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次嬴政巡遊把郭開留下了，但是帶走了齊王建。
“殿下認爲廷尉立法就能杜絕後患？”郭開反問道。
扶蘇自然知道立法隻是道德的底線，民衆連孩子都能溺死，就證明了很多事情。
立法不可能杜絕此類事件的再次發生，而且民衆想要躲開法令也會有很多辦法。
就比如當初的起義軍一樣，躲進深山裏，官府又豈能知曉誰家有婦女懷孕了？
不知道有婦女懷孕，又如何知曉是否溺嬰？
再有就是給接生的穩婆一點好處費，同樣能在生産過程中導緻女嬰死亡。
而這些都是法令無法确定的。
“所以，辦法有很多，作爲太子，殿下要做的就是責令地方重視，隻有地方官員提起重視，才能将危害降到最低。”
“但是，想要從根本上杜絕，首先要保證的就是民衆能夠養得起，或者說願意去養！”
郭開娓娓道來。
扶蘇認真聽着，點了點頭。
這些嬴政留給他的大臣都是肱骨，至少在幫助他處理政務的同時，也會教導遇到這類事情該從什麽角度去看待問題，讓他知其然。
“可是如何讓百姓願意去養呢？”扶蘇沒開口，馮去疾卻是率先開口了。
郭開意味深長的笑了笑。
“很簡單啊，給百姓畫大餅！”
“畫大餅？”
這下不止馮去疾有些迷茫了，扶蘇和滿朝的官員也都愣住了。
“開問諸子，一個貴族如何保證家族強盛，代代不衰？”郭開沒有直接回答，反而是看向了在座的所有官員。
這些人随便拎一個出來都是一族之長，哪怕不是也都是一族精英，代表的也是一個強盛的家族。
所有人都遲疑了一下，一個家族的強盛，代代興盛涉到方方面面，不是簡單的一兩句話能夠概括的。
但是最根本的因素還是每一代都要至少一位人傑，若是沒有，也要招攬人傑入贅，如此才能保證家族的興盛不衰。
“舉個例子吧，馮禦史有幾位兄弟？”郭開轉頭看向了馮去疾。
“親兄弟有一位，馮毋擇！”馮去疾也沒有隐瞞，這些都是鹹陽人盡皆知的。
當然他的兄弟卻不止一位，而是很多位，但是真正嫡系的親兄弟卻也隻有一位，馮毋擇。
而馮毋擇其實一開始也不是親兄弟，甚至都不是馮家嫡系，而是妾室所生，隻不過在馮毋擇展現出驚人的潛力之後，母憑子貴，然後也就被提升爲了平妻，也就成了他的親兄弟。
這也是貴族再正常不過的操作了。
甚至有些貴族嫡系子弟不堪大用，而在旁支中有傑出子弟，也會被過繼到嫡系之中，當成嫡系來培養。
“那開做個假設，馮禦史有八個孩子，成就在十年甚至二十年内都無法确認，但是可以肯定，至少有一人會成爲大才，能讓家族更進一步，馮禦史會不會竭盡全力，哪怕是耗盡家族關系和資源去培養這八個孩子呢？”郭開繼續問道。
“更進一步？”馮去疾略微思索之後，然後果斷回答道，“自然會，不說是耗盡家族關系，哪怕是老夫俯首甘爲孺子牛，都會全力去培養他們！”
“諸位大人呢？”郭開看向了其他朝臣。
“這是自然，即便是要本官成爲他們的墊腳石，又有何不可！”朝臣們全都表态了。
能讓家族更進一步，犧牲自己都在所不辭。
“所以，想讓百姓願意供養那麽多孩子也就顯而易見了！”郭開拍了拍手笑着說道。
“我大秦并不限制生育，甚至，生的多，朝廷官府還會有所優待和賦稅的豁免，溺嬰的根本原因來源于養不起而又想傳宗接代。”
“但是說句冒大不韪的話，普通百姓家難道是有皇位要繼承？一定要男孩才能繼承祖業？”
說完郭開看向了扶蘇。
扶蘇也沒有覺得郭開在冒犯，反而很貼切，又不是有皇位要繼承，何必執着于一定是男孩來繼承家業呢？
“女孩也一樣可以啊，比如清夫人（寡婦清），誰敢說女子不如男呢？巴氏商社在清夫人的主持下，不久超越了巴氏商社從前，一躍成爲巴蜀第一商社，更是陛下親封的夫人？”郭開見扶蘇沒有不滿後繼續說道。
“所以，生男生女都一樣，生的孩子多了，自然成才的幾率也就會更大，而無論男孩女孩，隻要有一個成才，那對于整個家族來說，就是賺到了。”郭開繼續說道。
“對啊！”所有大臣都恍然大悟過來。
在郭開點明之前其實他們是能夠跟這些百姓有共情的，也覺得隻有男孩能夠繼承家業，但是經過郭開這麽一點醒，他們也就反應過來了。
生的多，可能前期會辛苦些，累些，窮些。
但是三十年河東河西，隻要有一人成才了，那家族就會變得更加強盛，這就是賺到，才是真正的家族傳承！
至于是女孩又如何？
大秦也不是重男輕女的朝代，女子身成爲家主的也不在少數，比如當年投資商君的白氏商社，如今不就成爲了天下首屈一指的儒商世家？
再如郭開剛剛所說的巴氏商社，一樣是巴清夫人爲家主，一樣是讓巴氏商社從一個巴蜀商社變成了大秦有名的商社！
“所以，我們要做的就是将這個理念傳遞給百姓，就算所有孩子都不成器，但是人多了，也就代表着家族的強盛，親親相助之下，也隻會更勝從前。”郭開繼續說道。
“甚至在廷尉立法之時，還可以聯合治粟内史衙門，對多孩家庭進行補助，比如有三個孩子的家庭，減免一定的賦稅，四個的官府爲其提供一定穩定的工作安排，五個的夫妻雙方都提供工作保證等等”郭開繼續說道。
畫大餅自然也要讓人嘗到甜頭，至少能保證能給這些孩子提供一定的生活環境，而不是能生不能養。
而大秦國庫又不缺錢，這些補助完全是能夠提供的，若不是因爲大秦律法規定在災年官府不能主動赈濟，他都想提議給這些有三個孩子以上的家庭提供全套的生活教育補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