渝江師範大學是一所雙一流名校,學前教育專業雖已開設多年,始終是學院最冷門的專業。
畢竟能通過高考進入渝江師範大學念書的學生,那都是成績優異的學生。相對于其他專業來說,學前教育專業就業前景并不可觀。
能當初中高中的老師,誰願意去當一個幼兒園老師呢?
但徐星光的志向就是成爲一名優秀全能的幼兒園長,她要努力搞錢, 将來開一所孤兒院,成爲天下孤兒的媽媽。
她就喜歡當媽媽的感覺。
小時候玩過家家遊戲,她每次扮演的都是媽媽這個角色。
徐星光今天的課程排得很滿,上午有國畫跟手工必修課,下午還有一堂心理學選修課。
今天的手工課是做剪紙,徐星光用金色剪紙剪了一張戴王冠的美男圖, 還被老師公開表揚, 稱贊她心靈手巧。
下課後, 徐星光将剪紙夾在書中,剛準備去食堂吃午飯,便接到了電梯公司的電話。
她隻能逃了下午的選修課,盡快回家。
因爲徐慶年的房間需要鑿牆安裝門框,才能通電梯。一大早,裝修公司便派了人過來施工了。
霍聞安被吵得心煩意亂,索性跑到徐星光家裏當監工。
徐星光回到家時,先前那批施工人員已經離開了, 霍聞安正在指揮電梯公司的員工安裝電梯。
早春季節,他穿着白襯衫跟黑色針織外套,墨黑的短發跟冷白的俊臉上都沾了些灰塵, 這種感覺就像是天使墜落人間, 染上了人間煙火氣。
徐星光走過去, 踮起腳來幫他拍了拍頭上的灰塵。
霍聞安沒有動,等徐星光收回手, 他這才語氣自然地問道:“你一路小跑回來的?”他注意到徐星光額頭上冒了一層細密的薄汗。
“嗯, 這會兒是午休時間,不好打車。”
霍聞安便提議道:“買個車吧。”
徐星光正想說開車擁堵, 就聽見霍聞安說:“買個二手電瓶車,便宜小巧又便捷。”
徐星光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她颔首說:“我看也行。”
霍聞安告訴她:“鎮頭有一家修車的老鋪子,老闆姓謝,去他那裏買,不會被坑。”
這是徐星光第一次聽到霍聞安提及小鎮上的居民,她覺得有些新奇,便問霍聞安:“你對小鎮很熟嗎?”
“我在小鎮長大。”霍聞安扭頭看了眼徐星光,幽深的黑眸中藏着一些說不清的情緒,他轉過頭去望着忙碌的工作人員,低語道:“雖然中途離開了好幾年,但這裏是我長大的地方,我忘不掉。”
因爲忘不掉,所以他才選擇回到倉山鎮來等死麽?
“我等會兒過去看看。”
徐星光去煮了茶,給電梯安裝工們都倒了茶,也給霍聞安準備了一杯。
霍聞安接過杯子,注意到工作人員們喝的是普通的白瓷杯子,而他的水杯卻是一隻手工繪制的釉彩陶杯盞。
這一看就是自己家裏人使用的杯子。
霍聞安盯着杯子裏茶水底下的錦鯉圖看了一會兒,這才幹了那碗茶水。
工作人員一直忙碌到傍晚五點才收工,他們收拾好東西準備走時,卻聽見徐星光說:“各位大哥, 我在隔壁餐館叫了一桌晚飯,你們吃了晚飯再回去吧。”
這會兒正是渝江城交通擁堵時,等他們回到家,肯定已經很晚了。徐星光理解他們在外面做苦活的不容易,便貼心的點了晚餐。
換在三年前,徐星光也不會想的這麽周到。
之所以會考慮到這些,是因爲她在魂穿十世的時候,曾吃過不少的苦頭,遭受過許多白眼。
她比任何人都理解這些人的心酸。
聽說還有晚飯吃,幾名安裝工都有些驚訝,随後他們臉上都堆滿了笑。年長些的大哥對徐星光說:“謝謝徐小姐,以後電梯使用期間有任何問題,都可以直接聯系我們上門維修。你人好,咱們不收你的跑腿費。”
“好。”
徐星光親自将他們帶去了小餐館,她回來時,看到霍聞安抱臂坐在院子裏那堆原木木材上發呆。
聽見腳步聲,霍聞安擡頭朝她望來,笑着問她:“怎麽不請我這個監工吃飯?”
他笑起來時,陰冷的俊臉頓時變得生動起來,徐星光看見梅花在陽光下搖曳,冷清卻醉人。
徐星光盯着霍聞安的笑顔,突然就想到一句話:笑的好看的人,心裏一定很苦。
“我聽同學們說倉山鎮有一家蘇阿姨砂鍋店,味道還不錯。霍老闆,請我吃砂鍋吧。”認識也有一段時間了,霍聞安都來她家吃過兩頓飯了,卻還沒有請過她吃飯呢。
霍聞安愣了愣,才說:“好啊。”
兩人踏着夕陽,并肩朝蘇阿姨砂鍋店走去。
倉山鎮跟大學城離得近,具有曆史感氣息的小鎮也成了不少大學生的拍照打卡基地。每到中午跟傍晚時候,這裏飯館的生意都很紅火。
蘇阿姨的砂鍋店口碑好,店内店外的小桌子都坐滿了人,還排起了長龍隊伍。
看到霍聞安帶着一個陌生又漂亮的女孩子走了過來,蘇阿姨非常驚訝,她朝霍聞安喊道:“阿罪,這是你女朋友啊?”
她沖霍聞安擠眉弄眼地笑,那那樣子明顯是在稱贊徐星光跟霍聞安般配。
霍聞安偏頭看了眼徐星光,才說:“是朋友。”
蘇阿姨見慣了大場面,意識到自己弄錯了這兩人的關系,也不覺得尴尬。她熱情地招呼霍聞安:“想吃砂鍋麽?老規矩,西紅柿牛腩砂鍋,給你們煎兩個荷包蛋?你這麽多年沒回來了,阿姨不收你的錢。”
聽到這菜名,霍聞安沉默了好一會兒,才轉身問徐星光:“西紅柿牛腩砂鍋,你吃嗎?”
徐星光當然沒有意見。
“好,兩份西紅柿牛腩砂鍋。”霍聞安堅持要付錢,阿姨不準,徐星光便說:“阿姨收下吧,今晚是他請我吃飯呢。”
蘇阿姨便把這理解成是年輕人之間的情趣,她就不再堅持。“那好,阿罪,你直接掃二維碼。”
付了錢,霍聞安又帶着徐星光去砂鍋店對面的超市。“請你喝飲料,你喝什麽?”
徐星光挑了一瓶茉莉花茶。
她在超市門口等霍聞安,注意到斜前方就有一家修車的老鋪子,便徑直朝那家店走了過去。
老闆果然是個中年大叔,他穿着一件布滿了機油污迹的藍色長袖衫,趴在一輛轎車肚子下面做維修。
見有人來,老闆推着滑闆鑽出車底。擡頭見到徐星光,他眼前一亮,趕緊搓了搓手走上前來。
“姑娘,你要修車嗎?”
徐星光說:“霍老闆說你家有二手電動車賣,他說你爲人誠實不宰人,叫我來你這裏買。”
“霍老闆?”老闆困惑地轉了轉眼球,才恍然大悟地哦了一聲,他說:“你說的是鎮尾霍家小子吧,阿罪是不是?”
徐星光颔首。“沒錯。”
“那小子一走就是好多年,我前些天就聽人說他回來了,這回來了也不來我們這些老鄰居家裏串串門,等我看到那小子了,得好好說說他。對了,你是他的?”
老闆八卦又好奇地盯着徐星光。
“朋友。”
老闆卻不相信徐星光這話。“嘿嘿,那應該是好朋友。”他笑得臉上堆滿褶子,像是一個老實厚道的老父親,終于看到單身多年的兒子帶了個媳婦兒回來。
徐星光将老闆的反應看在眼裏,心道:霍老闆很讨小鎮老鄰居們的喜歡,他不像是個會殺人的殺人犯。
“電瓶車都在這邊。”老闆帶着徐星光去挑選車子,“我這裏的車看着有些舊,但内部零件絕對沒問題,電瓶都是合格的。你是阿罪女朋友,我給你的價格肯定實在。總之一句話,質量絕對對得起價格。”
老闆自動将徐星光認定成霍聞安的女朋友。
徐星光也懶得再解釋了。
身爲機甲設計師,這些電瓶車有沒有問題,徐星光一看便知。
她看中了一輛黑灰色的電瓶車,正準備問電瓶車價格,就聽到老闆問:“對了,阿罪找到他姐姐了嗎?”
霍老闆還有個姐姐?
徐星光搖了搖頭,不動聲色地說:“好像沒有。”認識霍老闆也有一段時間了,他身邊連個女性的身影都沒看到過,想來是還沒找到姐姐。
“哎,霍馨這丫頭本來就有智力問題,這一丢啊就是十多年,也不知道她現在是否還活着。”
謝老闆潛意識裏認爲徐星光就是霍聞安的女朋友,便以爲徐星光知道霍聞安家裏的那些事,這才主動提起這些事。
謝老闆忍不住感慨道:“媽媽前腳剛死,姐姐又出了那種事,真是苦了阿罪了。”
徐星光從老闆這含糊其辭的言論中,提取出了幾個關鍵信息。
霍老闆的姐姐霍馨應該是個智障患者,他媽媽去世不久,姐姐身上又發生了一些不好的事。那件事對霍馨造成了很大的刺激,導緻霍馨走丢,至今還杳無音信。
那麽,霍老闆犯罪又發生在哪個時間段呢?
“謝叔。”霍聞安拎着飲料走進了謝老闆的維修店。
他的出現,也打斷了徐星光的思考。
謝老闆聽到這聲謝叔,他連忙轉身朝身後望去,便看見身後站着一個高高瘦瘦的青年男性。
男子穿着黑色針織開衫,身形颀長清隽,五官隽秀清逸,渾身肌膚冷白,唯有唇瓣紅如朱砂。
謝老闆盯着霍聞安瞧了好幾眼,這才将他與記憶中那個沉默寡言的少年對上号。
“你是阿罪!”謝老闆激動地擦了擦手,下意識就要伸手去抓霍聞安的胳膊。
發現自己手上布滿了油污,謝老闆又及時收回了手。他走近霍聞安,難掩激動地說道:“你小子終于肯回來了,瞧着真是大變了模樣啊。”
霍聞安淡淡地笑了一下,他說:“再過兩年就三十了,能沒變化嗎?”
“都快三十了啊。”謝老闆感慨道:“我記得,你離開倉山鎮那會兒才十五六歲吧,這一眨眼啊,都快三十了。”
注意到霍聞安身體有些清瘦,是一副多病的樣子,謝老闆不由得揪心起來。他問霍聞安:“這些年,你過得好嗎?”
霍聞安報喜不報憂,“挺好的。”
謝老闆卻是不信的。
阿罪要是過得好,早就該回來看看了。都二十八九的人了,還沒結婚,看樣子他這些年混的也不好啊。
但這是屬于成年人的體面,謝老闆看破卻不說破。
謝老闆是個話痨,他嘀嘀咕咕地說:“咱們鎮本來也要拆了,跟前面那片水田一起建大學城,但不知道爲什麽,政府都将咱們這塊地都給征收了,卻沒有拆掉小鎮。”
“前些年,鄰居們陸陸續續都搬家了,搬家前,都在打聽你的情況呢。”
“不過,就算他們搬出去了,每年端午節也會回來看看。到那天,大家都在鎮上的酒樓聚餐。今年你回來了就好,他們看到了你,也都能放心了。”
“端午節麽?”現在才二月底,離端午節還有好幾個月呢,他能不能活到那個時候,還不知道呢。
霍聞安便說:“很久沒有看到他們了,我也很期待。”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