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李牆聳了聳肩,“老實說,我也沒想到他竟然這麽直接,還真被他給吓了一跳。”
“這麽說,這件事十有八九是領事館的傑作咯?”
“我也是這麽想的,否則那個失川大輔也不會如此大費周章。”
“栽贓嫁禍麽?不愧是日本人,此等手段果真是熟練得很呐!”說到這,海棠便頓了頓,然後才繼續問道,“條件呢?”
“隻要我們願意配合,他們就會把那個姓霍的交給我們随意處置,并保證不會再有人前去鬧事。”
“說真的,我現在甚至都有些懷疑,這一切全都是他們提前計劃好的了。”海棠忍不住吐槽了一句,“這麽說你答應他了?”
“還沒,畢竟我們與那許先生非親非故,這種事情,還是交給當事人的親屬來決定好了。”
“嗯,說的也是!”正說着,就看到李牆二話不說就從衣架上取下了外套,引得海棠連忙問道,“這麽晚還要出去?”
“這種事趕早不趕晚,免得夜長夢多,放心,我去去就回。”
“那我也跟你一塊兒去,等我一會兒,很快!”
不得不說,海棠口中的很快是真的很快,隻用了不到五分鍾的時間,就已經全部收拾妥當,跟着李牆一塊兒離開了酒店。
由于臨近宵禁,街上的行人已經很少了,而且一個個臉上幾乎全部都是神色匆匆的樣子。
可奇怪的是,就在距離圖書館僅有一條街的時候,街面上的人卻很是反常地多了起來。
不會是出什麽事了吧?
突如其來的這個念頭頓時就讓李牆感到了一陣莫名的不安,随即便無論如何都再也揮之不去了。
于是李牆索性猛踩了一腳油門,全速向圖書館的方向駛去。
怕什麽來什麽,不等李牆将車子開到近前,遠遠地就看到圖書館的門口此時已經圍了不少人,人群外面甚至還停着一輛警車。
“是許太太!她是怎麽上去的?”
話音未落,李牆便趕忙順着海棠的目光向上看去,緊接着就看到許太太正萬念俱灰地站在圖書館的樓頂,身子不停地随風晃動,仿佛随時都會掉下來一般。
“明先生,青禾小姐,你們怎麽到這來了?”身着綠色警服的阿豹一眼就從人群中認出了兩人,于是便快步走了過來問道。
“哎呀,先不說這個。”說着,李牆便趕忙用手指了指樓頂上站着的許太太問道,“上面那位太太怎麽了?”
“聽說是女兒不見了,唉,前兩天才剛死了丈夫,現在唯一的女兒又失了蹤,換做是誰恐怕都都不了這樣的刺激吧?說起來還真是夠可憐的。”
聽到這,兩人便快速地對視了一眼,多年搭檔所形成的默契使得兩人立刻就完成了無聲的交流,緊接着,李牆便二話不說就向人群中走去,而當阿豹勸說未果,回過頭想讓海棠幫忙勸說一下的時候,卻驚訝地發現海棠也早已不見蹤影了。
“不好意思,借過一下!”
盡管此時圖書館的門口已經圍了不少人,但李牆卻總能找到人群之中的縫隙,靈巧地在人縫中穿行,時間不大,就已經來到了最前面。
剛一來到近前,就看見那陳君保正仰着頭苦口婆心地勸說,“許太太,聽我一句勸,快下來吧!”
李牆見狀趕忙上前詢問,“陳教授,許太太她……站在上面多久了?”
“我也是後趕過來的,不過看她整個人現在的狀态,估計怎麽也得有一個鍾頭了吧?你來的正好,跟我一塊兒勸勸,免得她一時想不開,做出什麽傻事來。”
李牆聽了連連點頭,随即便學着陳君保剛剛的樣子仰頭沖着樓頂上的許太太喊道:“許太太,是我阿牆啊!你怎麽跑到那麽高的地方去了?”
然而那許太太卻好像什麽都沒聽到一般,依舊飄飄搖搖地站在樓頂不停地環顧着四周,似乎是在尋找什麽。
“她在幹什麽?”
“應該是在找燕吉吧?之前有一次去看賽馬的時候燕吉就差一點走丢,最後是許老弟情急之下爬上了一塊廣告牌,這才有驚無險。”
話音未落,一個滿是自責的聲音也響了起來,“都怪我,那麽大的一個活人不見了,怎麽就一點都沒有察覺呢?真要是有個三長兩短的,老東西我就算是死了,到了下面也沒臉去見老爺了。”
李牆這才注意到那個癱坐在地上的老婦人。
“吳媽,現在可不是說這個的時候,你倒是快想辦法把你們家太太給勸下來啊!”
“我……”
就在那吳媽一臉茫然不知所措之際,樓頂上突然又冒出了一個人影,頓時便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然而還不等那些人發出驚呼,就被李牆及時地攔了下來。
緊接着又高聲喊道:“各位街坊鄰居,叔伯阿姨們,你們有沒有見到一個小女孩,大概這麽高,七八歲左右的年紀?”
圍觀衆人聽了不由得紛紛搖頭,最終還是人群中的阿豹最先反應了過來,“唉?聽小哥你這麽一說,我倒是有點印象,是不是穿着格子上衣,藍色褲子的?”
此話一出,原本已經癱坐在地上的吳媽立刻就來了精神,幾乎是一下子就從地上彈了起來,又驚又喜地說道:“對對對,沒錯!是她,一定是她,你在哪見到她的?”
“就在隔壁的校園裏。”阿豹一臉笃定地回道。
話音未落,那吳媽立刻就高聲嚷了起來,“太太!太太!燕吉,燕吉有消息了!太太!”
别說這一嗓子還真挺管用,一下子就讓樓頂上的許太太回過神來,一臉不敢相信地說道:“真的嗎?吳媽?你可不要騙……”
可能是因爲站在樓頂太久了,體力早就已經嚴重透支卻不自知,以至于還沒把話說完,許太太就突然猛地感到眼前一黑,整個人栽歪了兩下,就朝着樓下倒去,霎時間就引起了樓下圍觀衆人一片驚呼。
說時遲那時快,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已經悄悄摸到許太太身後的海棠便看準時間一個箭步撲了上去,一把就将已經失去了意識的許太太給拉了回來。
直到這時,衆人懸着的心才總算放了下來,緊接着便紛紛拍手叫好起來。
可人雖然是救下來了,但事情卻遠沒有結束,幾個人又是請醫生,又是做筆錄的一直折騰到了深夜,這才總算是能喘一口氣。
直到這時,陳君保這才詢問起了詳情,“吳媽,到底怎麽回事?好端端地一個大活人怎麽就突然失蹤了呢?”
“都怪我,隻顧着整理老爺的遺物了,想當然地以爲小燕吉還跟以前一樣乖乖地在館裏看書,可直到我忙完手上的事情,招呼她一塊兒去菜市場的時候,才發現她不見了。”
“周圍的鄰居和商鋪都問過了嗎?”陳君保又問。
然而不等那吳媽開口,阿豹便接口說道:“都問過了,沒有任何發現。”
“這下可就難辦了,香港雖然不大,但要找人也無異于大海撈針,萬一要是許太太醒來之後發現事情依舊沒有任何進展的話,保不齊會做出什麽更加出格的舉動出來,唉!”
說到這,陳君保不由得重重地歎了口氣,然後才好像突然想起了什麽似的對李牆和海棠說道:“不過即便如此,也還是要感謝兩位,要不是你們及時出手相助,後果不堪設想啊!”
“陳教授不必如此,舉手之勞而已,算不得什麽,當務之急還是……”
正說着,阿發便急匆匆地跑了過來,一臉凝重地對阿豹說道:“豹哥,有消息了……”
此話一出,頓時就讓所有人的心全都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那吳媽臉上的神情更是在一瞬間就經曆了期待,驚喜和擔憂這幾種情緒的來回變化。
可就在所有人都豎起了耳朵,努力地想要聽阿發說說到底有了什麽消息的時候,阿發卻刻意壓低了聲音對阿豹耳語了起來,搞得衆人别提多難受了。
“阿豹警官,到底是什麽消息,連我們都不能知道?該……該不會是……”此刻的陳君保已然想到了最壞的情況,說到最後連聲音不免都開始顫抖了起來。
阿豹則連忙安慰道:“陳教授,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我們已經查到燕吉的下落了,姑且算是平安無事。”
這話不說還好,說了之後非但沒有起到安慰作用,反而讓陳君保更加擔心起來,“什麽叫姑且算是平安無事?能不能把話說明白一點啊?你們就是這麽辦案的嗎?”
“陳教授,您先别這麽激動,我來跟他說!”眼見那陳君保越說越是激動,李牆便立刻出言勸道。
然而阿豹卻隻丢下了一句“案情太過複雜,我能說的就這麽多,今天就先到這裏好了。”便二話不說索性起身就向外走去。
李牆也來不及細想,示意衆人稍安勿躁之後便急忙追了出去……
而就在李牆追出房間之後,就看到阿豹并沒有走遠,而是就那樣站在走廊上,就好像是在專門等着他似的。
“說吧,到底怎麽回事?”
“據線報,這事十有八九跟天和勝有關。”
“天和勝?這麽說,那個阿仁不光将駱寶虎的事報告給了日本人,還通知了天和勝?”
“嗯,看樣子是這樣的。”阿豹贊同地點了點頭。
“想不到那幫混蛋的動作竟然這麽快!真沒想到,竟然是我連累了她們,好在沒有釀成大禍,一切還來得及,這樣,你想辦法幫我給那個駱寶龍帶句話,約他明天一早在中山公園當面聊聊。”
“好,到時候我多帶點人過去!”
不想話音未落,李牆便斷然拒絕道:“不必了,别忘了你們是兵,他們是賊,就不要輕易出面了,免得落人口實。”
“可是……”
“别可是了,我意已決,什麽都别說了,救人要緊,快去吧!”
“……好吧!我這就去辦!”
……
“怎麽樣,明先生,追上哪位警官沒有?”李牆剛一回到房間,陳君保便立刻站起身一臉焦急地問道。
可還沒等李牆開口,裏間就傳來了吳媽的聲音,“太太,您怎麽起來了?醫生說您的身體還很虛弱,是不能随意下床走動的,太太……”
聽到這,李牆二話不說就直接推門走了進去,而那陳君保剛要跟着進去,不想卻被海棠給攔了下來。
“許太太,你醒了?”
“明……明先生?!你怎麽……來了?”
“出了這麽大的事,我怎麽能不來呢?”
“燕吉……燕吉她……燕吉她現在在哪?”
“你先别這麽激動,坐下來我慢慢跟你說。”說完,才又轉頭對吳媽說了一句,“吳媽,這裏交給我就好,你先去吧!”
“唉,好……好的。”
很快,房間裏就隻剩下李牆和許太太兩個人了。
“許太太,首先我要鄭重地向你道歉,要不是因爲我,燕吉也不會遭到綁架。”
“綁……綁架?……是天和勝的那幫混蛋做的對不對?”
“沒錯,就是他們。”
“我……我跟他們拼了!”
“許太太,冷靜,燕吉雖然被他們綁架了,但是一定不會有性命之憂,這一點,我可以用性命擔保。”
“真的?”
“真的。”
直到這時,許太太始終提着的那顆心,才總算是放了下來,“可是,他們綁一個小孩子做什麽?”
“當然是爲了扣做人質,交換被我扣押的弟弟,甚至還有可能會更近一步,要挾你交出那些古籍了。”
“癡心妄想!那些古籍是地山用自己的性命保護到現在的,我要是拿它們去換燕吉,到了下面還有和臉面去見他?”
盡管許太太說話的聲音并不大,而且還很虛弱,但每一個字卻都帶給了李牆極大的震撼。
從她之前種種的過激舉動不難看出,女兒對她來說有多重要,可即便如此,她卻依舊堅守着最後的底線,甚至已經做好了爲此忍痛犧牲自己女兒的準備,此等覺悟,不免讓李牆對其肅然起敬。
短暫的沉默過後,李牆才回過神來,鄭重其事地說道:“許太太放心,我一定幫你把燕吉毫發無傷地帶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