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處長,你這話是什麽意思,我怎麽一點也聽不懂呢?”一見那金生火從樓上下來,王田香便猛地把臉往下一沉,一字一頓地說道。
“沒什麽意思,王處長,别這麽激動嘛,搞得好像真被我給猜中了似的。”說完,金生火便大笑了起來,越笑那王田香的心裏越是沒底。
可就在那王田香還在絞盡腦汁地想着要如何回應的時候,金生火卻來了一個點到爲止,直接把話題強行轉到了餐桌上的早飯上面,“哎呀?今兒個有黴豆腐啊!怎麽早幾天沒拿出來?”
“知道您金處長好這口,所以我就專門派人去成記買回來的,金處長,嘗嘗?”
金生火也不客氣,直接抄起筷子夾了一口仔細地品味了起來,“嗯,不錯,的确是成記的招牌黴豆腐。看來王處長可沒少在我身上下功夫啊!”
“哪裏哪裏,田香職責在身,得罪之處還請金處長見諒。”
“诶!”金生火聽了連忙擺了擺手,“王處長,這話可就太見外了,我知道,你也是職責所在,沒什麽得罪不得罪的。不過我倒是聽說王處長你以前可是這杭州城裏的風月領袖啊!這男女之間的事,一定見得多了。怎麽一輪到自己就毫無章法呢?不過這話又說回來了,監守自盜嘛……可不就得把戲演好嘛!”
此話一出,王田香終于忍不住“砰!”地一拳砸到了桌子上,怒聲道:“金生火,伱說誰監守自盜呢?都什麽時候了還滿嘴的胡說八道?”
說着王田香便順勢又将顧曉夢的那封信拿了起來,沖着金生火晃了晃,“這封信,我自然是要先交給龍川大佐徹查再行處理了!”
“我知道!也相信你會這麽做的!”
說完王田香便在金生火那近乎瘋狂的大笑聲中灰溜溜地走了。
王田香前腳剛走,顧曉夢便也起身就要上樓回房,不想卻被金生火給叫住了。
“曉夢,我想給你一句忠告:像王田香這樣的人,是沒什麽事情可以托付的!”
然而顧曉夢卻隻是皺着眉頭,一臉嫌棄地說道:“金處長,您這黴豆腐啊!臭死了,鬼才吃得下!”
金生火卻很是不以爲然地說道:“你不懂,這五味之外才是正味,别看着黴豆腐聞起來臭,這吃起來可别提多香了。”
……
距離司令部不遠,有一條街,由于沿街開了好幾作坊,久而久之便被人們習慣性地稱之爲“作坊街”了,而作坊街上唯一的一間飯鋪,以自釀的黴豆腐出名的成記了。
這天一早,店裏的孫掌櫃剛剛招待完一桌客人,一個頭戴鬥笠,短衣打扮的壯漢便走了進來。
“孫掌櫃!”
“喲,老王,這麽快救回來了?”
“是啊,這一趟可真夠順的,基本上都沒怎麽耽誤,錢就賺到手了!”老王眉開眼笑地說道,看上去心情很是不錯。
“是嗎?那我可要恭喜你發财了!吃點什麽?”
“還能吃什麽,老三樣呗,熱湯,黴豆腐,再來兩個芝麻餅。”
“哎我說老王,你這發了财,怎麽還吃老三樣啊?”
“嗨呀,你以爲我不想見天吃好的啊?實話告訴你吧,我的這個新差事做不了多久,最多也就還能做四五天吧!”
此話一出,那孫掌櫃就是一愣,“不對呀?我怎麽聽說你小舅子給你找的這個新差事是給皇軍送菜,那可是個鐵飯碗啊,怎麽,皇軍吃不慣咱們這的菜?”
“那倒也不是,不瞞你說,我這菜可不是往憲兵隊送的,而是裘莊。”
“裘莊?那不是經常鬧鬼的地兒嗎?”
“诶!就因爲這個,人家皇軍才肯出這麽高的菜價啊!别說誰也不清楚那地方到底有沒有鬼,就算真有,它也沒這錢親人不是?”
“那倒也是,這年頭啊,手裏沒錢可比撞見鬼都遭罪啊!”
“可不是?啊對了,孫掌櫃,這幾天早上開門前都給我留幾塊黴豆腐,我過來取,你說這皇軍,現在也好上你家這口黴豆腐了!他們要我每天都送,說不定你孫掌櫃要不了多久也要發财了!”
“真的?那我可就謝你吉言了!”
正說着,隔壁桌便突然傳來了一個聲音,“老闆,結賬!”
說完,就看到一個頭戴禮帽,一身青衣長衫打扮的男子便掏出早就準備好了的鈔票往桌上一放,随即便站起身頭也不回地走了……
……
“王處長,這上面就是顧曉夢想要向顧民章讨要的東西?”
“是的,大佐。請您過目,所有的密寫方式,卑職都已經檢驗過了,并沒有發現任何異常,所以基本可以斷定這就是一張普通的物品清單,沒有任何機關。”
“是嗎?”龍川肥原聽了便看似漫不經心用目光掃了一眼面前的那份清單,随即便忍不住輕笑了一聲,說道,“香奈兒香水一瓶,睡衣兩件,無色指甲油一瓶,還有衛生棉紙……就爲了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顧上尉就要堅持跟顧民章通電話?”
“千金貴小姐嘛,一點苦都吃不了,哎呀,就沖着小姐做派,她也不可能是老鬼。”
然而話音未落,龍川肥原便冷不防地說了一句,“所以你就當着那金生火的面,演了一出陽違陰奉的戲碼?”
此話一出,頓時就把那王田香給吓出了一身冷汗,“大……大佐,卑職……”
可龍川肥原卻似乎根本就不想聽他的解釋,直接拍了拍手,緊接着手下便将之前那個收了顧曉夢給的美元的家夥給拖了進來。
看着那個已然渾身是血,隻剩下一口氣了的家夥,王田香頓時便感到脊背發涼,連話都有些說不利索了,“大……大大佐,您聽我……聽我解釋。”
然而龍川肥原卻搖了搖頭,自顧自地說道:“知道嗎,王處長,僅僅兩天時間,你這已經是第三次爲顧上尉撇清嫌疑了。不僅如此,你還打算瞞着我利用這個家夥偷偷給顧民章報信。真想不到啊,竟然有這樣一個審訊者在我身邊,恐怕即便顧上尉真的是老鬼,那她也一定能肆無忌憚地活到最後,甚至活着走出裘莊吧?”
“大……大佐,您……您聽我解釋……”
“你最好能給我一個合理的解釋,不然的話,這就是你的下場!”說着龍川肥原突然掏出了手槍,照着那人的腦袋擡手就是一槍,頓時血花四濺,這下可把那王田香給吓得倒吸了一口涼氣。
不知過了多久,才回過神來艱難地咽了口口水說道:“大佐,您……您真的誤會了,您可能還不知道吧?這個顧民章可不僅僅是船王那麽簡單,他和汪主席算半個老鄉,小半個雞鳴寺都是顧民章養着呢!我……我真的得罪不起啊!您想想看,如果顧曉夢是老鬼,他父親顧民章肯定脫不了幹系。這話又說回來了,那紅黨的人能拿錢給汪主席花嗎?”
“照你這麽講,如果他是紅黨間諜的話,那雞鳴寺豈不就成了鬼窩了,是嗎?”
“大佐……我……我剛剛是在胡說八道,您……您可千萬别當真……”
“嗯!”不想龍川肥原卻點了點頭,“你說的有道理,間諜的履曆都是虛構的,但一切虛構的社會關系,都需要人來扮演,而親屬往往是最号的搭檔,像老鬼這樣級别的間諜,不會親自傳遞情報他的下線,很有可能就是與他朝夕相處的親人。”
“那……要不我照着他們的履曆上寫的,把他們的家裏人通通抓回來?”
然而話音未落,一個陰翳的聲音便響了起來,“這狗肉就是狗肉,無論如何都是上不了席面,王處長您還真是做什麽都喜歡簡單粗暴,毫無半點謀略和章法可言啊!”
“姓沈的,你這話是什麽意思?”看着從屏風後面走出來的沈蘭青,本就憋了一肚子火的王田香頓時就把臉給沉了下來,沒好氣地說道。
“沒什麽,就是聽了你剛剛的話覺得好笑罷了。”
“是你?!你怎麽會在這,誰讓你進來的?”
“王處長說話又不經大腦了,我能出現在這,自然是龍川大佐的安排了!”
“龍川大佐?”聽到這,王田香便一臉不解地看向了一旁的龍川肥原。
龍川肥原則點頭說道:“沒錯,是我叫他過來的,因爲我已經做好了計劃,要請他們幾個的親屬來,共進一頓豐盛的晚餐。你以張司令的名義向他們發出邀請,就在今天晚上,來裘莊共赴晚宴吧!”
不想那王田香聽了卻有些顧慮重重,“可是大佐,這麽做會不會打草驚蛇啊?”
“說的沒錯,我就是要打草驚蛇!在這樣一種被軟禁的情況下,一個真正無辜的人,最想見到的往往是他最親密的人,而隻有老鬼,才會急切地想要傳遞出情報,與他的同志接頭;而另一方面,他又會十分擔心他的同夥會因此而被誘入羅網,我就是要給老鬼這樣一個觸手可及,卻又不敢擅動的機會,而隻有這樣,才能讓真正的老鬼露出破綻!你隻管去邀請,不過記住,赴宴者的名單要讓他們幾個人自己出,但是每一個人隻能指派一名親屬。聽明白了嗎?”
“是,屬下明白!”
龍川肥原聽了滿意地點了點頭,随即才又轉頭看向了一旁的沈蘭青,“至于剩下的,就全都交給沈先生您了。”
“承蒙大佐信賴,蘭青榮幸之至。”
……
“赴宴?不會是鴻門宴吧?”房間裏,聽王田香說明來意之後,金生火便似笑非笑地問道。
“嗨!”王田香則幹笑了兩聲稍微掩飾了一下臉上的尴尬,“你管它紅的黑的呢,反正人得到!我也好在大佐面前交差啊!”
“那就……讓我女兒來吧!”
“啊?”此話一出,王田香便不由得一愣。
“我女兒!”金生火重複道,“王處長,我金生火雖然鳏居多年,但還是有一個還沒嫁出去的老姑娘,在找第二個來送死都尋不來!”
“放心吧金處長,金小姐活着進來,我肯定活着給送出去,我王田香說到做到,這種行了吧?”
“那樣最好,多謝了!”
“您客氣!那……我就先告辭了!”說完王田香便準備離開。
“等等!”
“金處長,您有話能不能一次說完啊?”
金生火則笑了笑,“王處長,我那個小冤家不喝酒,到時候麻煩王處長,給弄杯茶就行!”
“好說!”
……
“你說什麽?非得是親屬啊?幹的成不成?”王田香第二個敲開的,是白小年的房門,然而就在他說明了來意之後,卻被白小年反将了一軍。
于是便隻要笑着搖頭說道:“白秘書,你可真是還說笑,親屬就親屬嘛,什麽幹的稀的?”
“你們不是都說張司令的太太是我幹媽嗎?那今兒晚上我就請她來,反正司令今天晚上也得來的是不是?”
“呵呵呵,幹媽?就是伺候到床……邊兒上那也比不上親媽呀!”王田香話裏有話地說道,“白秘書,我看過你的檔案了,就别跟我在這揣着明白裝糊塗了,你不是還有個叔父嗎?就他吧!”
……
第三個是李甯玉。
“要我的丈夫來參加晚宴?可以,可是王處長,您别忘了那個人也在,你可以保證他的生命安全嗎?”
“誰的生命安全?”
“明知故問,當然是我丈夫的。”李甯玉美目微瞪,沒好氣地回道。
不想話音未落,吳志國便突然鬼魅一般地出現在了門口,淡淡地說道:“放心,隻要他不欺負你,我保證不會動他一根汗毛!”
說完吳志國轉身就走,王田香則連忙追了上去,“吳大隊!等一下吳大隊。”
“還有什麽事?如果你是來問我的話,那我就隻有一句話,人我沒有,不信你可以去查我的履曆,但跟我讨命的怨鬼到處都是,你要是有這個能耐,我無所謂。”
說罷,便頭也不回地走了。
王田香無奈,隻好撇了撇嘴,來到了顧曉夢的房門口,仔細地整了整衣服,然後才敲開了顧曉夢的房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