習家。
習書與習樂恰準備早食,家中竟有客至。
卻是主支那邊的大伯。
嘴上恭賀着習書,說習書的恩師小先生黃楚,被州牧辟爲五業從事掾吏,而五業從事……正是宋仲子宋儒。
手上,也自然是不含糊,聽到消息後立馬讓人準備好的禮也拿了上來。
看得習樂一愣一愣的。
習書隻是皺眉, 對于這樣的家族,他習慣了。
隻想着,待孝期一過,阿姊也說個好人家,他便長随恩師左右。
不過,恩師出仕, 确爲喜事,作爲弟子,他也該準備些賀儀的。
于是道,“伯父,恩師出仕,是恩師之喜,你該拿着這些禮,去恩師府上才是。”
“哎,這話就說的不對了。”習家大伯擺擺手,“小先生出仕,你作爲弟子,難道不該恭賀嗎?而今你家裏雖比去歲好些,可有能拿得出手的賀儀?”
習書眼中閃過愠怒,“不勞大伯費心。”
他哪裏不知道族裏這些人的把戲,分明是想把他作爲族中踏闆。
如今已過歲首,恩師已是十三,名滿荊襄不說,而今更是被州牧征辟, 之後要在宋儒手下做事……可以說,恩師這裏,是一條青雲道。
族中想走這條路的人, 那可不少。
他雖稚子,可父母早亡,阿姊都差點兒被這群表裏不一的畜生給随便賣了……險些家破人亡,如何能信得過他們。
“你……反正呢,大伯是一片好心,東西便放下了,你啊……”習家大伯一副無可奈何的模樣,把手中的東西放在院子裏就跑,總不能……給他們扔出來吧。
習樂見此,歎氣,隻得先将東西收着,到時候再還回去罷了。
“阿姊莫要歎氣,恩師十三而出仕,是喜事。”習書開口,“這些人的東西,怎麽來的,到時候怎麽還回去便可。”
“嗯。”
……
黃月英帶着給習書的一箱子書, 帶着黃峻和甘甯,架着馬車,一路往城西而來。
如今的襄陽城,因着天暖,士子文人那是多了許多。加上一早上自州牧府的消息傳出,可謂是羨煞了好些人。
“小先生這便出仕了啊。”
“宋儒爲五業從事,小先生爲從事掾吏,一并督造襄陽學宮,那不就相當于是跟在宋儒身邊做事嗎?這可是能日日聆聽宋儒教誨啊!”
“羨煞我也。”
“今日聽孫兄說,小先生以旅途疲憊爲由,婉拒了他們,卻也留下了新的地址……”
“那套院子,可就在州牧府旁邊沒多遠呢。”
“那小先生可說了何時修整好?”
“暫未,但過幾日遣人去問問便知道了。”
“說的也是。”
“說起來,如今倒是羨慕那習家小郎君了。”
“嗨……還真是,不僅得了小先生那句批語,還拜了小先生爲師,如今……小先生十三而出仕,那對習家小郎君來說,前方不就是一條康莊大道嗎?”
“内心酸楚啊。”
“比不得。”
“爾等便隻知認輸嗎?小先生不過十三歲,若真論明經辯義,難道論得過我等?”
“這位兄台,你這是何意?”
……
黃月英幾人到達習書家的時候,依舊見得那屋舍幾間,無甚長物,倒是院子裏,種着些綠色的小菜苗。
“十四上前叩門吧。”
黃峻自是應下,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儀容,而後叩門,“習家小郎君可在?”
不多時,習書便走了出來,開了門,先是見到黃峻,微愣,再見到不遠處站着的“黃楚”,心下一喜,“弟子習書,見過恩師。”
黃月英笑笑點頭,而後看向甘甯,“勞煩兄長了。”
後者也是笑着,從馬車上搬下一個木箱。
“阿弟,是誰……”院中,習樂的聲音傳來,還未說完話,便見到了恩公,大喜,“恩公來了?快請進!”
……
正廳内,屋子雖小,卻收拾得相當幹淨。
甘甯把木箱直接放在了地上,呼出一口氣,這箱子的書,可比他以往讀的那些書都要多。現在的小孩子,可比他那時候幸福太多了。
“恩師如何來了?”習書從自家阿姊手中接過茶,奉上。
“恰巧來襄陽,便給你帶了些書,怕你荒廢學業。”黃月英笑着,而後站起身,打開箱子,“這些呢,是爲師爲你準備的未來三年要讀的書。”
“多謝恩師!”習書開心起來,湊過去一看,“這些書……莫不是都是用楚紙裁成的?”
“是啊,竹簡到底過于笨重,且記載内容不多,用楚紙則便捷得多。”黃月英拿出一本《三字經》,遞過去。
習書接過,而後看是《三字經》,這本書,他也隻是在族學時聽先生念過那麽幾句,再看署名……種花居士,“恩師,這位居士……當真傳授了楚安君許多本事嗎?”
“是。”黃月英認真點頭。
其實,若無自己從後世帶來的這些東西,她壓根不知道怎麽來掌握主動權。
“那恩師……可有見過這位居士?”
“你啊,别想這麽多,好生讀書,才是正事。”黃月英失笑,“如今我已出仕,與宋儒一起負責學宮督造,最遲待得來年,學宮便能造好。”
“恩師的意思是……”
“如今北方大亂,太學也已廢,而荊州承平,又有州牧之檄文,願意來荊州的大儒可不會少。”黃月英解釋,“你好生讀書,到時候再入學宮,便有了與大儒學習的機會。”
“可弟子已拜恩師爲老師。”
“是啊,難道你拜我爲師,就不能再聽聽其他大儒的經義課業了嗎?”
“這……”
在黃月英看來,這些個大儒無非就是後世的教授,多聽幾個教授的課,沒問題。
“弟子明白了。”習書随後也就想明白了。
“對了,”黃月英看向習樂,“聽聞蔡照仍時常上門打擾你們?”
“額……倒是沒有。”習樂臉色微紅,而後搖頭,“就是自上次之後,蔡公子與我姊弟二人關系緩和,也時常上門幫襯我等,爲阿弟帶些書,有時也幫挑些水……”
黃月英了然,不是蔡照一個人剃頭擔子一頭熱啊,若是雙方都有意,那也不失爲一段佳話的。
一旁,黃峻則是乖巧的坐着。
他亦是好奇這位習家小郎君,真論起來,這位小郎君還比他大上一歲。
“對了,這是我從弟,族内行十四,單字,峻。”黃月英突然想起,而後介紹着。
習書默默的點頭,而後認真的見禮,“見過……師叔。”
黃月英:……師叔?
黃峻興奮起來,“小郎不用多禮。”
一旁的甘甯也差點兒笑出來。
“你二人各論各的,不必在意我。”黃月英當下擺擺手,“真論起來,十四還比阿書你小上一歲。”
習書:……
“習書,見過小郎君。”
黃峻:……一下從師叔掉到小郎君?
但也并不在意,他到底也不太好意思占别人太多便宜。
“對了,弟子還未恭喜恩師出仕呢!”而後,習書想起了什麽,從懷中掏出了一疊地契,認真的奉上。
黃月英:……
“這些是上次三房的賠禮,弟子身無長物,隻得以些許薄田,賀恩師以舞勺之齡出仕。”習書很是認真的道。
他那大伯說得對,他沒有什麽像樣的賀儀。
但不是沒有。
三百畝田而已,原本,沒有恩師的話,他便是家裏的這些都保不住。
“你啊,”黃月英搖頭,“這些倒是不必,你好生讀書,不辜負自己的志向,便可以了。”
“弟子謹記。”習書應下,眉眼有過疑惑,不辜負他自己嗎?
随後習書又想起,“恩師如今十三歲便出仕,定然會招惹許多人……”
“是啊,他們會眼紅。”黃月英點頭。
“那恩師爲何應下?”
“缺人啊!”
“缺人?”
“是,我沔陽黃氏,如今楚紙生意火爆,楚安君也好,承彥公也好,莊内其他人也罷,都在爲此忙碌,爲師亦是。”
“恩師的意思是……”
“爲師督造學宮,到時候拉幾個學生去莊上當苦力,不過分吧?”
習書:……是不過分,可需要讀書人去當苦力嗎?
“你也不必太過擔憂,他們想借着我成名,也得看看他們有沒有這個本事。”
聽了這話,習書也終于放心起來,是啊,可不是什麽人都能踩着恩師的名頭往上爬的,哪怕……恩師如今不過十三歲。
“弟子明白。”
“你年紀還小,不要總擔心這個擔心那個的,好生讀書,明理,便可。”
“弟子謹記。”
今日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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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