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來此事到此,對于三位博士來說是圓滿的,但李肇的插嘴令這圓滿帶上了瑕疵,一時,三道銳利目光齊齊地射向李肇。
嬴政也很好奇李肇竟會反駁,遂問:“有何不可,從實禀來。”
李肇說:“所爲格物,臣認爲并非靜坐便緻知,需動手實操,才能得其奧妙,幾位博士的做法貌似不妥.”
話未說完,便遭到幾位博士的駁斥,耿臉色漲紅,跳起來怒道:“荒謬,如何不妥?聖人之學便是靜坐悟理,難道動手便能悟得聖人精髓?”
逐而拱手對嬴政,“陛下,李.李将軍不學聖道,不知聖學之要訣,莫要被騙了。”
這話針對性很強,字裏行間皆是說李肇就一粗人,根本不懂儒,出言反對便是騙。
李肇又怎麽聽不出他的意思,内心怪笑不已!
想想他擁有着幾千年的超前學識,又怎會騙陛下,雖說他對儒家學說鑽研不深,卻知靜坐必定行不通,一時心裏埋怨開來。
【食古不化,真是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還敢言聖人精髓?】
他并沒有仔細研究過儒學,不知儒學裏的‘格物緻知’是否就是靜坐感悟,但他相信,既然聖人提出‘格物緻知’,必定經過深思熟慮,或許就是要後世擁有類似的實驗精神吧!
但此酸儒卻認爲是靜坐,就是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完全歪曲了聖人的本意。
嗯!
聽到李肇的心聲,嬴政微不可察地瞄了李肇一眼,特别是聽到‘食古不化’,有些輕笑。
幾位博士皆是各方舉薦而來,有着淵博的學識,李肇想其‘食古不化’,有些過了,當然,他也能理解李肇,此子才十八歲,正是年輕氣盛,任何事都不放在眼裏的年紀,言語激烈些,也純屬正常。
他正想讓李肇不要再說了,他意已定,卻又聽到李肇的心聲。
【格物,格的是物,而非聖學,而要格物,就需弄懂物的原理,光靠靜坐冥想是不可能的,這就是讀萬遍書,不如行萬裏路,行,便是動手過程。】
嗯!
嬴政眉頭一挑,眼角意外地瞥了瞥李肇。
心想:讀萬遍書不如行萬裏路?貌似有理,他兒扶蘇深受儒家熏陶,更得儒學真傳,做事卻往往不合他心意,想必就是‘讀萬遍書不如行萬裏路’吧!
難道動手才是悟得汽轉球的關鍵,才能造出蒸汽機?很有可能,畢竟蒸汽機是李肇想的。
一時,心裏的秤砣又傾向于李肇這邊。
“李肇,你認爲呢?”嬴政這話是在幫李肇。
李肇趕緊回應:“陛下,臣絕不敢騙陛下,皆是實話實說,臣雖不研儒學,卻知動手實操才是認知的關鍵。”
他不容博士反駁,緊盯着他們,接着又說:“敢問幾位博士,可知連弩車、轉射機乃誰所造?”
幾位博士面面相觑,欲言又止。
大秦諸子百家,家家擅長的東西不同,儒家儒道,法家律治,墨家機關術,各有所長,連弩車等戰争重器,屬機關術範疇,便是墨家所造。
隻是,李肇爲何這麽問,難道有蹊跷?
他們不言,自是不想李肇得逞。
李肇也不追問,笑道:“想必幾位博士皆知乃墨家所造,而墨家能造出戰争重器,難道靠的是靜坐悟道?”
幾位博士一時滞住了,無話可說。墨家善動手,戰争重器皆是經過千錘百煉而成,自然不是靜坐而得。
但這麽一想,一時臉色變了,他們中了李肇的道,竟拿墨家來說事。
墨家重動手實操,而他剛才說悟得汽轉球得動手,這不是推崇墨家,诋毀他們嗎?
難道他乃墨家之人?
諸子百家,法家被推崇,儒家雖被冷落,卻還能出現在朝堂上,墨家就零落了些,幾乎被邊緣化了。
而此刻李肇說起墨家,難道他想給墨家請願,讓墨家跻身朝堂?
這不得了,要是讓墨家浮上水面,那儒家便無容身之地呀!
幾位博士氣鼓鼓,死死地盯着李肇,恨不得用千言萬語來駁斥他。
耿博士再也忍不住,朗聲道:“不得不說,李将軍對墨家很眷顧呀!但今天之言乃汽轉球,并非戰争重器,自然論不上墨家。”
李肇立時反駁:“此正是戰争重器,汽轉球靠的是冒氣推動圓形,這便是蒸氣之力,力可用于戰争,如何論不上墨家?這正是墨家所長。”
話畢,他轉向嬴政,拱手道:“陛下,水煮開的冒氣便是蒸氣,隻要把握好蒸氣,便能制造出恐怖之物,隻有墨家才可行之。”
其說恐怖之物自然是蒸汽機。
“請陛下收回剛才之言,令墨家悟蒸氣之道,才得以最大程度地利用汽轉球。”
果真是推崇墨家,幾位博士恨得牙關緊咬,如果目光可以殺人,李肇起碼死了三遍。
他們就知道此子的反駁并非好事,卻不知不好到如此程度,很明顯,他這是針對,先是針對淳于博士,讓之淪爲農人,接着便是叔孫通,現在是他們,甚至他們認爲,扶蘇公子之所以被流放北方,很有可能也有此子的‘功勞’。
儒道惹他了嗎?竟如此針對。
幾位博士心裏哀嚎。
懷博士實在不甘心到口的肉被銜走,出列拱手:“陛下,臣認爲李将軍的建議不可行,不可聽其謬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