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家終于是要變革了！”小聖賢莊中，優雅的竹林裏，荀子微微一笑，望着天空。
儒家變革已經宣告破産了，現在就是看墨家的了。
“成也非攻，敗也非攻；墨家因非攻而崛起，也因非攻而衰敗，老師以爲墨家當如何？”一個胖乎乎的青年好奇地望着荀夫子。
“子蒼還是不了解墨家啊，墨家最終的義可不是非攻；對于墨家來說，非攻隻是手段和過程，他們真正的義是兼愛天下！”荀子很平靜地說着，這也是這些年他才弄懂的。
儒家也收藏有許多墨家的典籍，之前他也以爲非攻是墨家強盛的關鍵，後來才發現，墨家的一切都是在爲兼愛平生做支持的。
隻可惜墨子之後，墨家弟子卻沒有人再能達到那樣的境界，看到那樣的風景，因而将非攻看的太重，而忽略了真正的墨家的根本。
“兼愛天下？”張蒼有些不理解，他跟喜歡看些算學、曆法和法律的書籍，因此哪怕儒家典藏天下，他更多的是關注墨家對律法、算術和曆法推衍之術，而不是墨家的經義。
“守一城能救多少人？”荀夫子笑着看着張蒼考校問道。
“少則千人，多則萬人！”張蒼想了想，然後答道。
“那救一國呢？”荀夫子繼續問道。
“少則如韓國則是至少數十萬，多如齊國則是近乎百萬！”張蒼再次回答。
“那是千人能代表天下平生，還是萬人，十萬人，亦或是百萬人能代表天下平生？”荀夫子再次問着。
張蒼皺眉了，千人萬人對一國來說代表不了天下平生，同樣的，韓國和齊國也代表不了天下平生！
“所以啊，六指黑俠是有點東西的，老師甚至懷疑，六指黑俠躲在墨家總院不出，不是他不想出來，而是他很可能已經達到了墨家最高境界，兼愛天下，成就了天人，因此再也不能參與世間的争鬥！”荀夫子感慨道。
作爲同輩的六指黑俠一直是走在他們前邊的，若是說六指黑俠能走出最後一步，他一點都不覺得驚訝。
“天人嗎？”張蒼遲疑了，他是知道天人的秘密的。
“老師也不是猜測，而是這片天地似乎在有意的抹去天人的痕迹，而近些年，關于六指黑俠的事迹都在被淡忘和抹除，哪怕是爲師，如今也已經記不得六指黑俠的本名了！”荀子凝重地說道。
儒家作爲當世顯學，對天人的了解也超出了尋常百家，天人之上的秘密沒人知道，也無法記錄，但是達到了一定境界也能從蛛絲馬迹中看出來天人似乎不能出現在世間。
當然，除了韓終這種人例外，因爲祂在天人裏算是另類，另類到連這方天地都覺得沒必要去摸出太多祂存在的痕迹。
韓終：你禮貌嗎？（掀桌）
“若真是如此，那麽，如今的墨家群龍無首，誰會成爲新任的墨家钜子呢？”張蒼也凝重起來。
百家前三的墨家的钜子之位的更替，絲毫不亞于一國的新王繼位。
“不是已經很明顯了嗎？”荀夫子淡淡地看着張蒼。
張蒼一愣，墨家钜子的候選人公開的也從來隻有一位，那就是如今的趙國之主，天子遙啊。
可是作爲趙國之主，天子遙，是不被允許繼承钜子之位的啊，無論是因爲外界的壓力還是爲了墨家自身的生存。
“可是天子遙……”張蒼搖頭，怎麽想都不太可能。
“爲師其實也算的上天子遙的半個老師，也曾聽過相夫子如何評價這位弟子的。”荀夫子歎息的回憶着。
“相夫子曾說，這世上有兩種英雄豪傑，一種是有志成爲時代弄潮兒的英豪，他們能憑借着個人的努力，不斷的前進，直到成爲自己希望成爲的那種人；一種是被時代和人群不斷推着向前，最終成爲天下矚目的，時代的弄潮兒。”荀夫子感慨地說着。
“前者如管子、墨子、商君等等百家之主，後者如老子、信陵君和如今的天子遙。”
“道家開山人，老子也是後者？”張蒼愣住了，不是說老子天生老相，然後天賦異禀，是天生的聖人嗎？
“額，你們真以爲老子寫的德道經是他自願的？”荀夫子無語地看着張蒼。
“難道不是嗎？”張蒼眨了眨眼，自己似乎是要知道什麽百家真正的秘辛了！
“當然不是，老子當年出函谷時，爲師也不知道具體多大年紀了，但是據儒家和道家現有的記錄，當時的老子至少百歲開外。”荀夫子吹了吹胡子，他也多想活到那麽大歲數還能周遊列國啊。
“然後呢？”張蒼乖巧的坐着，認真的洗耳恭聽。
“記載是，當時函谷關守關大将尹喜聽聞老子出函谷西行，大喜過望，洗掃大道四十裏跪拜相迎。當時的史書描述是，老子騎青牛出現在函谷關時‘其人須眉飄飄，白發掩耳，身着廣袖長袍，雙手自然交握端于胸前。面帶微笑，氣度不凡，神情中透出一股恬淡寡欲之氣，一種超然灑脫之神韻’。”荀子羨慕的說着，一百多歲的人了，還有這樣的風采，關鍵是還能騎着青牛到處亂跑。
張蒼沒有說話，這不是很正常嗎，那可是聖人啊，配得上這樣的禮節。
“你想想這樣的禮節真的正常嗎？尹喜是什麽人？函谷關守關大将，而當時的函谷關對秦國何其重要，因此尹喜當時的地位等同于如今的秦國大将軍啊！這樣的人親自帶兵洗掃四十裏，跪拜相迎，将秦王、秦公置于何地？”荀子反問道。
張蒼也突然間反應過來了，這樣的禮節似乎是真的不正常了。
“爲師有另一個猜測，伱且聽即可；假若是當時的秦國需要一個當世顯學入秦呢？這就能解釋爲何秦國對尹喜的作爲無動于衷了，或者說尹喜就是得到了當時的秦公的授意而爲。”荀夫子笑道。
“若是爲師的猜測成真，那麽接下來的猜測就能順理成章了；也就是說當時的尹喜其實是帶着秦公的命令，一定要留下老子，留下他的傳承，所以，尹喜帶的也不是他的弟子，也不是掃道四十裏相迎，而是帶着整個函谷關的大軍，布陣四十裏！”荀夫子捋了捋自己的長須，很确定自己的猜測。
不然怎麽解釋老子出函谷西行後就消失得無影無蹤，而道家也在秦國的太乙山開宗立派了。
根本原因就是，尹喜這個年輕人不講武德，帶着函谷關大軍，布陣四十裏，去欺負一個剛剛從周室退休，準備尋一地養老的百歲老人，還逼着人家寫下洋洋灑灑五千字的《德道經》，在秦國留下了傳承。
(本章完)