并一口氣在天上飛了超過五個小時！
将原本應該用至少五次，前後總計兩到三天的完整測試時長，給一步到位地完成了。
這是怎樣的情懷，怎樣的責任心，怎樣的勇敢！
這樣的英雄人物，我們怎能不爲他點贊！
如今周遊的名氣本來就極大，沈默新這個沈氏狼牙飛艇的發明者也小有名望，再加上飛艇這東西本來就是目前全國所有人都非常渴望與在意的重要交通工具，這場直播理所當然地得到了直播平台的流量扶持，以及适度的國家宣傳。
所以，在開播後沒多久，直播的在線觀衆人數就迅速攀升到了百萬級以上。
這可不是什麽注水的所謂人氣指數，而是實打實的觀看人數。
結果剛做了一下午虧心事，想偷偷摸摸進村打槍，喧嘩地不要的周遊一下飛艇，就撞見了兩三百号人群情激動地看着自己。
視力不錯的他也看到了沈默新個人直播間裏恐怖的觀影人數，還有各種各樣地誇獎與爲自己點贊的彈幕。
甚至還出現了官方藍V本尊大号發出來的加長加粗特效橫幅。
“感謝國家英雄周遊爲文明複興所做的偉大貢獻！”
見狀，周遊瞳孔猛縮，内心那是相當的複雜。
這都叫個什麽事兒啊。
我怎麽好告訴你們，我壓根沒在天上飛那麽長時間，而是大半時間都花在了和袁亦可行人倫大道上去了啊！
我還怎麽能告訴你們，就算我擱天上待的時間超長了，真也不是爲了什麽更深度的測試，純粹隻因此間樂，不思蜀。
是我忘了時間啊！
說來也是有些離譜，此時正在副食店那邊帶隊做收尾工作的袁亦可同樣也一心二用在看着這場直播。
她大概能想象得出此時周遊那過于複雜的心境，給笑得前仰後合，根本停不下來。
“這家夥現在肯定很崩潰吧。嘿嘿嘿嘿。”
袁亦可自言自語着。
袁亦可沒猜錯，周遊現在卻是很崩潰。
更離譜的是小表弟董永武不知從哪竄了出來，手裏抓着個迷你話筒遞到了周遊面前。
“表哥表哥，我可以采訪一下你嗎？我想知道，剛剛完成一次如此偉大的飛行實驗的你心中有什麽感觸？你是不是想起了曾經的萊特兄弟？你覺得，如果飛艇真的慢慢成爲新時代人類的主要交通工具的話，你的這次試飛壯舉會不會載入史冊？然後被曆史所銘記？哦我是周報記者董永武，周遊的表弟，那個誰，快幫我把這些話記下來記下來，将來要寫進曆史書的。還有沈叔，你把手機攝像頭對準一下我啊！這可都是重要的史料啊！”
很顯然，自從學校停課之後，終于不用讀書的小表弟董永武大約是打通了什麽任督二脈，試圖蹭着周遊的熱度往網紅道路上一去不複返。
他悟了。
更氣人的是，白幽幽不知道什麽時候也竄了出來，對着周遊連連追問，“周遊，我泳衣呢？泳衣呢？你給我帶回來沒有？”
白幽幽此言一出，旁邊包括周家長輩與其他成員在内，還有直播間裏的觀衆們紛紛大吃一驚。
有一說一，如果不看白幽幽的身份證，單獨隻看她的面相，真非常容易讓人覺得她是未成年。
别說外人了，就連周家内部也有不少人把她真當成是未成年。
可很奇妙的是，也不知道她和周遊到底是什麽關系，爲什麽又在這麽莊嚴肅穆的正式場合，在直播間裏，在這麽多人面前追着周遊要泳衣！
難道說……
這倆人……
大姑父趕緊輕咳兩聲，然後拍了拍周遊的肩膀，小聲嘀咕道：“小遊啊，雖然現在時代不一樣了，但你可千萬不要走在違法犯罪的道路上啊！”
周遊隻覺得吐槽都不夠吐了，這都什麽跟什麽。
你們到底在想啥呢，如果是以前的泳衣，現在她能穿嗎？
偏偏他都還沒辦法反駁。
随後周遊又看向手機直播間的屏幕，暗中觀察起彈幕來，打算搶在彈幕爆炸之前爲自己澄清一二，以免自己這英雄的形象染上了污點。
但也就在這時，直播間裏竟有人認出了白幽幽，發出彈幕說道。
“這不是那個手藝特别好，能做百分百還原将軍文山铠的知名COS服裝道具師和兼職COSer的白小姐麽？不信的話你們可以自己上網搜她，有不少她的照片的。我給大家澄清一下，白小姐早就已經成年啦，人家正經大學生呢。”
見狀，周遊暗舒口氣，這位懂行的好歹是把自己從違法犯罪的道路上拉回來了。
可問題是，這哥們解釋的角度好像不太對啊。
果不其然，下面馬上彈出其他人的彈幕。
“哦？合法的蘿莉？這不更得勁了嗎！”
“點贊+10086！”
……
看完這些，周遊仰頭望天。
算了，都毀滅吧。
人生已經沒有意義了。
心真的好累。
奇妙的是，當事情奇怪到某種新的程度之後，周遊的内心竟慢慢恢複了平靜。
大約是他性格裏狀況越危急，心态反倒越冷靜的那一面隐藏屬性起了作用。
現狀已經變得如此奇怪，周遊竟控制着自己忘了那股尴尬得隻想摳腳的感覺。
反正躲是躲不掉的了，不說點什麽搞定眼前這場面，不管是家裏人還是直播間裏的人，恐怕都不會答應。
于是乎，周遊開始在腦海中快速組織語言，然後推開隻滿腦子想強行蹭熱度的小表弟董永武，又對白幽幽附耳說道：“泳衣就在飛艇上，你現在就上去拿，不過那畢竟是袁亦可的私人物品，涉及到她的隐私。所以你拿東西時最好小心點别被鏡頭拍到。如果是我的事也就罷了，随便你亂搞，懂我意思吧？”
白幽幽興沖沖點頭，“得嘞，你就放心吧！懂，回頭我就找你亂搞。”
周遊默默給她比出個大拇指。
不愧是你，懂王。
你是真滴懂。
送走一個仙人，周遊立刻渾身自在了許多。
然後他神色坦然地走到沈默新的手機前置攝像頭前，對着鏡頭微笑着揮了揮手，“大家好，我是周遊。”
直播間彈幕裏立刻開始瘋狂地刷屏氣來。
看着這活躍的氣氛，周遊的心情也慢慢高亢了起來。
周遊給了大家十秒鍾的刷彈幕時間，然後再度開口。
“我想，直播間裏的不少人應該都認識我。說起來這應該還是我第一次在公開場合說話吧。很高興能看見你們，真的。不管怎麽說，在這種時候大家夥竟還有心思開直播，甚至還樂呵呵地發彈幕，證明起碼你們過得都還算不錯。對吧？這的确是好事。”
“你們還能看直播，我們能隔着無線互聯網在此相遇，本就是人生一大幸事。可惜沒有酒，不然我真想敬大家一杯。不過，我有另一個建議。所有人都先别急着發彈幕，跟着我，深呼吸！”
說完，周遊自己先閉上了眼睛，再攤開雙手，平舉在身前，随後真就這般自顧自地深深吸氣起來。
他的呼吸聲很重很重，竟能被手機的拾音器抓取到，然後響徹在直播間裏。
周家别墅頂樓這邊，原本有不少人覺得奇怪，甚至下意識覺着他這行爲有點神棍，讓人不明就裏。
但莫名其妙地，在場真就有不少人學着他的模樣深呼吸起來。
更神奇的是，直播間裏的彈幕一時間也變少了很多。
在這九百六十萬平方工地的土地上，在無數個省份裏，同一時間，正有多達至少百萬人做着這件可能壓根沒有意義的事。
呼~~
周遊又開始深深地吸氣。
這一次深呼吸結束後，周遊下一句話，便立刻爲這番行爲賦予了真正的意義。
“各位，我剛才敬了大家一口代表活着的空氣。這一口，既敬依然活着的你我，也敬那些已經死去的亡者。敬那千萬個飄在天上看着我們，希望我們能承載着他們的意志繼續前行的同胞們。”
“或許你也在蜀省，或許你在首都，又或許你在北漠之河，亦或是騰龍之沖，但起碼此時此刻，我們大家都吸着同一口代表生存的空氣。”
“人類在地球上已經存在了上百萬年，又經曆了數十萬年的進化與文明史，最終走到了今天。”
“我認爲，人類還将繼續以百萬年千萬年爲時間單位而存在下去。所以我們此時此刻，在這一刹那呼吸出來的空氣中的原子與分子，終有一天會彼此相遇。”
“身體的縮小不能将我們真正分割開來，我們依然團結。所以，我們也必然可以邁過這次所謂的劫難。”
“我們一定要有自信！但是，我們卻也不能自負。相信不少人都已經看過我和我的戰友們與老鼠交手的視頻錄像。那隻鼠王的表現如何，大家心裏必然都各有一杆秤。”
“可我可以明确告訴大家。那隻是九牛一毛，滄海一粟，頂多隻能算冰山浮在水面上的小小尖角。你們可以盡情去想象老鼠的上限。不要害怕自己想象的未來太可怕，因爲現在想得越可怕，将來才有機會讓它變得不那麽恐怖。我希望，你們能與我一樣，永遠隻做最壞的打算。”
“我之所以在狼牙二号飛艇剛研發成功時就急不可耐地親自上陣試飛，并且第一次就試飛這麽久，正是我心中的緊迫感一直在逼着我不敢喘氣，不敢歇息。”
“你們應該也都看到了《指南》，裏面所說的一切，你們都不要掉以輕心，更不要看過就忘，不當回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