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了這麽一覺,感覺身體終于松快了許多,不過,他仍然覺得困頓。
實在是這段時間以來太忙了,忙到他都快受不住了,若不是想着自家老婆孩子還在邺城,他早就要逃了。
邺城方面的消息,他也知道,所以他猜到曹丕一定會來找自己。
而且,以對方的性子,一定是要在這一場鬥争中掙一份功勞。
那麽,他休息的時間就有了。
曹丕是曹操的兒子,而且是目前的長子,曹操派來的軍士,自然會乖乖聽話,極其配合。
問了侍從曹丕在做何事後,司馬懿就放心了,接着他喊人送了些吃食來,而後解決了一下生理問題,便繼續睡了。
實在太他麽累了,曹操他不當人啊!
再這樣下去,他遲早會被熬死。
且,這三個月來他司馬家承受的罵名已經夠多了。
就是他父親司馬防,都寫信深感無奈,說,若他再這般下去,司馬家都要留萬世罵名了。
他幾個兄弟,也紛紛來信,說是近段時日,都不敢出門,昔日舊交好友,皆斷了往來。
可無論是他父親還是他兄弟,也都知道自己是身不由己,雖是稍稍說了些當下的情況,并且暗示曹操最後定然會失敗,讓他盡力保全自己與妻兒。
“不行,得讓大兄也盡快想條退路才是。”
司馬懿躺在榻上,皺着眉頭。
自己的大兄司馬朗,早在此前就被曹操征爲司空掾屬,後又因病去職,如今被征辟爲丞相主簿,而他被曹操征辟爲文學掾,如今又負責這樣的大事,自然不得不與其避嫌。
難道,司馬家的退路真的在南面嗎?
這一想法,不斷的繞在司馬懿的心頭,使他睡意全消。
但即便如此,他也沒有起身去幫曹丕,畢竟他已經做得太多了。
他當下最爲重要的,仍是爲司馬家尋一條後路。
南面,荊州,益州,揚州……交州!
交州甘甯,練了水軍,這消息,在北地都不是秘密。
水軍,交州,兩個詞不斷的在司馬懿心中重複着,他又閉上眼睛,推演着甘甯會在此次戰争中扮演何角色。
冀州、青州、徐州、遼東之地,有着極長的海線。
甘甯一旦率水軍登陸,這些地方全都防禦不住,隻能任由甘甯橫沖直撞。
但北地這條大河,善淤、善決、善徙,三年兩決口,百年一改道。周定王時期一次改道,漢武帝時期又一次改道,王莽時期再次改道,使大河由臨清至利津一帶入海。
也就是說,甘甯一旦動手,應當會由大河入海口出發,直逼邺城附近,因爲,唯有邺城才是曹操最核心的地盤。
想到這個可能,司馬懿吓了一跳。
如果真的是這樣,那麽劉備軍所謀不小。若是配合得當,天子車駕就該換地方了!
再接着,他想起去年的時候,劉備送了一個百人隊給天子,而曹操驕傲,也未曾對這百人動過手。如今看來,對方是早有預謀啊!
司馬懿隻覺得自己實在是太小瞧天下智者了,劉備那頭,除了那名楚安君,定然是還有不少智謀之士!
否則,一人之力如何算得這天下啊!
大勢,在南啊!
不論之後時局如何發展,往南走,一定能成爲司馬家的一條退路,至少,不會讓司馬家淹沒于曆史長河!
心中有了定計,司馬懿整個人也輕松了許多,而後安然入眠。
曹丕可不知道司馬懿的想法,帶着人猛幹活兒,很快就有人帶着兵士不斷的往徐州各地而去。
河内,司馬家。
司馬防放下了手中的書,又是歎了一口氣,這般時局,他是看不清了啊。
“父親!”
司馬防一瞧,是自己的第四子,司馬馗,便問,“季達啊,何事?”
司馬馗躬身,行了禮,而後拿出一封信,遞給了老父親。
司馬防接過,打開,瞪大了眼睛,竟是劉備的書信!
“何人予你的?”
“是一名商人。”司馬馗也不隐瞞,“今日孩兒去往書鋪,準備看看有何新書,那掌櫃便給了孩兒這一封信,說是要交給父親的。”
司馬防默。
未曾料到,河内的書鋪,背後竟也是劉備的人馬掌控。
當下也就不再猶豫,看起信來。
信中,劉備先是極其誠懇的問了好,後又說司馬家祖上,也是漢家臣子,自高祖起綿延至今已有四百年,累世大族,不該于這般亂世中沉淪。
再說曹操嗜殺戮,以往的屠城,如今的推廣計口授田便是佐證。
司馬朗與司馬懿出仕于曹操,盡忠盡職,而他司馬防早年也多次贊揚曹操并舉薦,可曹操卻是恩将仇報,令司馬懿去行計口授田推廣之事,将罵名全都招至司馬一家,可謂是其心險惡。
若說曹操對大漢有功,不假。
但如今的曹操,多造殺孽,不尊天子,于大漢來說,隻剩過錯了。
這般人主,又如何配司馬一族效忠呢?
劉備不才,願迎天子還都,還大漢一個乾坤朗朗,願請司馬一族共事。
司馬防看完,面色陰晴不定。
早些年,他曆任郡官,當過洛陽令、京兆尹,也曾多次舉薦曹操。
曹操能有今日的地位,和他司馬家的确是分不開的。
劉備在信中說得沒錯,曹操是在恩将仇報。
如今各世家與他司馬家關系急速惡化,族中一些生意也是一落千丈。
最重要的是,曹操如今的執政理念,與他的理念實在是不符,自己的兩個兒子在曹操手下也實在憋屈。
他如何能不悔?
若早知如此,他當年還會不會舉薦曹操也是兩說。
“給你信的掌櫃,你可認識?”司馬防看向司馬馗。
司馬馗想了想,“今日那名掌櫃,倒是第一次見。”
“第一次見?”司馬防心中便有了分寸。
這說明,對方應該是新到河内,爲的,或許便是他們司馬一族。
“季達,若我司馬家南遷,可行?”
司馬馗微愣,便思索一番,而後點頭,“那便以恂弟帶着其他兄弟南下。”
司馬恂,是他的五弟。
司馬防皺眉,“可若是如此,你大兄與二兄,便命不久矣。”
“也請大兄與二兄盡快脫身才是,以兒觀之,曹丞相之舉,實在有違人理。”
司馬防擺擺手,便讓司馬馗退下了,雖然是這麽說,但事關一族,他還是得好好思考一番。
第二章。
如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