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麽可能?不應該是賣不出去的玉人像嗎?”
很多權貴不淡定了,步伐多麽一緻地停下。
淳于越身軀一顫,看到那黃橙橙的東西,有那麽一刻竟目露呆然,突地,年邁的身軀不知哪來的力氣,竟奔疾起來,撲向金黃金黃所在。
手捏黃金,不停翻擺,口卻吐瘋言。
“黃金?如何是黃金?怎麽可能?不應該是玉人像嗎?我不信,不信。”
尚新不理睬,興許是故意的,竟一瘸一拐地走向其他車輛,一不小心,又是一個趔趄,扯開了另一馬車上的布料,露出那金黃金黃的東西,還是黃金。
接着,好幾輛馬車都被掀開,露出一錠錠黃橙橙的東西,立時亮煞整個宮門前。
“這”淳于越有種喝水被塞住的感覺,喉嚨鼓脹得厲害。
怎會如此?
這都是黃金呐!
“不可能,絕對不可能。”淳于越近似癫狂,完全不肯相信。
“這是不是國庫之金?”
“嗤!”尚新冷笑,質問:“我有權力挪動國庫嗎?”
轟!
淳于越感覺心頭受到暴擊。是啊!一個閹人如何能動用國庫,那
他信念崩潰。這是賣出玉人像所獲?除了這,他想不到黃金的來源。
這一刻,他整個身軀僵化,立于原地似風中幹柴。
這是賣出玉人像的回報呀,不是秦半兩的回報,是黃金,一車又一車的黃金。
也就是說,陛下的玉人像都賣出去了,不用看,肯定賣出很高的價格。
他身心似被摧殘。
好一會兒,才接受這個事實。
淳于越實在不想問價格,但按不住心中渴求,他想知道,究竟是不是十倍。
“尚,尚公公,價格如何?”
“十倍!”尚新還是趔趄地走過來,但語氣一點也不趔趄。
十倍?
淳于越聽之,身軀再度似風中幹柴,差點倒了下來。
還真是十倍,他錯了,價格沒有按他的想法直落而下,而是真是飙升至十倍,李肇猜對了,而他錯了。
彼時,淳于越不知是如何站立,沒有再狂言,沒有再理所當然,更沒有那大儒的清高,整個人陷入一死寂中。
“嘿嘿!淳于博士,我正好要進宮禀報,你可想去?”這時,尚新瞄了一眼淳于越,聲音很尖地問道,“你不是說陛下會後悔嗎?何不去看看陛下後悔的樣子。”
“其實我也知道陛下一定會後悔的,後悔當初訂購的玉人像太少了。”
尚新不知傷到那根筋,這話有點發自肺腑。
可聽在淳于越的耳裏,是那麽
“你”他感覺胸口很痛,痛徹心扉的痛。
“哦,對了,陛下叫我轉告你一句話,這就是經濟,你完全不懂。”
尚新說完,走了,是含着報複得逞的笑容走的。
淳于越聽着這句話,悲痛欲絕,痛不欲生。
經濟?究竟什麽是經濟?天地人,錯了嗎?自然規律錯了嗎?
他開始懷疑自己。
玉器市場的起起伏伏,令很多權貴吃不消,紛紛損失慘重。
特别是一些人看到玉器價格猛漲時,熬不過内心的折磨,紛紛瘋搶,待到高位時,認爲會更高,便沒有賣出,可到晡時,玉器價格似流瀉瀑布,竟一洩千裏,反應過來時,價格已跌到盡頭,虧得慘不忍睹。
悲也,哀也!
最無法接受的要數位列九卿之一少府之協事高俅。
協事乃少府之下官員。
高俅作爲少府官員,地位頗高,可生了個不聽話的兒子高富貴,令他操碎了心。
高富貴資質一般,得不到舉薦,在家遊手好閑,這次玉器市場變蕩,也不知受誰的唆使,竟然在玉器高位時買進很多玉器,以求大賺一筆,可天有不測風雨,大家都預測玉器價格還會繼續高進時,卻來個迅速迎頭趕下,他想出手也做不到。
端得一個虧大了。
高俅知道之後,氣得大發雷霆。那可是他半輩子的收入呐,這個敗家子就這樣敗光了。
高富貴也很氣餒,他覺得這次一定是穩賺的,卻不知會發生如此劇變,玉器價格急轉而下,很快便到谷底。
高俅氣得要瘋,可這是他的獨苗,又下不了重手去揍,以緻當值時都表現得心不在焉,滿腦子都放在玉器上。
章台宮,嬴政正在處理政務,馮去疾觐見。
馮去疾拿着一份竹卷過來,眉頭皺起地直禀:
“陛下,這是今歲賦稅,請過目。”
每年賦稅在少府整理完畢之後便會呈遞丞相審核。
今天韓少府便呈遞上來一份賦稅數據,發現今歲賦稅有點不對勁,明顯少了,他命人清點之後,發現并非賦稅少了,而是數據出了問題。
他覺得這事需要向皇彙報,便來了。
嬴政看了看,看不出所以然來,便問:“嗯嗯,今歲賦稅不夠理想,也許幹旱所緻吧!”
是的,今年并非好年,幹旱時間居多,便導緻糧食減産,賦稅少了也在情理之中。
馮去疾知道皇并未看出問題所在,便拱手說:“陛下,這不是問題關鍵,我剛才命人清點,發現賦稅和原始數據不差,但這份數據卻相差甚遠。”
嬴政眉頭皺了皺,問道:“你是說少府官員有人不盡職?”
“臣認爲是如此。”馮去疾點頭。
嬴政一聽怒了,拿着竹卷就是一砸,“何人敢如此?罪當斬。”
賦稅統計不盡職會直接影響到國朝決策,按大秦法,罪無可恕。
馮去疾沒有接話,甩了甩黑袖,連忙跪下,道:“臣等監管不力,請陛下責罰。”
一會後,嬴政的氣稍緩,扶起了馮去疾,“此事你秘密查核,不職者嚴懲。”
這是嬴政最低限度的處置了。
但馮去疾還是不應話,卻悠悠地說:“陛下,此舉并非良策,問題根本還是在人事監管上。”
“嗯!”嬴政眉頭再皺。
自從王绾辭去丞相之職後,丞相之位便一分爲二,左右丞相,共同掌政事,可又有分工。
右丞相馮去疾,掌賦稅等,左丞相掌人事等。
“此話怎講?”涉及到李斯,他要了解清楚。
馮去疾再一躬,說:“我大秦一統以來,外患漸已消,權貴們自恃功勳卓越,便生出懈怠之心,再加上這些年人事皆是李丞相安排,多爲勳貴子弟,所以.”
的确,李斯乃權貴代表,人事安排全子弟是免不了的,這是滿朝權臣皆知之事兒。
馮去疾沒有再說下去,但嬴政聽明白了,也就是說這些權貴開始養尊處優了,還安排子弟進主要官位。
而這些子弟皆在安逸的生活過慣了,哪有心思放在正事上,就算有,子弟多平庸,能力欠缺,也幹不了大事。
這正是人事的弊端。
嬴政眉頭皺得更深。
“其實不止少府内人如此,其他卿部也有如此現象。”馮去疾說出實情。
“幹一事專一事,這些人大膽。”嬴政一手拍在案台上,氣憤之極。
“陛下請息怒!”馮去疾連忙跪下,繼續說,“也許這隻是受近期玉器市場價格變動影響罷了。”
“以後,以後或許會有所改觀。”
說到這裏,馮去疾的聲音愈發變小,話沒了底氣。
的确,最近有太多權貴爲玉器價格變動如此離譜而着迷,皆似瘋了一般,最終價格的崩潰,令他們損失慘重。
也許,這就是他們懈怠的原因吧!
“改觀?他們會嗎?一個玉器便擾亂如此,那将來呢?該殺!”嬴政大發雷霆。
是的,将來就不會出現玉器現象嗎?誰也不敢保證。
良久,他歎口氣,暗想這是現狀弊端呀!
殺,是殺不盡的,更會動搖國朝根本,這已經是一種風氣,殺幾個人隻會遏制一時而已,卻不會永久。
問題的根本還是得改革呀!
李肇說得對,革新才是正道,肥料的革新讓仙客來飽滿,讓糧食增産有了希望,那國朝呢?市場呢?
“李肇?朕得去看看你了。”
最近,也不知怎地,一有什麽煩心事,嬴政便想到了李肇。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