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默邨話裏有話,在座的衆人自然不敢輕易接茬,于是整個會議室便再度陷入了安靜之中。
然而這一次,丁默邨卻并沒有讓這份安靜持續太久,猛地一拍桌子,怒聲道:“怎麽,都不說話啦?你們可真行啊!平日裏一個個不是挺能說會道的嗎?怎麽一出事就全變啞巴啦?”
這下衆人便更不敢出聲了。
倒是一旁的南造雲子皺了皺眉,有些不耐煩地看了看表。
這麽下去可不行,出了這麽大的事,自己可沒那麽多時間陪着他們幹耗!
想到這,南造雲子便直接拍案而起,對丁默邨說道:“丁先生,我算是領教了你們76号的辦案效率了。我那邊還有不少事等着我去處理,就不陪你們在這裏幹耗了,失禮了!”
說罷便不顧丁默邨的阻攔,站起身頭也不回地走了。
南造雲子一走,影佐祯昭也起身來到了丁默邨的身邊,壓低聲音對他耳語了幾句之後,也離開了會議室。
而就在兩人離開之後,坐在主位上的丁默邨這才長長地松了口氣,自顧自地說道:“總算是把那兩位活祖宗給耗走了。”
說完又沖着衆人擺了擺手,“好啦!都别端着了!咱們抓緊時間,好好研究一下。耀先,伱先把之前影佐機關長的意思簡單跟大家說一下。”
此話一出,會議室的氣氛頓時便爲之一松。當然,更多的人則是已經完全聽糊塗了。
而鄭耀先也不管那些人是明白還是糊塗,隻是自顧自地說道:“案發之後,影佐機關長便收到了南京軍部發來的申饬電報,并責令其将本案移交特高課負責查辦。”
此話一出,便引得衆人面面相觑,竊竊私語了起來。
可就在這時,一直沉默不語的明樓卻冷不防地開口說道:“案發地在上海,這麽短的時間,遠在南京的軍部是怎麽知道的?”
鄭耀先則不緊不慢地解釋道:“是這樣的,那個錢教授原本是軍部重點拉攏的對象,同樣也是重點監視的對象,因此他一出事,軍部那邊自然很快就知道了。”
“這麽說,死的是一個轉變者?”
“不錯!”丁默邨點了點頭,“據我的了解,他已經暗中跟軍部達成了某種協議,隻是在外人,他還是個反日分子。”
“哦?”明樓聽了不由得眉毛一挑,“想不到丁主任知道得這麽清楚啊!”
丁默邨則笑了笑,“明副主任有所不知,其實那個錢教授……就是我親自負責遊說拉攏的。”
“是嗎?那這個案子可就複雜了。”
話音未落,一旁的林之江忍不住插言道:“那個……丁主任,明副主任,不好意思我插一句,你們考慮一下,咱們何必費那麽大的精力,非要把案子查清楚不可呢?直接一口咬定是抗日分子内讧,互相殘殺不就行了?畢竟也不是第一次了,應該不會有人懷疑吧?”
丁默邨聽了連忙點頭說道:“嗯,我同意林隊長的意見。”
然而明樓卻隻是默默地喝了一口水,然後才轉頭對鄭耀先說道:“鄭處長,你身爲第二行動處的處長,也是我們之中最了解案情的,談談你的意見?”
不想鄭耀先卻賊賊地笑了一下,打起了太極,“我還是尊重兩位主任的影佐機關長的意見。軍部那邊的已經放下話了,要一查到底;可要是直接把屎盆子往抗日分子的頭上扣,也不失爲一個可行的辦法。不過不管怎麽樣,還是要走個過場的,以後不管怎麽樣都好辦。”
聽到這,衆人都贊同地點了點頭,可不想鄭耀先卻突然猛地話鋒一轉,“但是……如若從利益的角度考慮來說,還是應該按照程序辦,這樣才比較穩妥。”
“你的意思,我明白了。還是傾向于按照流程先查起來,對麽?”
“是!”
……
石闆路前,洋車不停地碾過,月光淡淡地照着,剛剛被煙花染成五顔六色的天空不知何時飄起了雪花,天女散花一般地灑落下來,很快地上便蓋上了一層薄薄的雪衣。
明台拎着箱子快步在巷子裏走着,猛然間聽到了一個熟悉的女子聲音。
“老闆,栗子怎麽賣?”
“一塊二一斤。”
“那……給我秤半斤吧!”女子的聲音猶豫了一下,說道。
“小姐,半斤也要六角的。不如這樣你買一斤,我收你一塊錢。怎麽樣?”
聽到兩人的對話,明台立刻循聲望去,隻見街燈下,一個靓麗的倩影正站在一個糖炒栗子的小攤前跟小販讨價還價。
于是便連忙快步走了過去,豪爽地對小販說道:“就來一斤,我請客。”
此話一出,程錦雲連忙轉頭看了過來,看到說話的竟然是明台便很是驚異地說道:“小……肖先生。”
明台則微笑着附和道:“惠小姐。”
“真沒想到,我們這麽快就又碰面了。”程錦雲表現得很大方,儀态端莊。
“是啊,想不到我和你這麽有緣。”
“真的很有緣。”程錦雲有意無意地重複了一遍他的話。
說話間,小販已經稱好了栗子遞了程錦雲,“小姐,您的栗子。”
明台則立刻從口袋裏摸出一塊錢的法币,遞了過去。
程錦雲這才接過栗子,輕聲說了一句,“謝謝。”
“爲美麗的小姐付賬,是我的榮幸,更是緣分。”老實說,在此之前,明台已經不知道偷偷在暗地裏練習了多少次,想不到今天終于派上了用場。
可殊不知,那程錦雲聽了卻非但沒有被感動,反而将手上那袋栗子遞了回來。
“惠小姐,你這是什麽意思啊?”
“如果你對每一位漂亮的小姐都這樣,我可不受你的請!這栗子你拿回去吧。”
明台則笑了笑,并沒有去接那袋栗子,反問道:“你怎麽知道我對每一位漂亮的小姐都這樣?”
“難道不是嗎?”
“當然不是!”
程錦雲很認真地看了明台一會兒,可最終卻還是搖了搖頭,“真的嗎?我可不信!”
說罷,便将一顆不知什麽時候剝好的栗子塞到了明台的手裏,自顧自地向前走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