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有罪。
何罪?
不甘認命,妄想挑戰超強力者的權威,爲自己争取到人身權益的癡心妄想之罪。
面對霍聞安的詢問,白眉老張跟東方瑩皆是一陣沉默。
須臾,東方瑩才說:“霍先生,我願爲您做事,隻是我并非超強力者,隻是一名古武者,怕是幫不了你什麽。”
“隻要你願意,那你就當個吉祥物吧。”霍聞安很認真。
東方瑩愣了愣,才反應過來霍聞安是在開玩笑。
就是這玩笑有些冷。
東方瑩也放松了些,闆着長臉,嚴肅地說:“我會竭盡所能,爲霍先生分憂。”
白眉老張見東方瑩表态了,他努了努嘴,不急着表明自己的立場,而是大着膽子問霍聞安:“霍先生,您來百澤島,是想做什麽呢?”
霍聞安看向他,不語。
白眉老張雙眼不閃不避,直勾勾地迎着霍聞安的目光,他冒着腦袋點地的風險,問道:“您是想當百澤界的王嗎?”
東方瑩眉心狂跳,悄悄拉了拉白眉老張的衣角,暗示他不要得罪霍聞安。
但白眉老張卻當着霍聞安的面拿開了東方瑩的手,并坦然犀利地盯着霍聞安,等他一個回答。“霍先生,還請您告訴我。”
霍聞安微微擰眉,不答反問:“你希望我的答案是什麽?”
白眉老張面露猶豫之色。
霍聞安目光鼓勵地看着他,“直說就是。”
白眉老張像是被蠱惑了,當真将心裏話說了出來。他說:“如果,你的目的是要成爲百澤島的王,那我沒有想要跟您共事的想法。”
“我承認您很強,但我沒有興趣陪一個獨裁者玩統領百澤島的遊戲。我老了,對成就宏圖霸業這種事,不感興趣了。”
聞言,東方瑩神情劇變,下意識閉上了眼睛,隻覺下一秒就能聽到白眉老張腦袋在地上打滾的動靜。
小翹倒是一臉平靜。
讓東方瑩意外的是,霍聞安不僅沒有生氣,反倒心平氣和地解釋道:“我對統治百澤島自立爲王這些事,不感興趣。”
東方瑩悄悄睜開雙眼,見霍聞安神情淡然,是真的沒有生白眉老張的氣,她這才籲了口氣。
白眉老張依然是那副若有所思的模樣。
霍聞安突然提到:“二位興許也察覺到了,燕物生此人與東洋聯盟的關系并非外界所傳言的那樣勢不兩立。”
聽到這話,白眉老張跟東方瑩互相望着彼此,目光微微閃爍。
顯然,他倆的确已經察覺到了燕物生跟東洋聯盟關系存疑這件事。
“實話告訴你們,燕物生從沒有背叛過東洋聯盟,他是東洋聯盟借着叛變爲理由,特意安插在百澤島的一顆棋子。至于這顆棋子的作用,現在還不能告訴你們。”
“竟是這樣.”白眉老張皺眉說:“我就說,那老變态不對勁,原來他背叛東洋聯盟這件事,隻是個幌子。”
東方瑩點點頭,附和一句:“我早就說過,那敗類看不起我們倆,總覺得他比我們高人一等。原來,他根本就不是罪徒。在他眼裏,咱們都是低人一等的罪徒,他心裏不知道有多看不起咱們。”
白眉老張點頭,也認同了東方瑩的看法。
霍聞安眸色深沉地看着白眉老張,他說:“張伯,你曾是超強力者法律界赫赫有名的精英律師,您幾乎沒有敗訴過。作爲律師,你是絕對的成功者,但你,卻在最燦爛輝煌的時候毅然離職,跑去爲平民們伸冤。”
“張伯,你爲什麽這麽做?”
白眉老張一聲長歎,卻不做聲。
霍聞安替他說出了那個答案,他說:“因爲神武界已經病入膏肓了。這個世界科技發展超前,但超前的科技隻爲超強力者提供服務。平民沒了人權,超強力者成了絕對的統治者。”
“張伯伯,你已經意識到,神武界再這樣下去,社會文明會急速倒退。到那時,平民或許就不再是平民,而是爲了一口吃的,就被迫出賣人權去給超強力者當牲口使用的奴隸了。你想要拯救平民,所以你毅然而然地站在了超強力者的對立面。”
白眉老張張了張嘴。半晌,他才聲音嘶啞地說道:“可我,根本改變不了這個世界。”
“我試過了,我盡力了,可結局是我被當做罪徒趕到了百澤島。”白眉老張說完,又一陣垂頭喪氣。“我無能爲力啊!”
“你一個人,自然撼動不了神武界全體超強力者,但你并非一個人。”霍聞安目光溫和地注視着白眉老張,“你問我,我的目的是什麽。”
白眉老張跟東方瑩都擡頭看着霍聞安。
霍聞安說:“我的目的跟你一樣,我想拯救這個病态的世界。”
“百澤島是神武界最幹淨的一塊地,鏟除掉燕物生跟他的地獄宮,收服百澤島,成了一個爲平民提供庇佑跟栖息之地的第四聯盟,是我現階段的目的。”
“現階段的目的?”白眉老張下意識問他:“那你的最終目的,是什麽?”
霍聞安轉身望向漆黑的海水,久久不語。
“想要得到公平,隻有兩種可能。要麽大家都擁有異能力,要麽大家都喪失異能力。”而他的目的,是找到那個準确的答案。
“這個世界,總得迎來一些改變。而我們,當爲先驅。”
白眉老張怔然地望着霍聞安的身影,像是受到了什麽神明的啓示,内心有種茅塞頓開,豁然開朗的感覺。
“您說的對,我們,當爲先驅。”
爲先驅者,不問結果,不懼壓迫。
隻管往前走,朝着目的走。
他們走不到終點,那麽第二代,第三代跟随者,總會帶着他們的志向朝着最終目的靠近。
隻要有人開始反抗,就總會引起回應。
他們,不能再沉默了!
*
燕物生一死,他的老巢魔宮大門上的惡魔雕像被徐星光一劍砍斷。
霍聞安往那惡魔雕像站的位置立了一塊牌子,他找來毛筆,在牌子上提筆寫上‘百澤府’三個字。
百澤島五十海裏外的八方海域,一夜之間驚現八座巨型石碑。石碑根沒入深海,石碑尖露出海面十米,用劍刻上‘百澤界’三字。
這夜,百澤府外排起長龍。天剛蒙蒙亮,百澤府府邸大門朝兩邊敞開,小翹跟鄭沁坐在莊園中間。
小翹面前是一張接待桌,鄭沁面前是一台辦公電腦。
他們一個負責接待罪徒,一個負責爲罪徒登記身份。
無論是百澤島的罪徒,還是極樂殿跟雲霄殿從前的員工,都排着長隊來百澤府辦理身份證。
小翹穿一件V領口的紅襯衫,黑色闊腿西裝褲,松松垮垮坐在辦公桌上,拿起喇叭,平靜地開口:“凡是涉嫌強暴罪,連環殺人罪,投毒.等罪行的罪徒,也不用排隊了,直接滾吧!”
“百澤界,不做敗類的避難所!”
聽到小翹這話,一部分因爲真實犯罪跑來百澤島避難的罪徒們還有些憤憤不平。
一個長着一雙吊梢眼,留着個小辮子的魁梧男子,一臉不甘地罵道:“都是罪徒,還分個高低貴賤嗎?到了這百澤島,爲了活下去,誰的手裏沒沾過幾個人的血,誰沒有睡過幾個女人?”
“都是烏鴉一般黑,這是要笑死誰!”
小翹聽到這話,剛準備怒斥那人,就看到一道黑光從百澤府内沖出來。一個威猛高大的黑色機甲,一爪子鎖住那男子的喉嚨,将他從人群中拎了起來,懸在空中。
男人脖子被卡住,雙腳在高空中無助地踢來踢去,引起所有罪徒們的注意。
小翹挑眉,就看到一道黑色倩影搖曳生姿地從百澤府内走出來。
是徐星光。
她穿一條淺紫色挂脖碎花裙,披着一件黑色長款風衣,長發用黑木簪子随意固定,露出來的一片肌膚冷白無瑕。
晨曦溫煦,在她臉上側臉上打了一層金色柔光,卻驅不散她臉上的寒色。
她徑直走到鷹雀身旁。
鷹雀五指張開,先前出言不遜的男人便從高空中墜落下來,趴在地上奄奄一息,但氣息還未斷。
徐星光自高而下地俯視着男人,櫻紅唇瓣輕啓,發出一聲鄙夷的冷笑。
“百澤島人人皆是罪徒,但的确有高低貴賤之分。有人天生壞種,以殺人害人辱人爲樂。有人本性純善,被逼無奈才拿起屠刀。”
“但手握屠刀者,不一定就是殺人狂魔。”
“對天性善良,卻被逼爲罪徒之人,百澤界願當他們的避難所,給他們重新做人的機會。但對天生壞種,百澤界不僅不會成爲他們的避難所,還将對他們趕盡殺絕!”
徐星光一腳踩在那魁梧男子的頭上,對方當場氣絕身亡。
她擡眸微笑,目光望向長隊中所有男女,聲音不輕不重地,很随意地開口:“真正有罪之人,還請立刻滾出百澤界!”
對上徐星光那雙分明是笑着,但卻布滿寒光的冷眸,兩三百個罪徒咬牙切齒地離開了長隊,灰溜溜地跑了。
他們一臉不甘心,但留在隊伍中的那些罪徒們的眼裏,卻燃起了新生的希望。
鄭沁看着徐星光,滿眼都是星星。
小翹挑眉,暗道:不愧是099的女人。
殺雞儆猴玩得真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