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資料擱置,夏侯商從西裝口袋掏出手機,猶豫了下,最後點開了徐星光的微信賬号,問她:【星光,你那裏有你師姐十多歲時候的照片嗎?】
收到消息,徐星光正在吃炒闆栗。
葉明羅去倉山上親自摘回來的,剛炒熟出鍋,香得很。徐星光咬着一顆還未剝殼的闆栗,坐在庭院原木凳上,回複夏侯商:【師姐的照片?沒有哦,我和媽媽第一次看到師姐,就是師姐來渝江城上大學那年。】
收到回信,夏侯商心事重重地放下手機,又一次摘下眼鏡。
他靠着辦公椅背,腦海裏反複浮現出他跟張知意從初遇到相愛成婚的那些甜蜜回憶。越是細想,越覺得恐怖,因爲他所認識的張知意,太完美了。
自從雙親去世後,她的人生就像是逆風翻盤的爽文大女主,遇恩師資助入學,奮發圖強考入渝江大學國際語言系,一畢業便進入渝江城城主府擔任翻譯官,後又順利升入聯盟總部。
如今,她已是總統令的禦用翻譯官了。
人人提起張知意,都是羨慕敬佩的語氣。
更重要的是,在生活中,張知意跟他幾乎沒有吵過架。她非常善于控制自己的情緒,面對夏侯家族人的刁難,她心裏再苦,面上永遠都保持着從容淡定的氣度。
早些年母親排擠她,陰陽怪氣地嘲諷她,她不僅不爲此感到傷心,還反過來安慰夏侯商要理解她的母親。
夏侯商也爲自己能找到如此完美優秀的妻子而感到驕傲。
夏侯商從爲懷疑過張知意的身世。
因此,在這份文件上看到張知意的名字時,他的第一反應是覺得意外,暗道竟有人跟他的愛人取了相同的名字。
可現在,這份文件擺在這裏,他不能裝作看不見。
思及此,夏侯商給張知意發了一條短信,問她什麽時候有空,他想跟她一起吃頓晚飯。
收到消息時,張知意剛搭乘京都的航班,落地渝江城。
她告訴夏侯商:【那就今晚。】
【你回來了?】
【剛下飛機,還沒出機場呢。晚上想吃什麽,我提前備好食材,咱倆一起做。】
夏侯商便點了幾樣他喜歡吃的食物。
整個下午,夏侯商都有些心神不甯,以至于在開會的時候都頻頻走神。
下班時間一到,夏侯商便收拾好東西,迫不及待地想要趕回去。
“城主大人,今天這麽早下班嗎?”尤驕陽也剛收拾好東西,準備下班。
城主府的工作其實并不卷,隻要能按時将自己的工作量完成,該下班就下班。在渝江城城主府,經常加班的人,往往會被當做工作能力不強的廢物。
他們都以能準時下班爲榮。
當然,事務繁忙的夏侯商是唯一的例外。
“嗯。”
夏侯商停了腳步,等尤驕陽跟了上來,這才略領先他一截,同他一道去停車區。
到了停車區,尤驕陽坐上了一輛小電驢,夏侯商的司機則恭敬地站在他的專車旁後者。
夏侯商盯着尤驕陽身下的小電驢,納悶地說:“她就給你配了這個車?”他有些意外,按理說,被包養的标配,至少也是百萬豪車起步。
夏侯商身邊的男士,都是些正經上進的精英男,但他弟弟夏侯瑾是個花花公子。夏侯瑾包養的都是些如花似玉的女明星,個個精緻光鮮亮麗,包養她們是個相當費錢的活兒。
尤驕陽将鑰匙插進車龍頭,他說:“我隻挑金主,不挑配置。”
夏侯商:“.”
他是真的被這個下屬給震驚到了。
回到他跟張知意的愛巢,夏侯商剛将公文包放在玄關櫃上,就聽見張知意的腳步聲。他将藏在背後的百合花束遞給張知意,“花店的花看着不錯,買來送你。”
張知意剛洗完澡,身穿一件光澤感十足的鵝黃色睡裙,她沒有徐星光那般精美無暇的容貌,但勝在個子高身材勻稱,膚色白皙,經過歲月沉澱了一身知性風範,另有一種别樣的女人味。
她抱走花束,低頭輕嗅,說:“這花不錯,是正經的野百合,隻有空谷幽蘭,才能散發這種幽靜的香味。”她喜滋滋地拿出花瓶,将它們插進去。
夏侯商抱臂靠着客廳的博古架,望着專心插畫的張知意,突然說:“過兩天是嶽父嶽母的祭日,咱倆結婚這麽些年了,一直都沒回去祭拜過他們。”
夏侯商說:“最近工作不算太忙,我想陪你回去祭拜下他們。再不去,我都怕他們會生氣了。”
張知意詫異地看過來,她說:“你怎麽忽然想起要去我老家了?”
“城主府有一個下屬要結婚了,聽他們聊起婚前要前往女方家裏祭祖的事,才後知後覺意識到,我好像從沒陪你去祭拜過你的父母。”
“知意,你有空嗎?”
張知意沒拒絕,也沒答應。
她隻是目光平和地望着夏侯商,像是在思忖着什麽。
夏侯商三十多歲的人了,比張知意還要大三歲,在官場中浮浮沉沉十多載,按理說也練就了泰山壓頂不彎腰的氣場。
但他被張知意這樣不動聲色地盯着,心裏卻有種被對方看穿,連底褲都不剩的心慌感。
就在夏侯商決定換個話題時,張知意突然說:“你知道了?”
夏侯商愣了愣。
“知道什麽?”夏侯商沒直接将自己的發現告訴張知意。
張知意說:“你知道真正的張知意已經死了,而我,隻是一個冒牌貨的事了。”張知意語氣十分平靜,可她透露出來的信息,卻讓夏侯商渾身發冷。
“你”夏侯商錯愕不已。
他做過許多種假設,就是沒有想到張知意會坦率地承認她冒充身份的事。
“爲什麽這麽做?”夏侯商腦子裏的問題太多了,但他最關心的還是張知意這樣做的動機。
張知意說:“爲什麽嗎?”
她優雅大方地坐在餐桌上,繼續将百合插入花瓶,還心情不錯地調整着花瓣的方向,冷不丁地說道:“因爲,隻有成爲張知意,才有機會通過莫音書接近嬴子堯。”
“嬴子堯?”夏侯商初聽到這名字,還覺得陌生。“他是誰?”
這名字一聽就是個男人,夏侯商想歪了,他陰沉着臉說:“男人?你喜歡的?”
搖搖頭,張知意說:“你是我喜歡的男人。”
在意識到張知意身份可疑後,夏侯商已不敢再輕信張知意的話。聽見張知意說喜歡自己,夏侯商感到好笑,“你連身份都是假的,你的喜歡,我敢相信嗎?”
聞言,張知意捏着一根百合花根,深邃的眼眸在夏侯商身上多停留了幾秒,才說:“事實上,除了喜歡你這件事,有關我其他的一切,都是假的。”
聽到這話,夏侯商心裏充斥着不安。
“都是假的?”他問:“你指什麽?”
“身世、來曆、性格,興趣愛好.”張知意笑了笑,告訴夏侯商:“商哥,你在我身上看到的,了解到的,全都是假的。”
夏侯商瞳孔微眯,難以置信。
“你”夏侯商深一腳淺一腳地走向餐桌,他在張知意對面的餐椅上坐了下來。
審視着對方那張笑容詭異的臉頰,夏侯商第一次覺得自己的妻子是如此的陌生。“知意,你費盡心思做這一切,究竟有什麽目的?”
“目的麽?”花瓶已經插滿了,可張知意的手邊還有兩三株百合花無處安放。
她指着那瓶口說:“世界隻有這麽大,這些漂亮的百合花有了安身之所。”她指着桌上那兩三株品相相對殘次的百合花,問夏侯商:“那這些百合,該怎麽辦?”
夏侯商下意識說:“重新找個花瓶安置不就是了?”
“我說了。”張知意強調冷漠而嚴肅地強調道:“這個世界,隻有這麽一個瓶子。”
夏侯商皺眉盯着那個被插滿了百合花的花瓶子,意識到張知意問得根本就不是花瓶這麽淺顯的問題。他問張知意:“你覺得該怎麽辦?”
張知意左手拿起殘次的花束,右手拿起金色的花剪,咔擦一下,将百合花攔腰剪斷。
花莖分離,掉落在桌上。
張知意說:“毀了,就行了。”
雖然不知道張知意到底在用這些百合花隐喻什麽,但夏侯商的心裏卻生出了強烈的不安感。“知意,你究竟瞞着我在做些什麽?”
“商哥。”張知意明白告訴他:“世界就是這個花瓶,而你們這些人,就是這幾株品相殘次的百合花。隻有完美的百合花才擁有享受世界資源的資格,而殘次的百合花,根本沒資格跟這些完美的百合花争奪資源。”
她詭異一笑,高深莫測地歎道:“垃圾,就該被徹底清除!”
夏侯商隐隐理解了張知意的意思。
“在你眼裏,我們都是垃圾,我們不配活在這個世界上,我們活着就是浪費資源。”夏侯商握緊雙拳,問她:“那你們,又是什麽?”
“三言兩語,你是聽不懂的。商哥,有興趣聽一個故事嗎?”
夏侯商蹙眉,但人并未離桌。
張知意雙手撐着下巴,懶散地擱在桌面,她像是情窦初開的小姑娘,眼神喜愛地注視着她愛的男孩。
她娓娓道來:“兩千多年前,這個世界已經擁有了超前的科技跟現代文明,但是,一顆星際隕石降落在我們的星球上。那顆隕石不斷地往外釋放渾濁的毒氣,受毒氣污染,一批人直接死了,一批人則戰勝了毒氣侵蝕,進化出了超強的能力。”
“那顆毒氣隕石,源源不斷地朝外釋放了二十多年的毒氣,始終都沒有停止的迹象。爲了保護整個種族,各方勢力經過篩選,将人類分成了兩撥。成功進化出超強能力的人,搬去了還沒有受到毒氣波及的地方。而被毒氣侵蝕,身患重病的那撥人,則被留在了隕石降落之地。”
“後來,爲了杜絕毒氣的擴散,超強能力者聯手在兩個世界的分割線上,設立了一堵隔離牆。而這面牆”張知意望向夏侯商身後的落地窗,窗簾敞開着,透過幹淨的玻璃面,能看到城市上空的星空一角。
她說:“你們目光所能看到的天,便是那堵隔離牆。而那顆降落在星球上的隕石,經過兩千年的演變,已經更這個星球融爲一體。而它降落的地方,就是坤澤山脈。”
夏侯商瞳孔震顫,他很勉強地笑了笑,對張知意說:“你在跟我講你看的玄幻故事嗎?”
“就當是吧。”張知意将夏侯商的驚懼反應看在眼裏,心裏無喜無悲。沒有哪一個俗世界的凡人聽到這個真相會不感到害怕的,就算是夏侯商,也不例外。
“超強者們本以爲,被困在毒氣世界内的平凡人,早就死絕了。可多年後,當他們悄悄打開隔離牆,潛入毒氣世界去查探情況,卻發現那些感染者的後代不僅還活着,他們甚至還建立了新的文明。”
“至此,原本一體的世界,便分割成了兩個派系。超強能力者生活的世界,爲神武界。感染者後代所生活的世界,叫俗世界。”
“經過兩千年的繁衍生息,俗世界的人口大增,而神武界的人類數量也達到了飽和狀态。”張知意輕輕碰了碰花瓶裏盛開的百合花,她說:“百合花多了,想要找新的瓶子安家了,你說,該怎麽辦?”
該怎麽辦?
那就隻有清除感染者的後代,奪回曾經屬于他們的地域!
還有二更哈,二更八點左右吧,我先去接小朋友放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