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馮去疾更加客氣,笑容燦爛,就仿似在請教老師一般。
“李将軍,我已按你的吩咐主動将鹹陽主糧的價格漲了起來,如果預料不錯的話,二日後主糧價格會飙升一倍,其他糧食的價格也會跟着飙升。”
李肇笑了笑,暗道丞相的辦事能力就是強,才一段時間便能做到如此。
這是他們商量應對大富商的第一步。
“有勞馮相了。”李肇一作揖,“接下來就等待價格飙升到極緻,強迫達官貴人們将手中糧食皆賣出,如有誰囤積,立刻查辦。”
“這不好吧!”馮去疾聽之,略一頓神。
李肇這方法,有點損。
要知道,鹹陽糧食儲量主要分爲三大部分,稅糧、達官貴人糧和商販糧。
要是達官貴人的糧賣出,城中肯定會出現糧荒,那商販必定會坐地起價,将糧食價格推得更高,這樣,别說一般百姓,連達官貴人府中都會出現餓殍。
到那時,鹹陽真的會大亂。
李肇笑了笑,他猜出了馮去疾的心思,不懷好意地道:“不是還有稅糧嗎?拿出一部分的來赈災,設置救濟攤點,并限量領取,便可解決一時問題。”
接着補充說:
“要打敗大富商,就得來狠的,一段時間内隻能委屈一下這些貴人了。”
馮去疾想了想,覺得好像有理,但總覺得李肇有私心,怎麽說呢?
這小子好像要趁機打劫,不過也沒有什麽好的辦法,隻能依此,便走了,他要禀報于皇。
李肇望着馮去疾遠去的背影,暗自一笑,心裏活絡開來:嘿嘿!我還愁長安鄉堆積的玉蜀黍和稻米無法銷售出去,此刻,正是個機會呀!
前幾天叔父來見,已告知長安鄉情況。
而且,還不是一般銷售,乃變态銷售。
一時,坐牢所産生的抑郁心情一掃而空,換來的是愉悅。
還有,皇不是讓他帶動多些人經商嗎?他現在就是在帶動這些貴人經商。
是的,糧食的賣出是經商範圍。
要真達成,以後皇想取締抑商就容易多了,畢竟這些人已經有了經商行爲,再反對取締抑商,皇便有說辭。
第二天,果然如馮去疾說的一般,鹹陽城裏的主糧價格飙升,很快就達到了一倍,其他輔糧也跟着漲價。
一時,整個鹹陽都轟動,沒糧者,馬上搶購,有糧者,即刻囤積了起來。
有了之前玉器市場的前車之鑒,這些人都變精明了,他們知道一點,當主糧價格開始要飙升時,必定會是繼續飙升,此刻囤積才是最好時機。
正是因爲這種趨勢,于是,商販收購的力度迅速加大,各方都在搶糧,糧食市場的價格一日一個價,幾乎是一倍一倍地上升,不出三日,價格已經飙升了四倍,糧荒開始出現。
百姓已經吃不起了糧,貴族也有些到了無米可炊的地步。
遂貴族花大價格去賣糧,卻發現,市坊已經無糧可賣。
正當一些囤糧權貴沾沾自喜之際,有一股暗中的力量迫使他們必須将糧食大部分賣出,權貴無奈,隻得逐漸賣出糧,但很快商販便搶購一空。
權貴雖賺了一大筆,但手中糧少,隻能顧及自家,無暇他顧。
頓時,整個鹹陽徹底陷入糧荒,餓殍出現。
百姓無糧可食,便食樹皮野草之類,可謂慘哉!
這種情況持續不多時,便有人記起長安鄉有可畝産十六石之稻。
此乃活命之米,遂紛紛洶湧而來,但,稻田空虛,田埂隻有些許野鳥,連覓食的走獸都匿迹。
長安鄉的稻米全都收割了,隻有些許農人正育着苗,想深入逼迫獻出糧時,三百衛隊惡兇兇而來,無人敢靠近。
自李肇入獄後,管家已經找夠三百人,在無拳的訓練下,個個成了兇悍之人。
百姓是饑餓的,但糧價并不因爲人們的饑餓而放過他們,價格繼續攀升,已飙升至八倍,也是有價無市,有求無供。
早朝,一開殿,禦史就禀報此事。
身在宮中,吃着宮糧的宗正完全不知糧之貴,三二兩下便給予禦史極刑,說其擾亂朝廷,妖言惑衆。
但,一個禦史被刑,依舊有不怕死的禦史紛紛上前谏言,陳說鹹陽狀态,餓殍遍野,民生塗炭。
宗正害怕了,整個人自金銮輔座上走下,不敢置信地望着衆臣,衆臣皆低頭,無以言者。
他還能不知道什麽,立刻喝道:“韓少府何在?”
無人應答,宗正大怒:“死哪兒去了?鹹陽乃國都,出現如此危情而不禀報,任由糧災惡化,此乃少府所爲?該死,該死!”
依舊無人應答,實乃此事關系重大,無人想惹禍上身,身爲宗正谄媚者也很适時噤聲,再無奉承之音。
最終,還是旁邊的侍人低聲提醒:“宗正,韓少府已被.被休沐一月,禁足不可踏進宮殿一步。”
“什麽?”宗正驚怒,大袖一甩,“何人如此大膽,在如此窘迫之際,竟敢批準其休沐,還是一月,成何體統?”
“就算休沐,其人爲何不命人監察市坊,韓少府失職也!”宗正暴怒。
本來這些天心情美美的,自感處理朝政得心應手,突來這麽一着,将他整懵了。
還是侍人怯怯回應:“宗正你忘了,是你.讓韓少府休沐一月的,還還令其不準過問市坊之事。”
聽之,宗正的臉色一下子難看了起來。
他記起來了,好像還真有這麽一回事,語氣也軟了下來。
“此乃職責所在,他也不能枉顧呀!”這話說得毫無底氣。
話雖滑稽,卻無人回應,倒是馮去疾忍不住笑出了聲,連忙拱手說:“宗正,事已至此,我等該全力以赴,撥正糧價,該如何做,望明示。”
“還望宗正明示!”一些臣子也出列拱手附應。
“明示?”宗正淩亂了,如此之事他從未遇見過,如何明示?
卻一瞥馮去疾,架子也放了下來,“馮相,汝乃丞相,可有良策?”
“去疾無良策。”馮去疾拱手,彎了腰,想也不想便回答。
宗正一聽不樂意了,怒着臉:“可知汝乃丞相,何以無策,本宗正隻是九卿之一罷了,如何明示?”
“非也!”馮去疾笑了笑,“陛下有旨意,宗正大人乃代理大臣,諸臣也公認大人乃英明神武,必有良策。”
這話讓宗正臉色更加難看,無法,他隻得掃視群臣,問道:“諸位可有良策?”
可,無人應聲,皆低下了頭。
宗正看之臉色鐵青,目光落在賈雄身上,“賈将軍,前番汝多有建言,此刻必有良策吧!”
他将希望寄托在賈雄身上。
賈雄怔了怔,目光閃爍不定,最後指了指外面,低聲道:“宗正,臣認爲糧價飙升不過一時罷了,很快便會恢複的。”
又是此言。
宗正雖愛聽奉承話,卻知此刻糧價的異常,甚爲不妙。
“恢複恢複!你腦子吃屎的嗎?都什麽時候了還恢複,這明擺着有人故意而爲。”
宗正指着賈雄劈頭蓋臉地罵,賈雄頭也不敢擡。
朝堂沉默,良久,緩一口氣的宗正終于低頭一歎。
韓少府一直在調查此事,最有發言權,如今隻能讓其結束休沐,即刻歸朝。
“本宗正認爲必定是大富商,少府的調查是對的,或許他有良策。”
“來人,馬上請韓少府上殿。”
“諾!”有侍衛走了,半個時辰後,韓少府上殿,人雖不忿,卻滿臉是焦急之色。
他是憂心國朝的。
已猜測到宗正提前讓他回朝之意。
“韓少府,現下糧價如此,鹹陽百姓苦不堪言,汝乃少府,快快說說如何解決?”宗正迫不及待地問。
韓少府并不因之前的事兒而反駁他,皺起眉頭,并沒有直接說出自己的想法,而是問:“可知鹹陽城周邊糧價如何?”
宗正啞言,他并不知。
卻有臣子出來回答:“臣有過調查,鹹陽周邊的糧食也被收購一空,糧價也直線飙升。”
韓少府的眉頭皺得更緊,他不再問離鹹陽更遠的地方糧食如何,因爲無必要了,鹹陽之外路途遙遠,就算有糧也遠水救不了盡火,隻能拱手說:
“臣無解決之法。”
他說的是實話,糧價飙升至此,他從未遇見過,自然無良策。
“那可怎麽辦?”
宗正焦急了起來,在大殿中來回踱步。
這裏,所有人皆悶着臉,唯獨馮去疾憋着嘴,在暗笑。
一下子,氣氛異常沉悶。
突然,宗正的眼眸一厲,死死地盯向賈雄,喝道:“賈将軍,先前你有頗多建議,更深得本宗正心,此事便由你來負責,務必要盡快将糧價壓下來。”
賈雄一聽,臉色難看極了。
讓他将糧價壓下來,怎麽可能呢?他隻不過是個粗人罷了。
連忙跪下,推卻道:“宗正大人,雄乃一莽夫,不懂市坊之事,望收回成命。”
宗正大罵:“你不懂?既然不懂爲何之前說糧食價格波動乃正常現象,你不懂爲何勸說我不必理會此事,你混蛋!”
賈雄不敢觸宗正的怒火。
“那個,就你了,你先前也說糧價波動純屬正常現象,可見你是懂市坊之事的,此事便交予你。”
宗正完全沒了主意,胡亂點鴛鴦。
噗通!
又一人跪下,求饒:“大人,臣知錯了,臣也不懂市坊之事,臣以後不敢了。”
“你?”宗正氣了一硯台砸了過去,發出啪啪響。
他目光掃過群臣,立時有更多的人跪了下來,紛紛求饒,這些都是之前奉承他的人,卻無一人能爲其分憂。
“你們,你們,都混蛋,難道就無一人可勝任?”
宗正焦頭爛額,徹底慌了,之前的神氣蕩然無存。
但百姓無糧可食情況必須要解決,否則鹹陽将會成爲死城。
韓少府心急此事,馬上說:“宗正,請馬上解決燃眉之際,救濟挨餓百姓。”
“對,對!”宗正已經完全沒有頭緒,說什麽他都點頭,很快卻皺起眉頭。
如何解決呢?他沒有這方面的經驗,于是,手不自禁地撓着頭發,頭屑紛飛。
馮去疾再也忍不住,“哈哈”地大笑起來,笑得那麽暢快,全然不顧及宗正的感受。
“馮相,你.”宗正有些怒,“爲何大笑?是否埋汰本宗正?”
“非也!”馮去疾還是忍不住捂着嘴,卻拱手解釋,“去疾因爲想到個救濟百姓的法子,遂忍不住高興才笑罷了。”
“哦!”宗正突聽有了法子,再也不顧及馮去疾爲何而笑,眉頭一展,連忙問:“如何法子?快快道來。”
顯得那麽急迫,可見他的窘态。
馮去疾止住笑,正了正色,回應:“也非何有用法子,不過緩和之策罷了,乃發糧赈災是也。”
“發糧赈災?”宗正思索一下,馬上拍案叫好,“好法子,就這麽定了,不讓百姓挨餓爲關鍵。”
可是下一刻,他的眉頭又皺了起來。
發糧赈災的确很有必要,但國庫之糧也非無窮無盡,如無法解決糧價飙升之事,必定會導緻更多問題産生。
他想過加大賦稅收入,但此刻春耕,糧食還未收成,顯然無用。
“可是,糧價飙升之事如何解決?”
宗正隻得将希望放在馮去疾身上。
馮去疾拱手搖頭,“我剛才已經說了,我也無能爲力,不過,我可以推薦一人,他或許能解決眼下問題。”
宗正眼前一亮,馬上問:“何人?”
“李肇李将軍。”
“李肇?”宗正爲難了,躊躇自語,“他乃待罪之身,不好吧!”
“待罪?他何罪之有?”馮去疾反駁,逐而自歎,“既然如此,我便無法也!”
宗正掃一眼衆臣,見大家沒有發聲,便點頭,實在他已經沒有了任何辦法,隻能請李肇。
“那有勞丞相代爲相請?”
“我請?”馮去疾連忙擺手,退到一旁,“人都被你關到鹹陽獄了,何以相請?”
“我可沒這個能耐,畢竟他是宗正你下獄的人,唯你可請。”
“也罷!”此時此刻,宗正沒得選擇,李肇的确是他下獄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