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就在這一天,公開發表在明樓的《上海報》上的一份匿名爆料,《愚園路某公關的秘聞》再一次引發了整個華東地區的輿論場。
這份爆料不光映射了李士群夫婦奢糜無度,荒淫無恥的生活,還言之鑿鑿地将吳世寶的死全都歸咎在了李士群的頭上。
這一個屎盆子扣将下來,李士群頓時就坐不住了。
“他奶奶的!是哪個吃了熊心豹子膽,敢在老子頭上動土?給我查!不管是誰,一經查實,立刻就給我綁了!老子倒是要看看,到底是誰這麽大的膽子!”
書房裏,李士群在看到那篇爆料之後頓時就被氣得火冒三丈,七竅生煙,目眦欲裂地吼了起來。
直吓得對面站着的一衆大小特務連大氣都不敢喘。
好半晌,李士群才猛地一拍桌子,怒不可遏地吼道:“都還愣着幹嘛?還不快去?”
直到這時,夏仲明才壯着膽子小聲說道:“部長,今兒個可是正月十五,不宜抓人啊!”
“狗屁!人家都騎在咱們頭上拉屎撒尿了,你還跟我在這扯什麽正月十五不抓人?告訴你,老子正月初一還開過殺戒呢!别來這套!立刻派人去報社,不管花多少銀子,都給我把這個爆料的混蛋給我找出來!”
不想此話一出,便有人小聲問道:“那……部長,要是報社的人不肯配合呢?”
話音未落,便又有人接口道:“那就砸了它娘的!老子早就看那個報社不順眼了!”
然而話沒說完,李士群當即就抄起桌上的硯台劈頭蓋臉地砸了過去,嘴裏還忍不住罵道:“砸你媽個頭!那可是明家的報社,背後還站着一個周佛海呢,你這混蛋是嫌我們樹敵還不夠多是麽?”
聽到這,那多嘴的小特務這才恍然大悟,趕忙捂着還在流血的腦袋,在夏仲明的示意下灰溜溜地退了出去。
一旁的汪曼雲這才小心翼翼地說道:“部長息怒,卑職愚見,即便現在立刻派人去報社,恐怕也不會有什麽結果,倒不如換個思路……”
說着便壓低了聲音對李士群耳語了起來。
“好,就按你說的辦好了。”
“是,卑職這就辦!”說完便轉身離開了書房。
此時的蘇州剛剛下了一場新雪,不得不說,雪中的江南不但更顯幽靜,還将蘇州城裏的樓台亭閣和石橋古牆都點綴得格外有意境,仿佛是來自别處的世界。
時不時地被風吹落的雪花輕柔地飛舞在園林之間,使得整個院子都變得更加恬靜而優雅起來。
此等難得一見的美景,李牆自然不會錯過,于是索性便辦了一張躺椅放在院子裏,悠哉悠哉地賞起雪來。
然而就在其興猶未盡之時,阿香便哈着氣跑了過來,“阿牆少爺,外面有個姓汪的先生求見。”
姓汪的先生?這個時候登門的恐怕也隻有那個汪曼雲了吧?
想到這,李牆便點頭說道:“知道了,請他進來吧!”
時間不大,汪曼雲便快步走進來。
“明主任真是好雅興啊!看來在下來得真不是時候,打擾了明主任的雅興,實在是罪過罪過呀!”
李牆則擺手笑道:“我這不過是突然心血來潮,充其量也隻能算是附庸風雅而已,讓曼雲兄見笑了!來人啊,還不快給汪先生搬把椅子?”
話音未落,便有人搬來了一張椅子,放在了暖爐旁邊。
“曼雲兄請,我這裏可沒那麽多的規矩,大可以随便一些。”
“既如此,那在下就不客氣了。”
說完,汪曼雲便坐了下來。
可讓汪曼雲有些尴尬的是,再請自己落座之後,李牆便不再說話,就好像真的是在欣賞雪景一般,搞得他坐也不是,站也不是。
雙方就這樣沉默了良久,那汪曼雲便這才終于忍不住主動開口說道:“那個……明主任,說來慚愧,在下此番前來是有一個不情之請,想要請你幫忙,不知明主任可願意出手相助?”
“汪先生,你這話說的可就見外了,你我雖然分工不同,但說到底都是李部長手下的兵,低頭不見擡頭見的,誰用不着誰啊?有什麽兄弟能幫上忙的,盡管開口便是,隻要是力所能及,兄弟我絕不推辭。”
“真的嗎?哎呀,有明主任這句話,我這心裏就踏實多了。不知今天的《上海報》明主任看過了麽?”
“還沒有,是不是又出什麽大事了?”說着,李牆便轉頭對裏屋喊道,“阿香啊,把今天的《上海報》給我拿過來。”
時間不大,阿香便一路小跑地将報紙拿了過來,“阿牆少爺,您要的報紙。”
接過報紙之後,李牆隻是擡眼一掃,便已然大緻猜到汪曼雲的來意了。
“曼雲兄,你該不會是想讓我幫忙去查那個爆料人吧?”
“生我者父母,知我者明主任也!不錯,在下正有此意,隻是不知明主任意下如何?”
“這個這個這個……不太好吧?”
“在下也知道這個請求的确有些無禮,但眼下李部長高升在即,實在是不能容忍有人暗地裏大潑髒水,必須加以嚴懲,及時地将這種不良風氣扼殺在搖籃之中。明主任放心,李部長說了,隻要你肯出手相助,組建特訓班的批條,過了年就應該能下來了。”
其實組建特訓班的申請,早在年前李牆就已經提上去了,可是李士群卻壓在手裏遲遲不給批複,不是經費不足,就是政策不允許,反正每次都有一大堆的說辭,拖來拖去就是不批。
可這會兒卻突然松了口,那可就别怪咱獅子大開口了。
想到這,李牆便皺起了眉頭,一臉爲難地說道:“哎呀,不瞞你說,曼雲兄,這事若是放在年前,我連想都不帶想的,不會有半點的猶豫,可是現在嘛……我已經不打算辦什麽特訓班了,既費力又不讨好,何苦來哉?還不如每天在辦公室裏看看報,喝喝茶來的輕松自在不是?”
汪曼雲聽了不由得一愣,随即便趕忙勸道:“明主任,話可不能這麽說,正所謂千軍易得一将難求,咱們清鄉委員會雖然人是不少,但說句實話,能堪大用的卻寥寥無幾,僅有的幾個不是原來的地痞流氓,就是他娘的從軍統中統轉變過來的,真到了見真章的時候,李部長能指望誰啊?還不得是像你我這樣的人?你要是真能爲我們多培養幾個人才,那可就是大功一件啊!怎麽說不搞就不搞了呢?真要是那樣的話,我頭一個就不答應!”
“曼雲兄,别這麽激動嘛!實話跟你說吧,我這可不是在跟李部長賭氣,更不是頭腦一熱,而是經過了一番深思熟慮才做出的決定,你想想,要辦特訓班總得有個合适的場地吧?有了場地還要有配套的設施設備,對不對?此外師資和生員也不能不考慮吧?這還不算教學培訓的日常消耗和物資補給,哪哪都是一筆巨大的開銷啊!以咱們現在那點家底,能維持得了嗎?”
“這個……”不得不說,李牆說的那些問題還是很實際的,以至于就連汪曼雲一時間也想不出一個合适的解決辦法,可即便如此,卻還是隻能硬着頭皮說道,“話是這麽說沒錯,可總不能因爲有困難就什麽都不做了吧?你放心,隻要你能把這個特訓班開起來,前期的開銷和物資保證就由我來幫你解決,至于後面的,到時候大家再一起想辦法解決不就行了嗎?”
“此話當真?”
“那是當然!”
“好,一言爲定?”
“一言爲定!”
……
兩小時後,李士群的書房。
“小蟲?”
“是的,部長!根據明主任提供的線索,《上海報》上的那篇文章就是出自這個筆名‘小蟲’的家夥之手。”汪曼雲急忙回道。
李士群聽了則不自覺地撇了撇嘴,“奶奶的,這狗日的名字,真是一聽就讓人感到惡心!”
說完這才轉頭看向了萬裏浪和潘達這兩員大将,“你們都聽到了?天黑以前,務必把這個家夥綁來見我!”
“是!”
一夜無話,翌日一早,各大報紙便紛紛報道了一場極其不尋常的火災,失火的是位于上海愛棠路愛棠新村的一處住宅。
而這處住宅的主人身份則很是不一般,赫然正是時任蘇浙皖三省綏靖軍總司令,第一方面軍總司令任援道的私人秘書吳關蟸的宅邸。
這一把火,不光預示着高、李之間的争鬥已經邁入了另一個更加慘烈的新階段,更是将任援道也拉進了兩人争鬥的漩渦之中。
行伍出身的任援道自然不肯默默地吃下這個虧,立即發表言論公開譴責起了這樣蠻橫無理的行徑,矛頭直指李士群和他手下那一衆大小特務。
可誰也麽有想到,就在其發表言論的第二天,其态度就來了一個一百八十度的大轉變,不光主動揭露了自己那個貼身秘書著文映射政府官員并大潑髒水的小人行徑,還親自簽發了針對吳家父子的通緝令,限期捉拿,生死不論!
恰在此時,地處常州無錫交界處的橫林鎮又接連爆發了多起老百姓搶奪軍米的事件,這下日本人終于看不下去了,直接跑到高冠吾那裏興師問罪,頓時就搞得高冠吾焦頭爛額。
而就在那高冠吾還在那裏疲于應付之際,李士群卻早已在暗中悄無聲息地伸出了自己的獠牙,随時準備給與其緻命的一擊。
而實際上李士群并沒有等多久,機會便悄然而至了。
這天一早,李牆才剛一坐進自己的辦公室,敲門聲便響了起來,“主任,汪秘書來了。”
“請!”
話音未落,汪曼雲便春風滿面地走了進來。
“汪秘書,心情不錯嘛!是不是碰上什麽好事了,說出來大家一塊兒開心開心嘛!”
汪曼雲則嘿嘿一笑,随即便從公文包裏掏出了一張條子說道:“明主任,看看這是什麽?”
“批條?”一看到那張條子,李牆的眼睛就是一亮,“這麽快就下來了?汪秘書的辦事效率果然不是吹的啊!”
“哈哈,過獎了。不過說真的,這次的批條之所以下的這麽快,主要還是因爲明主任你提供的那條線索立下了大功,才會批得如此順利啊!”
“汪秘書,你這可就太誇張了吧?我不過是提供一點線索而已,哪有什麽大功喲!”
“明主任,這你就有所不知了。”說着,那汪曼雲則先是看了一眼門口然後才小聲說道:“不瞞你說,你提供的那條線索不光揪出了那個诋毀部長的小人,我們還從他家裏搜出了大量的走私煙土和違禁品,一番調查之後你猜怎麽着?竟然查到了那姓高的頭上!原來這家夥竟然長期勾結盤踞在蘇州附近的大毒販大肆走私販賣煙土,倒賣軍需,這還不算,他們竟然還把主意打到了日本人的頭上。”
“真的假的?那姓高的脖子上有幾顆腦袋,敢打日本人的主意?難道是之前吳大隊的教訓還不夠深刻的麽?”
“誰說不是呢!前幾天橫林鎮的日軍軍米多次遭到老百姓搶奪的事你聽說了吧?”
“這麽大的事我當然聽說了!”
“據說呀,那些搶奪軍米的根本就他娘的不是什麽老百姓,而是那姓高的派手下人假扮的,爲的就是将那些軍米賣到黑市上去,換取暴利!”
“啊?”即便是李牆,在聽了之後也不免愣了一下,好半晌才回過神來感慨道,“如果真是那樣的話,那姓高的可真是該死啊!”
“誰說不是呢!聽說這件事已經驚動了參謀部,那姓高的好日子就快到頭咯!”說着,汪曼雲便又從懷裏掏出了一張支票,“喏,這是之前說好的前期經費,等你把這一攤支起來,我再想辦法幫你搞點物資。我還有事,就先走了。”
李牆則點了點頭,“好,沈秘書,幫我送送汪秘書。”(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