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五點半,徐星光準時起床,她先圍着倉山腳下新修的跑道負重跑了十公裏,這才渾身是汗地返回家中。
徐星光沖了澡,換上裙裝,下樓來到廚房,親自煮了一鍋面。
八點鍾,琳琳姐率先拎着徐慶年的行李下樓來,将它們塞進了徐星光跟霍聞安合資買的越野車的後備箱。
徐星光推開廚房的窗戶,對準備上樓去搬第二趟的琳琳姐說:“琳琳姐,我做了早餐,你幫我把老爺子送下來,吃了飯就該回城了。”
“好。”
很快,穿戴整齊的徐慶年,便被琳琳姐用輪椅推到了餐廳。
徐慶年盯着面前那碗牛肉絲青菜面,不知是想到了什麽,眼裏竟泛起了漣漪。
琳琳姐準備給徐慶年喂飯,徐星光卻說:“我來喂。”
琳琳姐猶豫了下,這才點頭,自己跑去廚房吃早餐去了。
徐星光端着面,坐在徐慶年面前的軟凳子上。
她一邊喂徐慶年,一邊跟他交代以後的事,“爺爺,我給你重新請了一個男護工,你放心,他不敢像徐家之前那個保姆那樣對待你。”
徐慶年吞下面條,問她:“多少錢啊?”
知道徐慶年問的是新護工的薪資,徐星光也沒瞞着,她說:“每個月一萬五。”
徐慶年沉默了片刻,才問:“又是你出的錢?”
徐星光點點頭,平靜地說道:“徐澤清徹底沒錢了。”徐星光沒說的是,就算徐澤清有錢,他也不舍得花在徐慶年的身上。
徐慶年心裏怪不是個滋味。
他沒有張嘴去接徐星光遞來的面前,而是眯着蒼老的眼睛,問徐星光:“你不是恨我嗎?”
徐星光情緒沒有絲毫波動,她夾了一筷子面,給徐慶年喂下去後,這才說:“我不恨你,因爲我從小就知道,身爲女孩子的我,永遠都不可能得到你足夠多的關愛。”
“你還記得嗎,在我很小的時候,奶奶一直催我媽媽生第二胎。那會兒,我媽媽也在猶豫到底要不要再生一個孩子。”
“但她最後沒有那樣做。”徐星光放下面碗,又将筷子擱在碗口上方。
她望向徐慶年,問他:“你知道,她爲什麽甯願去做絕育手術,都不肯再生二胎嗎?”
徐慶年模糊記得,有年春天,他們一家人回老家去祭祖。回來後,莫音書就默不作聲的跑去醫院做了絕育手術。
知道這事的時候,徐慶年跟洪清霜氣得好些天都沒跟莫音書說話。
那段時間,徐澤清跟莫音書的關系也變得特别僵硬。
但莫音書卻我行我素,根本懶得讨好他們,她帶着徐星光就跑去倉山鎮分開住。直到暑假結束,徐星光要回學校上課了,莫音書這才搬回徐家。
但徐慶年至今都沒想明白,莫音書當年爲什麽要做絕育手術。
“我不知道。”徐慶年問徐星光:“你知道?”
徐星光點點頭,“當然。”
徐慶年便問她:“爲何?”徐慶年迫不及待想要知道真相。
徐星光說:“那年清明,我們一起回到爺爺的老家農村去祭祖。閑來無事,我母親便帶着我去山上挖春筍吃。”
“我們找到了一片竹林,看到地上有很多冒頭的小土堆,我跟母親都以爲那下面藏着春筍。但她,卻挖出來了一個還沒完全腐爛的小女嬰。”
徐星光那時候還小,隻看到一片衣角,就被莫音書用外套蓋住了腦袋。
莫音書抱住徐星光,一遍遍地在她耳邊說:“星光别怕,隻是個洋娃娃。”徐星光能清楚地記得,母親抱着她的時候,雙手在顫抖。
“母親本以爲,那裏埋的是個因爲疾病去世的可憐孩子。她帶着我下山,跟一個老爺爺打聽清楚了那個小女嬰父母的家,打算登門去道歉。”
“但那位老爺爺在聽說了這事後,卻叫我們不要去了。他告訴我們,那小女孩是那戶人家生的第四個女兒。她一出生,就被羊水感染了肺部,她的家人舍不得花錢給她看病,直接就把她給掐死了。”
“那個老大爺還說,那戶人家的媳婦又懷了,這次做了性别鑒定,是個男孩兒。他讓我們别去道歉了,會讓人覺得不吉利。他還說,那片山上到處都埋着小女嬰。”
徐星光腦海裏浮現出那片堆滿了小土堆的竹林的模樣,心裏一陣那悲傷。
“爺爺,你小時候生活的那個村莊,一共才三十多戶人家。可那片竹林裏的小土堆,少說也有一百多個。”
徐星光目光冰冷地注視着徐慶年,突然問道:“那裏面,是不是也埋着你的姐妹,你的姑姑?”
徐慶年眼神閃爍起來,竟然沒勇氣直視徐星光的目光。
他底氣不足地解釋道:“我姐姐妹妹他們出生的那個時候,夏國重建不久。那時候大家的日子都不好過,家中孩子生病了,也沒錢治病。再說,生了那麽個女兒,肯定是盼着能兒女雙全的。”
“你也不要,以偏概全。”
聞言,徐星光隻是笑,像是信了徐慶年的解釋。
“當我母親意識到,我的爺爺生長在一個如此可怕的地方後,就不敢再生了。她擔心生了孩子,家裏人會偏愛那個小男孩。更怕将來我遇到了什麽困境,家裏人會直接抛棄我。”
“可她卻沒有料到,就算她沒有生二胎,徐家還是把我給抛棄了。”但抛棄她的人,不是她的爺爺,而是她的父親。
“爺爺,我從小就知道你是個奉行男人爲尊,男人就是頂梁柱的老迂腐。我對你沒有什麽期待,自然,也就不會有恨。”
聞言,徐慶年一陣尴尬。
徐星光重新端起面碗,耐心地給徐慶年喂飯。
她心平氣和地說:“你是我爺爺,你也沒做過出賣我的事,我自然也不能眼睜睜看着你等死。你放心,就算徐澤清将來不養你了,我也會請護工照顧你。”
但她再也做不到像從前那樣敬愛他,把他放在身邊細心照顧。
因爲,一個事事都選擇讓她受委屈的親人,并不值得她掏心掏肺。
吃過早飯,徐星光在琳琳姐的陪同下,将徐慶年送回了徐家。
他們抵達徐家時,中介和徐澤清,正陪着一名男性買家在看參觀别墅。
徐澤清右手腕上綁着紗布,臉色瞧着也很蒼白。看這樣子,他是直接從醫院跑回來的。
也對,今天早上城主府官網公布了南城地鐵的規劃計劃,他看到了那份計劃書,自然沒心情住院。
徐澤清看見被徐星光大包小包送回來的徐慶年,表情頓時大變。“徐星光,你怎麽把你爺爺送回來了?”
徐星光笑着解釋:“你跟尤靜秋離了婚,這家裏再也沒有礙爺爺眼的人了。他要搬回自己的家,難道還不行嗎?”
徐澤清沉着臉說:“胡鬧不是,現在家裏連個人都沒有,你把你爺爺送回來,誰照顧他!再說,這房子我正打算賣了,他回來了,咱也沒地方住。”
聽出了兒子對自己滿滿的嫌棄,徐慶年的呼吸都有些不順暢。
他靠着輪椅,顫顫巍巍擡起手來,指着徐澤清罵道:“徐澤清,我是你爸爸,你這是不想養我了?你還真是一頭白眼狼!”
中介跟買主遠遠地望着這一幕,都皺起了眉頭。
徐澤清注意到買主正在看自己,他隻能壓下怒火去哄徐慶年:“爸,咱家最近事情多,你這突然回來了,我上哪兒找人照顧你啊。”
徐慶年冷笑:“你不是人?我病了這麽多年,也沒多長時間可活了。你是我兒子,都說養兒防老,我老了,病了,你照顧我不也是應該的?”
徐澤清瞧徐慶年臉色比從前紅潤了許多,身上也沒了那股難聞的氣味兒,他嘀咕道:“我看你身體好得很。”
言外之意,就差沒把徐慶年短時間死不了這話說出來了。
徐星光突然看向站在中介身旁若有所思的買家,她說:“這棟房子啊,大概是風水不好,短短幾年發生了太多事。”
這個買家隻是偶然在房屋租賃網上看到了這棟房子,覺得房子無論是外觀,還是内部裝修,亦或是周地段都挺合他心意,這才委托中介帶他過來看看。
先前見到徐澤清的時候,他也問過徐澤清爲什麽想要賣了這房子。
徐澤清的說辭是:家裏孩子都成家立業了,他跟妻子離婚了,打算賣了房子換個生活環境。
離婚嘛,這是很常見的事了,買家便沒有多想。
這會兒,徐星光将徐慶年送回來了。買家看到徐慶年是個癱瘓在輪椅上的病人,徐澤清手上又負了傷,心裏就有些不舒服。
因此,聽到徐星光這話,買家趕緊皺眉問道:“都出了什麽事?”
徐澤清一個勁地瞪徐星光,暗示她不要亂說。
徐星光直接無視徐澤清,她笑着說:“短短四年之間,先是我意外受傷成了植物人,接着我爺爺洗澡時又因爲摔傷成了偏癱。沒多久啊,我母親又離奇墜江身亡。我父親雖然很快再娶了,但你猜怎麽着,嘿,他跟我繼母又離婚了!”
“哦,忘了說,我那個繼妹啊,前段時間也剛進了監獄。”
聞言,買家的臉頓時黑得像鍋底。
徐星光擡頭望向面前這棟老别墅,搖頭歎道:“都說房屋四周多青蔥,那是生命力旺盛的表現。但你們看,這屋子右後方長了好大一顆槐樹。”
“槐樹有什麽作用,你們知道嗎?”
買家迷茫地搖頭,中介猜到徐星光會說什麽,表情變得複雜起來。
徐星光:“招鬼啊!”
買家被吓得渾身一抖,再看面前這屋子,就覺得陰森森的。買家埋怨地瞪了眼徐澤清,低聲罵道:“做人不能太沒良心,你這樣的屋子,能賣出去才是見了鬼!”
買家一臉晦氣地走了。
中介直搖頭,他告訴徐澤清:“來的時候,他就跟我打聽過你們一家人的事,我一直給你瞞着。現在好了,你這房子啊,不降價幾百萬,根本賣不出去了。”
中介也走了。
人都走幹淨了,徐澤清這才雙眼含恨地剜向徐星光。他咬牙切齒地說:“老子就該在那天晚上把你掐死,你個禍害!”
徐星光莞爾,“抱歉,你沒那個機會了。”
徐慶年皺眉問道:“什麽掐死?”他還不知道徐澤清當初拔掉徐星光氧氣罩,要把她送去神隐島配婚的事。
徐澤清怎麽可能将這種事說出來。
他和徐星光無聲地凝視着彼此,都是一副心照不宣的表現。
“行了,推我進屋。”徐慶年對徐澤清說。
徐澤清皺了皺眉,到底還是伸手握住了徐澤清的輪椅,把他推進了屋内。
琳琳姐将徐慶年的東西搬進去,很快便出來了。
徐慶年的輪椅停在門廳下,他轉身朝徐星光望去,歎道:“你回吧。”
徐星光颔首,告訴他:“護工下午就到。”說完,她就走了。
得知徐星光已經給老爺子找好了新的護工,徐澤清難看的表情這才變得好看了些。
徐澤清将徐慶年的東西都搬進了他之前住的房間,房間裏落了一層灰,他一邊抽煙,一邊用濕毛巾擦着。
徐慶年坐在輪椅上,望着他默默做事的身影,突然問道:“徐家現在,是什麽處境?”
徐澤清不說話。
他不說話,就代表徐家是真的陷入了困境了。
“你投資的那個項目,真出問題了?”
他不說這事還好,一提到這事,徐澤清就發瘋了。
徐澤清猛地一把丢了手裏的濕毛巾,雙眼通紅地罵道:“我們被騙了!地鐵的确會通南城,但不是從我們投資的那個小區下面過,而是隔壁小區!那兩具屍不被挖出來,小區的房子就别指望能賣出去!”
“我把全部身家投進去,最後賠得傾家蕩産!夏侯醉月那個狗東西從一開始就在給我和李瑜城下套!他跟徐星光那白眼狼是一夥的!”
今天一早,城主府官網便公布了南城地鐵規劃圖。
當徐澤清發現地鐵不走龍湖水瀾下面過,而是走隔壁兩片小區通過時,他感覺天都要塌了。
他跟李瑜城打電話質問夏侯醉月爲什麽要耍他們,夏侯醉月那厮裝模作樣地說:“兩位竟是這麽想的?城主府市政部門做規劃,肯定是要反複推敲商讨的。”
“他們上個月是一種說辭,這個月又是另一種說辭。在正式文件沒有下達下來之前,任何變化都是可能的。再說,我不也跟着一起賠了嘛。”
他說的好有道理,徐澤清和李瑜城竟找不到罵他的理由。
所以這個虧,徐澤清隻能自己吃了。
徐澤清蹲在地上,雙臂抱膝,眼白上面布滿了紅絲。
他頹敗地歎道:“爸,我什麽都沒了。”
錢沒了,家沒了,貼心懂事的小情人也沒了,就連曾經像個牛皮糖一樣貼在他身邊的尤靜秋也沒了。
三個孩子,一個進了監獄,一個住在單位宿舍對他避而不見,另一個則時時刻刻都想着殺了他報仇。
他果真應了徐星光給他設好的結局——
妻離子散,一無所有。
原本以爲能把這棟别墅賣出去,再買一棟小房子住着,拿着餘下的錢款也能安安穩穩過一輩子。卻沒想到,徐星光那喪盡天良的白眼狼,竟又跑來攪亂了他的計劃!
他如今守着這麽一棟破房子,有什麽用?
徐慶年望着兒子悲痛的模樣,心裏也一陣泛酸。“澤清,你還有我。”
徐澤清被氣笑了。
“你?”他一屁股坐在地上,望着輪椅上老态龍鍾的男人,崩潰地吼道:“你就是個離開了輪椅連動都動不了的老不死,我要你有什麽用!”
“你不僅沒用,你還在給我添麻煩,你就是個累贅!你怎麽不像媽一樣,說死就死了。”
吼完,徐澤清自己傻了,徐慶年也是一臉震驚。
父子倆雙眼皆紅,他們望着彼此,眼神既有恨,又有愧。
徐澤清意識到自己說了多麽混賬的話,他趕緊跪到徐慶年的面前,用力抱住徐慶年的腰,像個孩子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
“爸,對不起,對不起。”
“爸,我真的什麽都沒了。”
徐慶年老淚縱橫,他恨不能找到一把刀捅死這個混賬東西。可他最後,還是顫顫巍巍費力地擡起右手,落在了徐澤清的頭上。
“别哭,人還活着呢。你好手好腳的,去上班,總能活下去。”
徐澤清不年輕了,再過幾年就到了退休的年紀了。
他想出去工作,都沒有公司和單位肯用他了。
他隻能去做最累的活,掙最辛苦的錢。可徐澤清也是嬌生慣養長大的孩子,他活了四十多歲,何曾去打過工,做過苦活啊?
更不要說,他曾風光得意過,他又怎麽拉得下自尊去做那又髒又累的活呢?
徐慶年提醒他:“你忘了?你堂舅如海在神隐島工作,他可以幫你一把。你托他幫你找個事做,還是行的吧。”
徐澤清卻說:“我給他打過電話,可他不接啊。”
徐慶年想了想,皺眉說:“難道,他是知道咱們家的遭遇了,不想爲了徐家得罪别人,才故意不接電話的?”
徐澤清下意識否決這個可能:“不可能,堂舅跟我從小一起長大,我們感情深厚,他絕對不會抛棄我!”
“那他爲什麽不接電話?”
徐澤清卻答不上話來。
“可能,是在忙吧。”他這樣說服他自己。
“先不說如海的事。”徐慶年問徐澤清:“星光跟我說,明月和驕陽其實是你的孩子,這是真的嗎?”
徐澤清點頭,“嗯。”
“那兩個孩子比星光還要大一歲,你跟音書結婚後,過了兩年才生下星光。這麽算的話”徐慶年算了算,才說:“你跟音書結婚那會兒,還跟尤靜秋那個女人勾搭在一起?”
徐澤清不吭聲。
見狀,徐慶年就知道自己猜對了。
“若不是星光告訴我,我還不知道,原來尤靜秋就是當初那個姓向的狐狸精。你可真是,讓我們徐家顔面盡失啊!”
徐澤清卻說:“如果不是媽強迫我們分開,我哪裏會娶莫音書!”
“你還埋怨上你媽了?”徐慶年冷笑,他質問徐澤清:“你跟莫音書結婚,是你媽一手促成的。那我問你,你跟尤靜秋結婚後,也是你那死了的媽,托夢逼你去出軌一個二十出頭的女生的嗎?”
徐澤清這次找不到理由辯解了。
“哼,你就是個不安分的壞東西。”
徐慶年說了句相當精辟的話:“你就是吃膩了大魚大肉,就想嘗一嘗清菜小粥。發現青菜小粥寡然無味,就又回去吃你的大魚大肉。肉老了,不香了,你又忍不住去找更嫩的肉。”
“說白了,你就是渣,就是壞。你落得這個下場,就是活該!你若不是我的種,我能把你寫進書裏,罵得你下輩子都翻不了身。”
被老父親如此犀利地辱罵,徐澤清自尊心有些受不了。
他回了徐慶年一句:“你把我罵得再不是個東西,但你不還是欣然接受了我那個私生子的存在?爸,我是個歪的,你又有多正呢?”
這下輪到徐慶年皺眉不語了。
沉默片刻,徐慶年才說:“打電話給那個孩子,讓他回來一起吃頓飯。他既然是我徐家的孩子,就該認祖歸宗。”
他又說:“趁我還活着,把族譜翻出來,把他名字寫上去。”
聞言,徐澤清冷笑道:“咱家族譜三十年一修,徐星光的名字現在都還沒寫上去呢。怪不得徐星光要把你送回來。”
徐慶年老臉一黑,但并不覺得這有什麽不對。“他是我徐家的香火,必須寫上去。”
徐澤清沒興趣跟他鬥嘴,邊掏手機邊去外面給尤驕陽打電話去了。
尤驕陽接了他的電話。
在聽完徐澤清的話後,尤驕陽是這麽回複他的:“尤驕陽從前不姓徐,往後也不會姓徐。我是夏國人,名字早已登記在夏國聯盟政府的居民譜上。”
“麻煩轉告徐老先生,就說,徐家的族譜門檻太高,驕陽還不夠格。”
說罷,尤驕陽直接撂了電話。
徐澤清猜到尤驕陽不願認祖歸宗,但沒想到他竟然如此抵觸。
徐澤清将尤驕陽的原話轉達給徐慶年,徐慶年聽罷,也沒生氣。隻說:“不管他願不願意,他存在,那就是我徐家的種。”
徐慶年盯着胸口處的存折,對徐澤清說:“我的存折,放在我胸口的口袋裏,你把它給驕陽送過去。”
聞言,徐澤清冷笑着挖苦徐慶年:“你在倉山鎮住了這麽久,怎麽沒把存折給徐星光?你當初不是說過,死後會把遺産送給徐星光?”
徐慶年說:“星光是女孩子,沒什麽需要開支的地方。驕陽要成家立業,以後有用得着錢的地方。讓你去,你就去。”
“你偏心,所以你理由多。”徐澤清掏出徐慶年胸前口袋裏的存折,他突然說:“我突然覺得,徐星光也挺可憐的。”
她對徐慶年百般好,卻也抵不過‘香火’二字。
徐慶年自知理虧,可他卻舍不得把自己的錢都留給徐星光。
徐星光是很好,可她遲早是要嫁人的。
嫁了人,那就是别人家的媳婦兒了。
他舍不得把徐家的東西,分給徐星光。
徐澤清正打算去渝江城聯盟辦公室找尤驕陽,兜裏的手機就響了。
他掏出手機随意瞥了一眼,瞧見來電人是洪如海,頓時欣喜起來。“堂舅!”
徐澤清有些委屈地問道:“堂舅,徐家最近發生了很多事,我被徐星光那丫頭害得一無所有了。”
他眼神陰沉地望着院子裏那片快要枯萎的月季,突然說:“堂舅,你人脈廣,能不能動用關系,幫我聯系一個厲害的殺手。”
洪如海問他:“要殺手做什麽?”
徐澤清發現洪如海的聲音聽着有些虛弱,便問他:“堂舅,你是不是生病了?”
洪如海說:“昨天工作的時候摔了一跤,損了腰。”
“難怪先前一直沒接我電話。”徐澤清不忘關心洪如海:“堂舅,你身體還好吧?有沒有大礙?”
洪如海說:“問題不大。你要我聯系殺手做什麽?”
徐澤清握緊雙拳,語氣陰毒地說道:“徐星光那個丫頭把我害得一無所有,我絕對不能放過她。”
“她跟夏侯家那個小公子有交情,我根本沒法動她。你能不能幫我找個殺手,制造一場意外,把她給我殺了。我看,給她安排個墜江身亡的下場,就很不錯。”
徐澤清是真的想要殺了徐星光。
徐星光爲了給她媽報仇,絕對不會讓他有好日子過。
既然這輩子已經沒希望了,那麽,要死,大家就一起死。
聞言,電話那頭突然沒了聲音。
“堂舅?”徐澤清試探地詢問對方:“你有在聽嗎?”
洪如海這才說:“你先來神隐島,島上主家打算給他的愛寵修寵物樂園,正在招人。我現在混得還不錯,把你推薦進來應該沒問題。你先來,來了,我們再從長計議。”
聞言,徐澤清大喜過望。“當真?”
“嗯,我從不騙你。”
能進神隐島工作,那是求之不得的大好事。
隻要自己能進入神隐島,成爲霍家的員工,區區徐星光哪裏敢再招惹他!
徐澤清欣喜若狂,“我收拾行李,這就過去!”
“嗯,盡快,後天下午招工就結束了,你必須在後天下午之前趕到。”
“好。”
挂了電話,徐澤清将存折卡塞回徐慶年口袋裏,他喜滋滋地說:“堂舅在神隐島給我找了份差事,爸,徐星光找的護工會照顧你。我先去神隐島工作,等穩定了形勢,再回來看你。”
徐慶年隻覺得突然,“如海能把你弄進神隐島?不是說神隐島特别難進嗎?”
“咱堂舅有本事!”徐澤清無比信賴洪如海,洪如海就是他最大的依仗。
這依仗,果然靠得住。
收拾好東西,徐澤清當天下午就買了直飛南部海城的機票,生怕走慢了,就無法準時抵達神隐島了。
*
按照霍聞安的指示打完這通電話,洪如海就又被塞進了棺材裏。
在棺材闆即将被關上的那一刻,他聽見霍聞安說:“給你一個任務。”
鄭烈按住棺材闆,暫停合上。
洪如海趕緊将頭伸出棺材,畏懼地望着輪椅上那道人影,戰戰兢兢地詢問他:“掌舵,您需要我爲您做什麽?”
霍聞安心情不錯地問道:“聽說過,等價交換麽?”
洪如海猶豫地嗯了一聲。
霍聞安告訴他:“入了島,徐澤清越難過,你就越快活。”說完,霍聞安就坐着輪椅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